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乐姐小,”他眼帘低垂:“不用自责,这跟你没有关系,是有的人心肠太过歹毒了。”她闷闷地嗯了声,听见他自言自语一般:“那种东西根本不配活在世上。”那种东西?芳姨?乐央仰头看着他:“你生气了?”他不说话。
“你哭了?”“没有,”“没有?那这是什么?”她伸手碰了碰他的下颚。孟西楼没做声,两个人相对而立,周遭那么静。乐央眼看着一滴滴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窝里滚下来,长长的睫
微微翕动,真叫人心碎。
“你别哭了,孟西楼。”鬼使神差的,她两手攀在他肩头,踮起脚,吻住了他的
。真的,你别哭了。***
乐央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少年下手,她甚至…把舌头也伸了进去,天呐,孟西楼会怎么想她?猥琐的老女人?噢,不,他敢!况且这也不能全怪她呀,当时他那个样子,那个表情,分明就是求安慰求亲亲啊…乐央翻来覆去大半宿,时而又想到阿土,心里忽上忽下,折腾到天快亮才睡去。早晨起来头痛
裂,餐桌上一家三口沉默用餐,徐梦甄打量她的脸色,问:“还是决定搬出去吗?”“是的。”
“住哪里呢?”“青田路。”她十八岁时乐东贤在那儿给她买了套三居室的房子。徐梦甄点点头,貌似随口地问:“小孟怎么办?”
“嗯?”乐央
出愣怔的表情,然后反应过来:“哦,他呀,他…当然跟我一起走啊。”徐梦甄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毕竟青田路离家太远,总不能让他每天来来回回地跑吧,多不方便啊,要是耽误我的时间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要跟他住在一起?”“不,不是,我会在小区给他租套房。”她立即说。徐梦甄笑了:“你似乎对他特别另眼相看。”
乐央也笑:“是啊,因为从没有人替我挨过巴掌啊。”徐梦甄脸色有点不自然,乐东贤在边上说:“搬就搬吧,一个女孩子住在外面不全安,有小孟陪着我也放心。这两天找人去收拾一下,乐央也该自己立独了。”
徐梦甄没有反对,这件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了。乐央吃完饭先行离开,她走后乐东贤问徐梦甄:“你刚才什么意思?什么另眼相看,
七八糟的。”
“怎么,难道你没觉得那个孩子对乐央有不一样的情愫吗?”乐东贤着实愣了十几秒,随后忍不住嗤笑:“你想太多了吧。”“但愿如此,不过那样也好,至少他会真心实意地保护乐央。”“什么意思?”
徐梦甄若有所指地看着他:“在我眼里并没有门当户对这一说,但乐央是崇林唯一的继承人,她的择偶非常重要,与其让崇林落入另一个精明的男人之手,还不如找个低她一等的,永远匍匐在她脚下忠诚于她。”
乐东贤被这番话彻底倒了胃口,冷笑一声:“你简直有病,夫
之间没有平等和尊重,怎么维持婚姻关系?!”徐梦甄低头抿着燕窝,喃喃道:“只要一方有足够的爱,什么都能忍受,你觉得呢?”
***孟西楼如往常一样,姿态谦卑地为她打开车门。少年清瘦的骨骼在黑色西装的衬托下愈发显得颀长出挑。她慢慢走近,发现他目光低垂并不看她,但耳
子却红得不像话。
乐央也感到有些尴尬,只能用倨傲加以掩饰。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对待他。事实上以他那种逆来顺受的
子,无论被怎样对待都会默默承受吧?但她并不希望只是这样而已。
“孟西楼,我说,那个,昨天晚上…”话到嘴边还是说不下去啊!车子驶入繁华街道,正值上班高峰,斑马线上人来人往。少年抿了抿嘴,黯然道:“我明白的,乐姐小。”
他明白?明白什么?乐央忽然气不打一处来,难道他就没有自己的立场和想法?“是不是不管换做什么人,只要是你的老板,你就不会说不?”她冷冷的:“如果对方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呢?猥亵,或者暴强?”
