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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修长白皙的手指略往前推了推, 一枚黑子占领了中心,这盘棋也就算下尽了。

 祁王得意抱臂道:“多少年了,你的棋艺还是没有进展啊。”

 他一抬头, 见陆渊眼神空滞, 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哪里还听得见他说话。

 祁王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

 陆渊一下回过神, 低头看了看棋局,拱手说:“殿下赢了。”

 祁王起身理了理袖袍,“这赢的没意思, 你心思根本就不在上头…”他话头一转, 顿道:“是不是在为安乐侯伤心?”

 陆渊笑了笑,“臣若说刚才在想,自己是不是老了,殿下会信吗?”

 祁王一愣,估计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 摸着下巴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很中肯道:“比刚来本宫身边时是年长了不少,不过也不算老, 而立之年嘛,该是有些男子气概的时候。”

 这就叫汉不知饿汉饥, 陆渊见祁王比他小不了几岁,但仍旧跟少年一样的脸,这些年来丝毫没有变化, 不过是气质上多了几分温润如玉,他当然不会懂自己的伤感。

 哀叹几声后,陆渊不打算和他说这个了, “这几陛下赐婚的旨意就要下来了,臣还没恭喜殿下要娶美娇娥了呢。”

 娶媳妇的确是件大喜事,虽然祁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而且这次和卢家也是存在利益纠葛,但没有人会娶媳妇不开心的。

 他眉花眼笑道:“你现在恭喜也不迟呀,对了,本宫一直还没问你呢,你是打算和云娘子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吗,若是这样,云家的事还得早些处理掉才好。”

 提到这里,陆渊眼角带了点笑意,“臣知道了。”

 安乐侯出事没几,杨氏就上门来了,不过并没有带着一帮人浩浩,而是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披风,趁着黄昏敲响了门。

 纤云见是杨氏,原本是不想让她进的,怕她闹事,不过云华倒没什么好怕的,要是闹事,何必鬼鬼祟祟来这一趟。

 杨氏进门后还没落座,将盖在头上的斗篷掀掉,一把抓住云华的手,“侯爷的事是不是三爷干的?”

 云华皱了皱眉,看着那被她紧紧攥住的手,不动声了出来,“老夫人,饭可以吃,话可不能说,侯爷的事我们三爷也痛心疾首的很呢,怪只怪那歹人…”她想说狠毒,但想想那岂不是在说自己,所以换了个词继续道:“只怪侯爷运气委实差了些。”

 说完她还煞有其事的‮头摇‬晃脑,“真是可怜,可悲,可叹呐!”

 杨氏死死咬着下,“你不承认,但我也知道这事跟三爷不了干系,我如今只问你一句话,这侯爵是不是要没了?”

 从前杨氏名义上算是她的婆母,云华见着怎么说还得装出几分恭敬来,如今二人既分了家,两家又水深火热,她自然再也不必在杨氏面前伏小做低,大大方方落了座,睨人一眼道:“合着您还替哥儿惦记着爵位呢,看在咱俩从前还算有点情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赶紧卷铺盖走人吧,越远越好,别叫抓住了,指不定再过一段时间,那侯府都得没了,知道什么是抄家吗,能不能保住命且两说,即便烧了高香能有命,不是充为官,就是放三千里,啧啧,您这细皮的,能受得了这个?”

 她这一番连唬带吓,把杨氏说的那是面色灰白,战战兢兢,一刻也不敢耽误的就跑回去了。

 又过了两,听说那安乐侯府的继室侯夫人,自拟了和离书,将躺在病上奄奄一息的安乐侯强行按过手印,卷了金银细软,带着儿子就跑了。

 这古话常道:夫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真是一点也不假,安乐侯府还没倒呢,人就先跑了,只可怜那安乐侯宠了这么多年的新夫人,到头来儿子没了,媳妇没了,每天吃喝拉撒都在从上,连个愿意近身伺候的人也没有。

 越是凄惨,云华就越高兴,听纤云绘声绘说着安乐侯府眼下的惨状,一下子津津有味嗑了一碟的瓜子。

 说到管氏也在和陆洺闹和离时,纤云突然不说了,悻悻低头。

 云华催促着她道:“说呀,然后怎么样了?”

