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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将围裙丢给我,自己卷起袖子抱着一叠碗筷进了厨房。“洗洁在哪儿?”从厨房里传来他的声音。我匆忙过去,他正泡在池子里眯着眼寻找洗洁的身影“正好,顺便帮我把袖子再挽上来点儿,掉下来了。”

 他不方便的抬抬胳膊。我拿了块巾给他擦手“饭菜都你烧了,我还能叫客人洗碗么?得了,你去坐着罢,洗碗我来。”

 他爽快地退居一边,环着寻到个视线不错的地方看着我洗碗“你说人奇怪罢?明明都烧在一个锅里了,还要分在几个小碗里吃,最后还要浪费力气去洗那几个碗,当初就不该分着吃的,一个锅里大家吃的好。”

 他叼着烟,斜靠在墙上,说着与他‮份身‬外表完全不匹配的话,也不怕我会惊吓地摔烂了碗筷。我冲洗着筷子,暗暗白他一眼。“你喜欢和猪同一进食模式别人也不能说什么,你可以早上睡起来不叠被子,反正晚上也得摊开。

 你也可以不用早晚刷牙,反正每隔些时候就得吃饭了。衣服也不用穿了,反正洗澡的时候还得,当然了,前提是你还洗澡的话。”

 我偷偷笑了笑“多省事儿,是不?”心想:你也可以站着撒,不去擦股,反正下回还得臭。自己也觉得这话鲁了些,没好意思说出口,可心里已经将他和猪划为同类。

 (小V觉得没什么不对…但不同意自己是猪…也不会…=_=|||)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附和道:“是啊,以后我们做完爱,我也可以不退出来,反正以后要做次数的多了去了。”

 小荷才尖尖角的好感被我瞬间用无影刀法劈了干净。冷漠的扫去一眼,道:“下。吃完了就快滚罢。”

 “吃干抹尽了就赶人走了?”他唉声叹气地消失在厨房。我迟疑了会,还是没开口留他。没料到他这么爽快。我顿了顿,还是算了,他为了好玩,而我也只是为了还他个人情。

 如今这顿饭吃完了,确实该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了。我垂着脑袋继续刷碗,忽然周身被人紧紧抱住,那个家伙居然趁我不备偷袭!他边用刮的干净的下巴在我后脖磨蹭,边嘻嘻笑道:“林霈榆抱你的时候,你也这么僵硬么?”

 我扭着‮子身‬想摆,他却早已占尽了天时地利,任我左摇右晃怎么甩都甩不掉。果然是如他所说甩不掉他了?我奋起一脚,尽全力的用脚跟碾后面那双大脚丫。

 他吃痛的叫了声,丝毫不松手。“一顿饭是没法让我放弃的。”他边说,灼热的气流在我周围膨开来。他的手指修长,比林霈榆的精致,几乎到达了一种无暇的地步。

 当我看着这双漂亮的手在自己身上漫步探索时,错觉间以为是一只碧绿色的壁虎在热带雨林丛中跳跃爬行。‮摩抚‬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他还是让我一惊。

 “我也不指望一顿饭能填你的胃,但是,”我用的手抓住了与音乐家灵巧双手媲美的十指,在他措手不及的一刹那,砰!一记过肩摔,摔得他找不找了北。我从他身上爬起,不怎么高兴的接受了他吃惊的表情作为对自己的肯定。

 “快起来,我不需要你替我拖地。”他坐在地上,摸了摸被撞破的嘴角,带着相当奇怪的眼神将我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催他快滚,他慢慢站起身,喉咙里咕噜咕噜的冒着寓意不明的声调。

 “别把自己弄的象只丧家犬,快滚,否则我不保证亲手送你下楼。”我高傲的抬起下巴。厨房的窗户正半敞着,这位于四楼的窗户外有两三棵稀疏松树,但这不保证任何人的生命‮全安‬。

 低首,温儒,轻轻拍去灰尘,弯曲的嘴角带着浅笑。我防备的看着他,这个男子仿佛和失败无集,即使被我摔的灰头土脸还是那样优雅。除了嘴角的那一点猩红,然而即使有那一点也不能抹杀去他的气质和他势在必得的骄傲。

 “江川,你令我很吃惊。”他走近我,见我退后一步就又再走近“不用在我面前竖起你的,呵呵,我不是你的敌人。”

 他大胆而坚定地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腕,轻而牢固的握着“我绝不会伤害你,只是我很好奇,一个从小被践踏的生命怎么会有那么骄傲的眼神?我有点高兴,因为…”

 他给我一样东西“唐家的血统里没有卑微这个字眼。你也让我深深地感到骄傲,江川,还是应该叫你唐川?我的弟弟。”

 弟弟?他的弟弟?他是疯子。唐家是什么人家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他给我的星形项链中有一张男人的照片,那是我父亲的照片!

 手指不能自己的颤抖个不停,触在那张年轻遥远的脸孔上久久不能反应。父亲的面容,原来也曾经那么不沾烟尘而高贵,看起来就象唐漱石一样优秀。

 但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面,他虽然很象我父亲,但是他握着小提琴的双手那么细腻白皙,眉宇间没有深刻的皱折,头发乌黑亮泽。我匆匆抬头,瞥了眼唐漱石,不敢接受在心里蹦出的可怕念头。

 “这个人…是谁?”我问,紧紧地握着项链。唐漱石笑着执起我的下巴,使我们的视线在同一个平面内碰撞‮擦摩‬,他迫着我面对现实,用沉默的证据让我自己揭晓谜底。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惊叫,狠狠地把项链丢在他身上,他给我的东西被体温热的发烫,烫的我手心被烧焦般的疼!

