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陆渊说的不是抬, 而是娶。
何为娶?那就是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八抬大轿, 十里红妆。
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儿不盼着这一
, 从情窦初开盼到及笄以后, 云
华曾经也盼着, 她少女时期幻想着有朝一
, 能被意中人风风光光娶进门,她的婚礼一定要盛大,大到成为全京城经久不衰的美谈, 大晟女子皆为之
羡的表率。
那一
爹娘会含笑送她, 阿弟替她拎着裙角,金凤玉鹿随她入喜轿,她会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但很可惜,一样也没实现,当年云家获罪, 安乐侯府是一顶小轿趁着天黑从侧门把她抬进来了, 席面都没摆上一桌,就这么糊里糊涂成了陆渊的妾室。
云
华当然希望自己能被风光娶一回, 她承认自己有点心动,但说出来的话却不是这样。
从陆渊怀里溜走, 她道:“不行不行,万一祁王没登基,你肯定会被瑞王整死, 到时候我也跟着倒霉,我不能答应你。”
风险还是有的,这历朝历代真正能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的, 哪个不是经过血雨腥风,争储是一件你死我活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你到底站队的成不成功。
陆渊沉默了片刻,只好道:“好,但我今
的话并不收回,你若愿意了,随时可以再和我说。”
这
朝堂之上,祁王为首,立于龙椅下的丹墀之上,手捧玉玺,听内阁和朝臣们进言,偶尔需要他决议的时候,便会沉
思忖,留下折子。
刑部尚书从队列中出来,行礼后道:“微臣有本要奏。”
祁王微微颔首,“奏。”
刑部尚书将手里的折子由大监递给祁王,开始洋洋洒洒说了起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五
前,镇国大将军府竟遭
人泼狗血羞辱,惹百姓观之议之,经查这
人乃是散骑常侍陆大人府中家丁,光天化
之下,陆府家丁竟如此目无王法,置官府朝廷于不顾,京兆尹府却毫无动静,有意包庇,镇国大将军乃是开国功勋,世代忠臣,受此侮辱,却无处伸冤,这其中究竟是官官相护,暗中勾结,还请祁王殿下彻查!”
祁王不着痕迹扫了一眼瑞王,见他神色如常,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他挑了挑眉道:“本王原以为刑部管天下刑狱,覆及叙复官秩等大事,司内繁忙,不曾想张尚书还能兼顾御史台纠察的差事,着实是辛苦啊。”
刑部尚书有些悻悻然,但上回经过黄御史的事情,御史台全都成了哑巴,这事瑞王交给了他来办,他也只能强撑着做完。
于是他大义凛然又道:“食君之禄,当分君之忧,微臣不做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之人,只盼我大晟再无朝纲祸
之辈!”
这就是在官场浸
多年的老油条,做着口是心非的事情,嘴上却能说出最赫赫扬扬的话,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有多么的义愤填膺,是个为国为民的忠臣。
祁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张刚正不阿的脸上真就一点端倪也无,他笑道:“张尚书如此忠勇,真叫本王佩服,既如此,这事就交给张尚书去查吧。”
刑部尚书闻言一愣,他原本是抱着会被不待见或者叱责记恨的猜想,结果祁王这样爽快,直接把这事交给了他,反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他踌躇道:“此事已经分明,殿下何必还要微臣去查,直接惩处便是。”
祁王却道:“这事既然是张尚书提出来的,想必张尚书最为清楚了解,而且张尚书为国之心天地可鉴,整顿朝纲,就由张尚书带头开始。”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刑部尚书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能跪下领命。
祁王这般事出反常,刑部尚书摸不清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他既然在大殿之上当着众臣的面应了下来,刑部尚书也不怕他反口不认。
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好查的,派个人去陆家把那泼狗血的小厮逮住,人前脚还没踏进昭狱的门呢,后头就什么都招了,刑部尚书年轻时也管过刑狱审问一事,过手的犯人不说多硬气,但最次的都得挨上几鞭子才吐话,像这小厮这样爽快的,按理来说他该觉得省心,但又总觉得有点不对。
小厮说是受了云
华的指使,好像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刑部尚书这话一样,刑部尚书将他押到祁王面前时,感觉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他看祁王装模作样审问了一番,然后板着脸道:“张尚书莫不是诓本王。”
刑部尚书不明所以道:“微臣不敢。”
祁王冷笑一声,“这小厮说泼狗血一事是陆渊的妾室所为,因她曾与王氏女有过龌龊,心怀不满,才伺机报复,这事怎么变成了内宅妇人的口舌杂事,争宠嫉恨,张尚书为一司之主,二品大员,就只查到这么浅显一层,若不是张尚书有意包庇,那就是你这差事办的不用心。”
刑部尚书下巴惊掉了,张着嘴看他,慌忙辩解道:“微臣也觉得这事不止是
妾争宠这么简单,这小厮如此认,必定是受了指使,再者…究竟是那妾室所为,还是陆渊授意,拿妾室顶罪,微臣觉得里头定然大有文章。”
可祁王不听他这样说,直接对身边大监吩咐道:“张尚书到底是上了年纪,办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起来,这事是本王为难他了,张尚书既年迈辛苦,本王倒不忍让他这样操劳,让户部拨一笔银子,准他致仕归乡吧。”
刑部尚书到这个时点,才明白原来祁王从来都没有想过怎么去查这件事,不管他最后查成什么样,祁王都会由各种理由将自己赶下去。
不等他再说什么,就有人把他‘请’了出去。
第二
早朝,瑞王黑着脸,质问祁王道:“刑部尚书乃是六司重臣,今年才四十有四,三弟你这样不明不白的以年迈为由,把一个二品大员随意贬黜,难道不怕父皇怪罪吗!”
