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卫溪静静地站在门边,抬起头来看了谭允文一眼,谭允文原以为卫溪至少会嚎啕大哭一顿,但卫溪却是静静地站着,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刚刚并没有经历那般的伤害一般。
卫溪的安静让谭允文那本就在痛的心更加痛了,卫溪那无波的眼就像死水一般,也许里面有坚强,但是,却没有了以前看到的那样澄澈的清波和快乐的阳光,也没有以前那般的带着羞涩的躲闪。
他希望卫溪可以在他怀里狠狠地哭泣,可是他却不知道,卫溪的心里孤零零彷徨无助,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他的亲人在遥远的家乡,即使他们在自己身边,他们那样弱小尚且需要自己保护,自己又怎么能依靠他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够哭泣。从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卫溪总是自己解决,那些事情都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了,快乐还能和外公外婆分享,痛苦、彷徨、无助、被欺负…他都只能深深地
在心里,他不想让老人们担心。
刚刚被周延欺负时无法反抗的痛苦和害怕已经过去了,他虽然依然惶恐心中不安颤抖,但是已经过了最初那段最迷茫无依的时候,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若还有人能够供他依靠、支持他的话,那个人只能是他自己,他不能让自己垮掉。他又怎么能够哭泣。谭先生把周延拉出去了,他能听到他们之间在说话,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但是大脑里却无法反应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觉得他无法将这个世界的东西反应进脑子里,身外的一切都是虚幻。
卫溪僵硬着体身缓了好一会儿,才从
上爬了起来,刚刚他的抗争得来了周延的几个拳头,体身很痛,被缚过的手腕也很痛,但是,身上的伤和痛却像离他远去了一样,他根本感受不到,只有心里那空茫和惶恐的地域越展越阔,像是要淹没了他。
卫溪也没有去拿衣服,直接用身上的薄毯裹了体身,向洗浴室走去,他觉得首先应该将体身洗一下。
看到房门开着,外面是空空的走道,他愣了一下,才过去关门,然后,他才看到门上的钥匙,他看到了钥匙,才想起来谭先生来过了,用钥匙开的门,谭先生刚刚救了他,谭先生把周延带走了,谭先生看到了他狼狈不堪的样子…
想到谭先生,卫溪心里难受,他觉得自己想哭,却没有了眼泪,因为他没有资格哭泣,他没有资格软弱,份身地位已经够弱了,体身也很弱打不过别人,若是心也弱了只知道哭泣,那么他还怎么活下去呢。
卫溪愣愣地看着那串钥匙,伸手将它取了下来,关了门去到了洗浴室,洗浴室的门也在他身后关上了。
体身自己带着记忆,卫溪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起来,毯子被他放在了洗浴台上,开了淋浴,站在下面冲水,冲了一会儿觉得水太烫了,又调节了水温,然后就任由水
冲洗。
也不知道冲了多久,水
已经让眼睛睁不开,房间里是浓重的水汽,体身融进了水汽里,卫溪想一直就这样就好了。
耳边全是水
的哗哗声,水冲在身上,水
在地板上…他好像听到了外面门有声音,但是他也不确定,体身却不自主瑟缩了一下,然后,他听到了浴室门被敲响的声音,他听到了谭先生的声音。
谭先生…卫溪愣了一会儿,他实在不想去开门,但是,他本就是寄住在别人家里,不应该不自知,不能拂了主人家的好意。
他关了水,到处看了看,才发现没有拿衣服进来,幸好,那条毯子是还在的。卫溪裹了毯子去开门。明天就回寝室去住吧!卫溪想着。卫溪很恨,他恨周延那样对他,他恨老天爷对人这么不公平,他恨这个不公平的社会,他恨这个丑陋的世界…
但是,弱
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些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他的恨又有什么用呢,他只能不恨了,他只是心冷,体身也很冷。
他也恨自己,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这可以说是逆来顺受的性格,但是,他又哪里能够不知好歹妄图对抗这个世界的强权,他根本无法报复周延,即使报复了周延又有什么作用,追
到底,他只能沉默着接受。
他甚至恨自己也是不能的。卫溪觉得心很静,静得没有了一丝波澜一点声音。他抬头看谭先生,语气也很平静:“我还要洗洗!谢谢你刚刚救了我。”
他看到谭先生手上抱了医疗箱,又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说了一句:“我没有什么,不需要擦药。”他好像怕谭先生不相信一样,又强调了一句:“真的,我身上没有伤,不需要擦药。”
卫溪又要关门。谭允文的眼睛很幽深,就像是雨水来了,积满了水的深潭,他的心很痛,看到卫溪这样,原来还可名状的疼痛此时铺天盖地席卷他,让他心中那痛蔓延浓缩成了黑
一般,要
了他的所有别的感情,最后都变成那黑
的伤痛,让他无法从中拔出。
谭允文伸出手抵住了卫溪要关的门。他的语气很柔和,里面是深深的疼惜和爱护:“让我看看好吗,擦了药会好一些。周延已经被带回去了…”
卫溪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不在乎刚刚的那场暴行,可是听到‘周延’这个名字,他依然瑟缩了一下,体身不自主颤抖,他觉得体身很冷。
“对不起,宝贝,对不起,别怕,都过去了,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谭允文眼眶已经红了,将药箱放在门边的洗漱台上,看到卫溪白着脸体身颤抖,就心痛地无法控制感情。
卫溪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感觉到卫溪开始反抗地推他,之后却不动了。被谭先生抱在怀里,卫溪最开始的一瞬是惊恐,但是,一会儿就静下来了。
谭先生的话让他筑起的那硬坚的心房裂了条口子,他茫茫然靠在谭允文的怀里,他想说些话让对方不要担心,但他却发不出声音。“别怕,宝贝,我以后会保护你的,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是我不好,没有早些上来,是我的错!”
