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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驴死了架子不倒
 田二寡妇这才发现了自己手中的红灯笼,立时透脑门心凉了彻底,心里苦骂道:“老痴熊哟,你这下可把自己装口袋里卖了。”

 口里连忙喊胡二赶快进屋来帮忙。谁知事情凑巧,恰好那一刻,胡二正和于小辉赌棋赌到那十分叫劲处。

 那于小辉正吃了胡二的一匹当头马,反手使了一个卒儿鳖瞅蛋呢。胡二急了,追着于小辉要悔棋,于小辉哪里肯依,两个人正狗撵兔子一般满院窜。

 于小辉一听见田二寡妇嘶声呐喊,便巴不得趁个台阶藏起来。因而便直戳戳地闯进来。一进门,浑身就打个冷颤,牙关子就咬了个生紧,眼前的翠花儿一下唤出他往日的风景象,正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田二寡妇将一口唾沫在那小小灯笼上,然后忙忙地跑出去撞在她家的门楣上了。这时候翠花才醒了,于小辉才动了,那三岁的孩子才不哭了。大家都觉得怪拉拉的出奇。、正想说个什么,猛听见院子田二寡妇和胡二吵成了一团糟。那田二寡妇一句一个“老祖宗”骂得胡二团团转,恨无地去钻。

 两个人便就没情没致地分开了。打自这儿开始,翠花儿的心就再没能平静下来过,她开始还了。白天不瞌睡,晚上睡不着,吃的少了饿得慌,吃的多了拉不利。眼睛就是发涩,口里光是个发苦;吃上糖也不甜,醋也不酸,辣子不辣,花椒不麻。

 前村里打鸣,她觉得心口儿得急;后村里狗咬夜,她觉得脚心得慌;白里猫吵闹,她心慌;半夜里老鼠上灯台,她意

 总之闹了个不亦乐乎,整整病了半个月光景。害得个拴牛和娥儿没没夜地在炕头守候了好些日子,才算慢慢地好过来了。那于小辉更是要命。打从那在田二寡妇家里遇了那一劫。回家后就身上热得像火炭一般,呼吸得像狗嚎一样,有事没事就放声哭,一言不合便用头撞墙。

 他媳妇凤姑儿本来就看见他心烦,原来还指望着他转个公办教师,自己进城去显摆两天呢。到后来一看他成了破烂王,哪里来的好气。索闭了眼睛任他闹,全没当一回事情看。

 这一下算急坏了他干爹张青天两口子。他们平素就和田寡妇不和气,这事一发生,哪里还能按捺得住许多。一气之下便提了一绳,扛了一段生柳,跳天索地地来到了那七棵白杨树的院子里,将妇骂了个狗血淋头、摧枯拉朽。

 气得那田二寡妇缩在屋里颤成一团,把个胡二的浑身上下的皮拧了个黑青,掐了个稀烂。事情就这么搪着过去了。但那祸子仍旧未除。二气离谱,清浊两失调,实属一时的闭现象。一旦溃决,必成灾祸。蓄之愈久,发之愈猛。田寡妇和胡二都是耗尽了灯盏,干了的皮囊,虽然独得一窍,但也发挥不到哪里去的。

 可怜那翠花儿和于小辉本是惯了的子,恶打不翻的身架。那热气儿早就得他们口干舌燥,浑身出火。一经那次红灯引导,便一腔岩浆奔腾如虎,周身气奔走如,左冲右突好不f西惶。

 只可怜没有个出的顺港,扎马的驿站,因而只好反过来倒过去地干受那洋罪。这两个人好苦啊。翠花儿害了心烦症,于小辉得了个狂躁病。翠花儿心烦起来看见云彩也恶心,于小辉狂躁起来半人高的碌碡也敢用头撞。

 而两个人偶一见面,不见得半点高兴,倒显出来几分害羞。半捂着脸儿侧身过,回到家里又哭难场。看看又过了几个月天气,眼见得黄叶纷飞,大雁南归,秋风阵阵催人忙。

 满村人收谷的收谷,打场的打扬,采棉花,摘豆角成了一团。到了历的八月十五,恰逢附近的关壮缪老爷庙上逢会。

 翠花儿和于小辉都去那会上散心。村里动身时并未遇上,直到进了山脚牌楼,上了九曲游廓,拐过华容砭,转过古城台时才互相发现了对方。

 但仅仅是相互瞟了一眼,心跳了半天也就过去了。可巧那庙会上新近来了一个外地的杂耍戏班,文武场俱佳;唱念作打全,是一个不得多见的好汉班子。第一出戏演了折乌龙院。说的是深山好汉,恽州小吏宋江嫖出错的传统故事。

 那扮演宋江的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把式,吹胡子瞪眼睛将那老嫖客有心无力、妒火四溢的皮劲演了个惟妙惟肖。演闫婆惜的则是县剧团的一个著名花旦,原本便生游广大,新近又因勾搭了一个建筑包工队的头目,正和原来的丈夫离婚。