 一抹亮闪过,陆渊坐到她边上,示意纤云继续说。

 虽说三爷和安乐侯府已经闹掰了,但到底也还姓陆,哪里有在人家儿子面前说家里惨事的,但三爷又好像浑不在意,光顾着盯姑娘瞧,是以纤云磕磕巴巴,细若蚊蝇的说完了。

 云华瞪大眼睛看陆渊,这碧青的妆缎衣料,襟领滚了一圈白色羽翎,花里胡哨的攒珠累丝宝冠,间还挂了一只招摇的香袋儿。

 像个什么,像那种勾栏里的少爷!

 还有着又浓又呛人的熏香,挨着近了,云华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嚏,连忙站起来离他老远的距离,指着他道:“陆渊,你是刚从长安楼招客回来吗,熏死人了!”

 陆渊站起来走近她,还转了一下,“这样不好看吗?”

 云华忙退了几步,恶寒道:“你离我远些。”

 陆渊觉得奇怪,这分明是时下京城那些年轻公子最时兴的打扮,原以为她看了一定喜欢,怎么到他这里,就完全不对了。

 他负手道:“我见诗会时,那些年轻的文人墨客都爱这样穿,以为这样年轻,便也换了身让你瞧瞧。”

 云华冷笑道:“人家这么穿,不是因为衣裳显年轻,而是人本来就年轻,跟衣裳没关系。”

 陆渊控制不住的面部扭曲,“你什么意思?”

 云华继续道:“让你别老黄瓜刷绿漆,装了。也不知道体统脸面,穿成这样,笑也叫人笑死。”

 陆渊攥紧了拳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回到自己房中,气得将外头那件碧青妆缎的衣裳给了,宝冠也扔到一边,看见榻上之前从她那边顺来的枕头,在上头睡了一觉才解气。

 十月初九,诸事大吉,这一祁王和卢家正式过了聘礼,定在来年的春日成亲,这一祁王府格外的热闹,来贺礼的人络绎不绝,除了陆渊,康宁,云华,云旭华,还有不少相或是不相的面庞之外,一个不速之客也来到了祁王府。

 他的到来,让原本喧闹的宴席顿时寂静下来,众人都望向他,还在敬酒的手停在半空中,谁也没有料到。

 还是康宁最先反应过来,扑上去哽咽道:“哥哥…”

 来者正是十年不曾离开北苑一步的废太子。

 十年未见,那记忆中原本谦逊温和的废太子,已经变得枯萎了,干瘦的脸,袖管下的手青筋清晰可见,他抚了抚康宁的头发,轻轻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叫人看了该如何立起你嫡公主的威信来。”

 祁王也回过了神,上前人,话有玄机道:“多年不曾见到大哥了。”

 这些年皇帝虽然只是废了他的储君之位,但是并未对他有过任何惩罚,自愿囚在北苑是他的选择,可焉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选择,皇帝才将他选择遗忘,如今他重新走出了北苑,那么皇帝会不会接下来就会对他施以惩罚呢?

 废太子笑了笑,眼神空寂,对什么好像都不太在乎,望到云华时,他才过去,重重一揖,“云姑娘。”

 彼时云旭华还太小,如今的样子废太子已经不认识,但他能认得云华,这一拜,是对云家这么多年的亏欠。

 云华冷冷看着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起伏,还是陆渊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大皇子,内当不得此等重礼。”

 废太子‮头摇‬道:“当不当的,我心中有数,时至如今,我也不敢求云姑娘原谅。”

 云言询当年身为他的太傅,对他悉心教导,义无反顾站在他这一边,扶他成长,助他稳坐东宫,但树大招风,也成为了出头鸟,成为拉他下台的关键一步,虽说这种事情上,本就没有什么对错之分,说白了不过是技不如人,但他当年他对瑞王无条件的信任,何尝不是断送一切的起因?

 云家当年提过不止一次端倪,可当时的太子却从未放在心上过。

 云华对废太子有恨,看客们倒都有几分感同身受。

 但废太子既然已经躲在北苑十年了,却又突然出来,还是挑了今到祁王府上,又是为了什么?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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