谭允文抱着卫溪无法自抑,他抱得那么紧,好像不紧些怀里的孩子就要消失一般,他看到卫溪惨状时候的害怕此时爆发了出来,让他无法抑制得只能不断重复这些话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
靠在谭先生的怀里,耳边是他坚定且温柔的话语,他觉得一切像在梦中一般,这里面没有伤害,一切都是美好的,他不用强
着心中的彷徨无助和惊恐,他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卫溪并不知道,他已经流泪。卫溪哭了,开始是无声的
眼泪,然后是小声的
泣,终于,他大声地嚎啕大哭起来。谭允文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
“宝贝,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不要害怕了,不要担心,一切都会好的。”眼泪打
了谭允文的衣服,卫溪
漉漉地头发被他轻轻抚顺,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卫溪要哭多久他不知道,他希望卫溪将眼泪都
出来,以后只剩下笑容。
卫溪环抱住谭允文的
,抓得紧紧地,一如谭允文抱着他的力度。如果,这是个梦,他希望这梦能够久一些,如果他要为这个梦付出代价,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承受,只要此时他还能在谭允文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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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溪一通发
,几分钟也就止住了,但大热天失水过多,便有些
噎,谭允文拍着他的背,让他缓过气来,这才用柔和的声音提起:“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卫溪僵硬了体身,没有回答,却放开了反抱住谭允文的双手,抓紧了身上的薄毯。
谭允文说完也意识到卫溪毕竟不知道自己是他的爸爸,这样子要求看他有些不妥,便又说道:“药箱在这里,你自己检查一身下体,疼的地方就抹一下药,我去外面等你,好吗?”
卫溪点点头,感受到谭允文放开了他,谭允文退出门去,他抬起头来看向离开的人,其实他的心里是不舍的,要是一直和他在一起那该多好,这个念头在卫溪脑子里一瞬闪过,他反锁了门,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洗浴间里的水汽已经散了,到处光光亮亮地晃眼,他转身便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粘在脸上的
漉漉的头发
七八糟,眼睛由于哭过很红又有些发肿,眼睛无神,脸色苍白,被周延打过的左脸还有些发肿,总之,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惨样和可怜样,他厌恶地将头转开,拿过放在洗漱台上的药箱到看不到镜子的地方去。
将薄毯放开,身上的伤卫溪在冲澡的时候根本没有看,此时心绪平静很多了,看到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便又觉得厌恶反胃起来。
谭先生真心实意地担心自己,他不好拂了他的好意,打开药箱,看到有散瘀消肿的云南白药膏,便拿起来挤了一些涂在被掐青紫的腿大和胳膊上,
前也有些伤,他厌恶地不想碰它们,最后还是挤了药涂了,然后将手腕上的勒伤也涂了药。
卫溪将药涂好没有花多长时间,但是,他没有衣服,并且也不好意思见谭先生,于是就站在浴室里发呆。
谭允文将卫溪
上的
单枕头都扯掉扔进了垃圾袋里,房间中的一切杂乱的可能被周延碰过的东西都被他清出去扔掉,又拿了新的
单来铺好,放上新的枕头,又从衣柜里给卫溪拿了衣服,但是,这么久了,洗浴间里没有任何动静。
谭允文担心地上前敲门:“卫溪,好了吗?”卫溪盯着那门看,回答了一句:“已经好了,我没有衣服。”
“我把衣服递给你!”卫溪开了一丝门
,接了衣服又把门关上了。谭允文递给他的是白色的长袖衬衫还有米
的长
白色的内
,一应全是浅色的。谭允文给他买的衣服都是浅色的,让人感觉明亮舒
。卫溪将衣服穿好,拿了药箱才开门出去。
谭允文坐在
边等他,卫溪站在门口望着他迈不出脚步。卫溪一向内向,心思细腻,感情
感,谭允文对他好他感激万分,但是,他也感觉得到,谭允文对他的好是长辈对后辈的关怀,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感情。
谭允文对他越好越让他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要怎么报答谭允文对他的关爱,而他自己对谭先生所抱有的感情也让他更加自卑且自厌起来。
谭允文看卫溪不动,原来就皱起的眉头拎得更紧,他走到卫溪面前去,拿过他手中的药箱:“脸上的伤也要处理一下,”他摸了一下卫溪脸上的伤,问道:“还痛吗?”“不痛了!”卫溪垂下头说道。
“我给你抹药吧!”谭允文走到
边坐下,卫溪也只好走过去坐下。卫溪闭着眼睛,感受着谭允文温温凉凉的手指在脸上划过,他正襟危坐,不敢
动。
卫溪将衬衣领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衣袖的扣子也扣上了,整个人穿得严严实实,将身上的伤都掩盖起来。要不是房间中的冷气开得低,相信在这样的大夏天,他穿成这样不热昏倒才怪。
谭允文执起卫溪的双手,手腕上的瘀伤上了药,但是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并不会这么快就消退,从衬衣袖口仍然能够看到。
谭允文恨得捏紧了手,可是,他却并不能对周延实施报复,周延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到中国来十几年,和周家的关系在后来一直密切,以前周延闯了祸犯了事受到家里的惩罚,他还会温言软语劝周家家长几句,说孩子还小,懂事了就会好,处罚过了反倒起反效果。
谭允文想到这些,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安安静静的卫溪,心中伤痛愈烈,将卫溪搂到自己怀里,只想让他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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