 遂将一肚子真情全化作假戏,加上那老头又久在行中,故意‮逗挑‬,两个人一时节便演得像真的一样。

 一个‮动耸‬
‮子身‬要上,一个破了心肝死躲;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真真是七窍出火;一个舍了旧好觅新,实实是满身冒烟。直底得万千观众卖烧饼的弃了篮子,卖香烟的收了摊子。卖黄酒、果馅、油旋的统统踢翻了鏊子。

 大家只管憨态态地看戏,地品味。有那同行的‮女男‬,无意间紧捏了对方的手,热汗淋沥;有偶然站在一块的青年,一齐弓起了‮腿大‬互相磨蹭着,厮闹着,直把那身上的化纤料子,晴纶线衣磨得火星四溅,烧布臭味弥漫。

 那翠花儿开先还不介意,只是迷糊糊地呆看着。不一会突然觉得怀里辣辣地发烫。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小儿子毒毒地撒了一泡热,将她那纺绸外套淋了个

 心中一急便蹲‮身下‬子去抱着孩子撒。这一蹲便看见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花花事。心跳得半天没能倒过气来。好不容易站起来正准备看戏,只见于小辉在远处转着脑袋望她。

 两个人四只眼睛轻轻一碰,立时便磕出几星火花来。两人都朦朦胧胧记起了那个楸木人人了。于是又是一阵口干舌燥。下一个戏演的是《紫石街》,说的是打虎英雄武松的嫂嫂潘金莲和邻居王婆儿设杀夫的故事。

 那男演员换了,女演员仍在。真正是飞眉走眼,花移月动,将潘金莲的,王婆儿的诈,西门庆的胆,武大郎的无能一一演了个真,道了个生动。

 闹得满山寂静,四周无声,万千活人一齐像沉人梦乡一般恍惚。那翠花儿正在犯痴犯呆,猛然觉得背后有人扯她的衣服后襟儿。

 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于小辉。两个人没动神色,一前一后便溜到庙坡后边的桑树林里,美美地亲了一个热嘴,搅了半会舌头,磨了一阵肚皮,揣了一通

 正准备因风播火地厮搏一场,只听见后边有人喊翠花儿的名字。于小辉吓了一跳,连忙钻入树丛。

 翠花儿回头看时,却是她娘家的爹娘来了。你看那老两口儿,一个背了褡裢儿,一个挎了个竹篮儿,一个死鳖一般抱住个孩子只是个亲;一个拉住个翠花儿光是个嚷。

 弄得那翠花儿光是个扫兴。一面支吾着,一边往那桑树林林里看。只见那于小辉脸膛就是个红,头发就是个,眼睛就是个直,浑身就是个颤,正怀抱一棵桑树在那里泼命地摇呢。

 翠花儿便问她娘老子说:“哟,千不来,万不来,我刚刚准备撒呢,你们就来了。快给我抱上孩子出去走一走,让我利利落落撒了这泡热。”她老子一听,吃了一惊,道:“死女子,别胡说。

 这是老爷的圣地,连云彩过来也不敢下雨,你能随便儿撒么?快咬紧牙憋一憋。到山下去撒了才好。”

 她娘的思想倒也解放,啐了老汉一口,道:“,真正是人老话多,老母猪多,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穷酸讲究。他关老爷管天管地还管得了咱们平顶子老百姓拉屎撒么?你这老不死的大头货,还不躲开,哕嗦些什么?”说着便一把推开老伴儿,自己双屈膝跪下去,捣蒜一般磕了两个响头,口里连连祷告关老爷恕罪,这才提了个篮子,耷拉着个麻花髻子,格拧拧出去了。

 一边走,一边安嘱翠花儿快一点,说自己还有要紧话说呢。这才去了。这老两口一去,翠花儿和于小辉才像剁了脑袋一般扭成一团,抱成一块。

 那于小辉怀抱了个翠花的脖子就是啃,翠花儿则头顶着于小辉的部就是个筛。两个人没口臭骂起来了。一个骂:“没本钱就说你没本钱的话,拉拉地啃我作些什么?”一个骂:“你驴死了架子不倒,和你爹亲,和你娘爱,生生把老子直憋坏。”

 一个说:“要死要活你就快,这又不是开什么座谈会。”一个说:“铜箍的钢桶,铁铸的盖,你快把你的带解球开。”一个说:“麻雀儿落在了葛针林,我展不起翅膀翻不转身。”

 一个说:“好话哪里能当银钱使,你就是老子的勾命鬼。”一个说:“热‮子身‬扑在你这冷冰怀,不图那个名声图痛快。”一个说:“你先来。”一个说:“你先来。”

 一个突然怪叫了一声,道:“哎呀呀,你把老子的儿闪断了。”一个猛地里瘫在地上,哭道:“你妈呀,你可把我的心亏碎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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