孟西楼明显僵住,耳
子更红了。“乐姐小,”他清咳一声:“您应该做不出那种事的。”“…”乐央语
,心想,还好,他还不至于愚忠成那样。不过谁知道呢。她强自将目光别向窗外,心里翻涌着一种陌生的感觉…和孟西楼待在一起久了,心底的阴暗面总是跃跃
试,他身上的卑微感和顺从感让人很想抛开理智和人
,用权利和份身去欺负他,操控他。
毕竟,面对这样一个漂亮的异
,很难不产生非分之想。倘若他今天落在别人手里会怎样?乐央摇头摇,觉得自己有点魔障了。***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青田路的公寓收拾妥当,乐央的行李也搬了过去。
孟西楼住在她楼下,一个布局开阔的大开间,家具都是美式的,
调内敛,相比她那套断断续续装修数年的奢侈的洛可可风格要单调许多。
刚搬进去没两天,出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情是李建国因赌博欠下上千万高利贷,对方讨要无果,带人到崇林闹事,高层了解情况后当即报警并且开除了他。
紧接着彭万主动辞职,不知去向。这两个祸害落得如此下场也算出了她心头一口恶气。而第二件事就有些蹊跷了,当天晚上接到电话后她立马让孟西楼掉头回徐家。
“怎么了?”“芳姨失踪了。”乐央脸色肃然:“听说昨天下午出门就没有回去过,家里已经报警了。”
“怎么会这样?”孟西楼满是诧异。“鬼知道,她整天都神神秘秘的。”回到徐宅,三名察警正在做具体调查。徐梦甄脸色憔悴,坐在沙发上按住额头,愁眉紧锁。芳姨对她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没有这个心腹在身边她就像失去了全安感,变得有些无措。
“徐女士,请问您的管家在出门前有没有提过她要去哪里?或者有没有接到什么电话?”翠翠帮着回答:“当时我在家,没有接到什么电话。”“她每个周末和礼拜三会去南海路的医院,是很固定的出门时间。”徐梦甄说。
“昨天是礼拜三。”察警道:“她去医院做什么?”“探望一个朋友。”徐梦甄似乎并不想过多提及芳姨的隐私:“我已经让人去医院问过了,昨天她并没有出现。”
察警接着又说了些什么,乐央也没注意听,她心里想,原来芳姨还有朋友,这么久以来一直按时去医院探望,她竟然毫无察觉。
“根据监控路段的频视显示,昨天下午四点,您的管家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我们找到当时那位司机,他说她在新苑路口下车,录像显示确实如此,之后就不见踪影了。”
“是,是的。”徐梦甄说:“她每次去医院都要在新苑路的花店买一束玫瑰花。”察警没一会儿便离开了,想必是去花店寻找线索。乐央心想,买玫瑰,看来医院那位跟芳姨的关系非比寻常。这简直颠覆了她对芳姨的认知。
“别太担心,”乐东贤轻抚徐梦甄的肩:“阿芳平
为人谨慎,又没有什么经济纠纷,应该不会有事的。”乐央迟疑道:“可是芳姨那个脾气说不定得罪了多少人,如果谁有心害她怎么办?”
徐梦甄情绪有些激动:“乐央,你以为芳姨真的是个冷血动物吗?你不知道她受过多大的伤,很多年前她也是有爱她的人的,他们甚至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但那个男人出了意外,变成了植物人…二十年来你芳姨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花费在他身上没有放弃过,守着那么一个没有思想的躯体,终身未嫁…”
乐央深
一口气,心头五味杂陈。不仅是她,就连乐东贤和柳婶也都被这番话给震动了…除了翠翠。因为她突然看见孟西楼好像在笑,那种嘴角微微勾起,嘲讽又不屑的一丝笑意,让她感到无比怪异。
这种轻蔑的态度怎么可能出现在他脸上呢?翠翠没来由的浑身泛起
皮疙瘩。回青田路的路上,乐央靠着椅背叹气,说:“芳姨跟那个男人的事情听上去好像很感人,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不知道,怎么说呢,反正就是…怪怪的感觉。”死心塌地坚守陪伴二十年,即便那个人已经丧失了职能、思想、意志、情感,仍然不离不弃…可是哪里不对呢?一定有哪里不对。
***半夜十一点,乐央猛地从
上坐起身,后背莫名发麻。许是睡觉的姿势让她想到了植物人,突然间脑子灵光一闪,终于知道问题所在了。
她和芳姨相处了二十几年,有些感觉是不会有错的。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测,她抓起机手打给孟西楼,开门见山地说:“我问你,如果你是那个植物人,你会怎么想?”
电话那头似乎并不诧异,她甚至听见孟西楼好像笑了下,说:“我大概会恨死芳姨的。”“为什么?你不感动吗?”
“感动么?我觉得,不死不活地躺在
上二十年,有谁问过他的意愿呢?别人我不了解,但我自己是宁愿死掉解
的。”
“可是,可是…”乐央想说可是芳姨爱他啊,怎么舍得他死掉。但转念又觉得,如果那份爱是健康的,芳姨不会是这样的性格,说不定芳姨早就…心理扭曲了。
她突然头皮发麻,甚至怀疑芳姨根本没有失踪,或许她又在泰国那边发现了什么巫术可以使植物人苏醒,所以躲起来搞小动作。
但她为什么要让自己消失呢?难道是要对熟悉的人下手?乐央这一想,觉得房间里到处透着古怪,那个窗帘后面是不是有东西?衣柜里是不是藏着人?
底下…“孟西楼!”
她立刻把灯打开:“你上来给我守夜!现在,马上!”两分钟后孟西楼出现在她家门口,头发半干,穿着深
的居家服,衬得皮肤愈发苍白,清俊极了。
乐央鲜少见他这样随意的打扮,有点愣怔,转身掩饰道:“进来吧。”“是。”他有些局促,听话地跟在她身后,走到卧室门前便不敢再走了。
“进来啊,”乐央指指窗前的软榻:“你去那儿坐,等我睡着以后再去客房睡,旁边的落地灯要一直开着不许关,记住没有?”
“好的。”她房间很香,梳妆台上摆满了化妆品和保养品,非常
,椅子上搭着浴袍和束发带,而大
正对着的墙壁上有一幅电影《飘》的海报,斯嘉丽与深爱她的瑞德紧紧贴在一起。
乐央爬上
,调好闹钟,将机手搁在枕边。
头柜上摆着香烟、打火机和烟灰缸,成堆的书籍摞在一旁。“无聊的话这里有书,”她说:“可以随便看。”孟西楼扫了眼,发现几乎全是悬疑小说,难怪她有那么多匪夷所思的揣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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