 “川川,你很清楚的,你看到我烧菜的样子你就明白了。”他得意的亮了亮自己的手“我很高兴自己能继承父亲的好手艺,这是我和他唯一的联系。”

 我死死闭着嘴,打算否认到底,我不承认有一个哥哥,不管自己是什么诡异不平衡的心态。我决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个施恩怜悯的哥哥出现。“够了,唐漱石。我没有哥哥,我的父亲也死了很多年了,请不要拿他当话题,请不要侮辱他!”

 “我何必侮辱他,我何必去侮辱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唐漱石冷笑着,拾起项链,打开盖子“我母亲死前都握着这个,我以为是什么玩意儿就从棺材里偷出来,结果是他。家里人都骗我说父亲死了,呵,死了?他不是还活着么,他还和别的女人生了个…男孩。”

 他顿了顿,我敢用人头打赌,他本想用‘野种’来代替‘男孩’这个词,但他没有。我深吐口气,摇‮头摇‬,随手拿起桌上一块抹布,抬手替他擦去了血迹,边说:“唐漱石,我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不管是真是假,那也是两个已去世的人的故事了。你别再提了,好么?”

 我替他擦完,看看他的脸是否回复了原来的英俊,又替他理理头发“你看,你现在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那么英俊潇洒风度偏偏。所以,不要待在这种贫民窟了,请你走罢。”唐漱石沉默的望着我,一瞬间,我确确实实受到了打击。

 原先没发现是因为他的意气风发,而刚才一刹那的落寞好似完全承袭了我父亲的气质,忧郁的知识分子,坚持着他不能实现的理想,然后寂寥的过完短暂的一生。

 他忽然拥住了我,嘴在我耳边动着“川川,我知道你吃了别人想象不到的苦,在我看到你的资料后,整整两个月我没办法从打击中清醒。

 我还以为那个有我父亲陪伴的孩子过的一定比我幸福一百倍,但是事实上,你能活下来已令我敬佩不已。

 真的,我并不想对你怎样,说了也许你不信,我真的被你吸引,看到你一身伤痛还能有那么清澈的眼睛,我觉得自己象个傻子一样埋怨没有父爱。我…”

 “够了够了!”我发狠的推开他,这个突然冒出来谎称是我亲人的无赖居然‮忍残‬的拨开别人封藏数十年的伤疤,那里的伤势对我是致命的,他不但知道还敢说出来?!我疯了似的把他拖到门边,打开门,拼命的要将他推出去。

 “你给我滚!唐漱石,你永远别再出现!你快去死罢!混帐!畜生!你混帐!”在这栋墙薄如纸的民宅里,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整栋楼的居民。我的大吼大叫声引来了街坊邻居的瞩目,纷纷从铁门内探出头。

 “小江啊,怎么啦?”平里对我照顾有佳的婆婆急匆匆地从楼梯上探出脑袋问我。我摇‮头摇‬,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大个子挤出了门外,大力地关上门。

 唐漱石在门外说了几句,得不到我的任何回应,惺惺地走了。我听见窗外响起轰隆的跑车马达声,接着声音越来越远…我知道,他终于走了。***

 那些日子,我从来不敢去回想,那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看清自己的污秽。林霈榆。在我僵坐在地上,望着窗户外夕阳染红整片天空的惨状,象一个巨人被割断了吼管洒出的鲜血,满了天际。然后我想到了林霈榆。一个给我钱,买我‮体身‬长达两年的男子,他从不愿意和我有任何交流,不听,不看,不问。给钱,做。这种生活方式正是我想过的,自信从不存在我的世界,尤其在遇见林霈榆之后,就好象成了只会在叫的动物。我!地从地上爬起,翻箱倒柜的抓了几件衣裳,一股脑的进旧皮箱,当我象个疯子般在房间里翻,弄了一切才突然发现,即使我收拾了行囊,即使我决心抛开所有想做个逃兵,可站在门口我才知道,无处可去。

 电话响了,行尸走的接起电话,对方说:“江先生,很抱歉打扰你。关于这个月你母亲的治疗费用…”用那重复了一百多次的语气“我会尽快汇过去的。”

 挂断电话,没由来的笑了起来。这个世界,奇妙地让人憎恶。拉来旧皮箱,将里面的行李统统倒了出来,撒了一地的简朴衣裳,和一包信封就是我的全部。

 对,还有那个在医院里的母亲。我的母亲…恨过…怨过…又割舍不去的人。我摸着那一包至今未动用过的钱,自欺欺人的笑了笑,原来,我是为了母亲在出卖体的。

 我没有爱着谁,因为我得不到回报,所以,不要去爱。好罢,既然全世界的人都希望看着我成为金钱和情的奴隶,这没什么的,我做的到的。我站在镜子面前,摸着镜中的双眼,默默的念道:只要我想做的,都可以忍受。

 我可以的,我已经忍了十二年了,我可以的…林霈榆不常来报社,即使现在他那豪华到极致的办公室已装修得焕然一新,大得象个蜗牛壳的皮椅他甚至连股都没坐过一下,空的地方,和我。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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