祁王笑意温和道:“二哥此言差矣,父皇既然把玉玺交给我,赐我监国之权,那就代表他将一切的事情都放心交给我了,张尚书致仕后,曹司郎会顶替他的位置,二哥觉得父皇会不放心曹司郎吗?”
瑞王恨得咬牙切齿,祁王此举,分明就是在折他的羽翼,但刑部尚书由曹必酉顶上,父皇即便心里会有意见,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
没想到一个王家,反倒让他又折进去一员大将,瑞王紧攥拳头,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个亏来。
朝臣们心里都犯着嘀咕,祁王这回简直是太猖狂了,这不是借着监国之权,明晃晃的打
嘛,之前祁王虽然也和瑞王斗法,但明面上到底都还过得去,不至于这么难堪,这好像不太符合祁王的一贯作风。
难道是他以为握住了玉玺,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如果是这样,祁王也真是太沉不住气了。
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沉不住气的事情还在后头,祁王从小事入手,接二连三的拔掉了瑞王在朝中的拥护者,这其中不乏多是世代功勋的公侯,和居于高位的众臣。
这让原本倒向祁王的不少大臣都觉得不太好,毕竟祁王如今只是监国,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太子,万一皇帝问罪下来,祁王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明面上一时风光,但却太鲁莽,大家等着盼着,就猜准了皇帝得知后,会雷霆之怒,收回玉玺,问责于祁王。
可是内宫中一点动静也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有人开始猜测,恐怕皇帝已经不好了,祁王这才敢这样放肆。
流言很快被传了出去,一层
翳很快笼罩着京城,一时间大街小巷的人都知道,皇帝命在旦夕,大晟将要亡君了。
如今储君之位悬而未定,祁王手持玉玺,要是皇帝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恐怕祁王就会顺理成章的登上大宝。
有的人暗自窃喜,也有的人焦头烂额,一趟趟往瑞王府跑,只求能得个水落石出。
可瑞王又怎么会知道内宫的消息,这事瞒死了,紫宸殿上下口风极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平
里安
的那些眼线,如今连内殿都进不了,更别说得知皇帝是好是坏了。
但越是瞒着紧,就越能说明问题,他了解自己的父皇,他绝不是一个听到祁王这样滥用权力,还能坐视不理的人,皇帝的威严不允许任何人来挑衅。
能解释清楚的恐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帝真的出事了。
他懒得应付那些惶惶来求的人,随意打发了以后,就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再让祁王这样一天一个的贬黜下去,皇帝病好不好且两说,他的人都得先被拔光。
他重整衣冠,直入内宫。
内监们在广德门就将他拦了下来,上来同瑞王说话的,是跟了皇帝多年的李大监。
他带着笑呵
道:“陛下病恙,早已吩咐了不见任何人,瑞王殿下请回吧。”
瑞王近他一步,咄咄
人道:“父皇是什么时候吩咐的,是将玉玺交给祁王之前,还是之后?”
李大监浮着虚无的笑意,姿态很谦卑,但话里的语气却不容小觑,“殿下,请恕老奴无可奉告。”
瑞王冷笑一声,“无可奉告?到底是父皇不让你奉告,还是他祁王,大监在父皇身边多年,难道不知道父皇最恨近宦勾结吗?”
李大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殿下言重了。”
瑞王看了一眼广德门后的紫宸殿,漫不经心道:“如果,今日本王一定要进去呢?”
李大监没有回答他的话,但身边的
卫军却齐齐押刀,算是告诉了他答案。
瑞王连道几声好,而后甩袖离去。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