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就成了北京人
一阵电话声把许俊岭从梦中惊醒。白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
,
单上果真留着昨晚的脏证。殷红的图案,仿佛似一片香山过塑的红叶。
许俊岭心里凉冰冰地坐起,懒洋洋地拿过电话,娜娜在另一头
声
气地通知他,“舅舅,中秋节到我家吃月饼。”杜雨霏以娜娜的名义发出邀请后,许俊岭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及细想白
梦,就准备起去府右街的礼品来。中国人是重传统的,有句约定俗成的话叫礼多人不怪嘛。北京的胡同是出了名的。就像作家铁凝说的,北京若是一片树叶,胡同便是这树叶上蜿蜒密布的叶脉。
我租了人力布篷车坐了,穿行在这热热闹闹、亦真亦假的叶脉里。在驸马胡同吃了个
夹馍后,接连穿过了好几个胡同,快要到王府井时,他被一家叫天伦王朝的咖啡厅吸引住了。
不知是怎么搞的,咖啡厅在北京见风就长起来,还真叫白
给不幸而言中了呢。他叫蹬车的大爷一声“停,”便像
细似地随了星期
的大大小小咖啡客,上了二楼开眼界。
临窗的咖啡座,通透的落地玻璃,使人仿佛飘浮在空中,随即萌生出一种虚假的优越感。任何东西经过装饰,都会产生出一种超出原来的新鲜富丽感。坐在咖啡桌前,看阳光下的玻璃幕墙和花岗岩组合的超现实主义的建筑,还有街上的人
,许俊岭忽然觉着他的咖啡店有些土气,就像他自己硬是凭几个钱和对北大的狂热,不顾一切地挤了进来那样。
许俊岭想,在没有毕业和确定折腾其他诸如公司之前,要对咖啡店来次革命,使其在中关村那些胜者王败者盗的鱼龙混杂中,多一些通畅和人气。跑了一下午,逛了王府井以及王府井以外的好几个商场,唯独选不出给杜雨霏的礼物。
王府井看到一条苏绣坎肩,放在塑模身上高雅而富贵,可他总觉着太小儿科,某种意义上还不及第一次见她肩上披的。看上一个,又摒弃一个。选中一个,又觉另一个更好。就这样在王府井转悠着,进去时,像检查工作似地靠右边一家挨一家的看过去。
出来时,又靠着对面一家挨一家的商场搜寻过来。回头想,除了那条坎肩外,还真有好几样适合她的,可走得
酸腿疼,颈椎
得脊背发麻。“走不走”一辆出租车停在身边。“…”许俊岭没说话,径直钻了进去。
“去哪儿”“…”许俊岭忙着只顾点烟。“哪儿有新
点、前卫点的商场”许俊岭说。“嘿。北京的商场比民居还多。”
出租司机想想道,“去燕莎吧!”听说燕莎是个超级市场,是白领们的购物中心,一般人根本消费不起,他倒真想去开开眼界呢。出租车像甲壳虫,走走停停,时快时慢,到燕莎超市前的停车场只调了个头,司机就从隔档的另一边递过车票,“四十六。”
有那么贵吗眼见票据是从计程器里打出的。他递过五十元道,“不用退了。”出租司机看都没看他,拉上一个乘客就挤进漂流,一溜烟去赚钱了。许俊岭想,哼,妈的,我也当过司机,赚的还是大钱。有什么傲的,我虽拉着死人在山里头窜哩,可一趟买卖下来,抵你半个月不止呢。
“小市民。见钱眼开。”他嘟囔了一句,就进了服务生守着的转动玻璃门。戴着小红帽的服务生,一弯
道,“
光临!”一时懵得他手足无措,仿佛《红楼梦》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一抬头,电视墙里的各
画面,就跟农村人割蜂
时蜂窝板一样,看得人眼花缭
。***超市上上下下转了好几圈,就是拿不定主意买什么。有一件英国的皮裙非常漂亮,还有一双俄罗斯高
皮靴十分前卫,二者配在一起。
尤其穿到杜雨霏身上,真是相得益彰,应了那句好马配好鞍的俗语。许俊岭在衣服和鞋类两个区间,不知来回跑了多少次,最终还是停留在照相通讯器材设备的柜台前。
杜雨霏的丈夫张建明,是把一切行为都爱往哲学范畴里框的书虫,生活里又属于那种只会品尝,不会烹调的美食家。
他只知秀
可餐,却不知去如何经营。何况杜雨霏不知是忠诚于皇城
下的家庭,还是挚爱于那个夸夸其谈的丈夫,反正没有了城中同学时的清纯和对许俊岭的那份恋情。
好象对他的帮助,只是处于老乡和同学那种热情。甚至让女儿喊他舅舅的那一刻,就已经定下了彼此来往的基调。
天下那有娘家哥破坏妹妹家庭而自娶的。出燕莎超市返回中关村途中,许俊岭要出租车不走东直门,顺东三环南行进建国门,到安天门前下了车。
广场上的风筝跟庆国庆典的彩旗相辉映,还真有节日来临的氛围。记得上次登安天门,后面的纪念品商店的柜里有一种翡翠手镯,成
十分地不错。
就买手镯吧,走过金水桥,进了安天门的朱漆大门,顺着甬道一直来到上次到过的商店。可惜那双翡翠手镯已不见了,倒是一双纯金手镯放在红色的绸盒内,黄灿灿地显得气魄不俗。
看看标价,还不到一万元,倒也不贵。“来,看看这双手镯。”喊话时发现保安站在一步一外的地方,心里就好气又好笑。许俊岭有意往另一边走走,保安便也跟着移移。
售货员隔着柜子和他朝放手镯的柜台走时,保安便快走几步,站在他有可能经过的出口处。“先生要那一种”穿一身草绿色西服,白衬衣领翻在外面的售货员,面含微笑地介绍道,“明天就是中秋节了,买一对手镯给女朋友,最有纪念意义了。”
“称一下这对金镯子。”“一百八十克,六千九百四十四元。”“就这对儿啦。”许俊岭买了手镯往回赶,如血的夕阳把北京装点得十分地壮观。所有机关的大门楼上都
了彩旗,大门两旁的对联更是催人奋进。他的心情十分娟好地回到家里,拨打电话到他们班男生公寓,知道庆国放假的消息后,真是乐不可支。
找到白
给服务生放假,遭到她的坚决反对,“老板,你不觉得庆国和八月十五同一天,是个难得的商机吗”
“那,就给大家发双倍薪水,一人再加一盒月饼吧!”许俊岭十分活跃地张罗着,跟白
领导的六位服务生聚了一顿中式大餐,才晕晕乎乎地上楼休息。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可许俊岭为了十分体面地去府右街过八月十五,半下午就出发了。在西单商场买了桂花香饼、圣伦王朝酒,还特意给老太太买了绿豆糕。
出租车至德胜门的大街口后走不动了。双节放假,再加上全国双节来北京旅游的人多,出现了堵车。
许俊岭想,反正时间还早,不如下车走吧。摇摇晃晃走到文津街和府右街
口处已华灯满街,他给外甥女娜娜买了礼花,向南拐进府右街直朝张家胡同而来。装在兜里的金手镯,仿佛是他跳动不已的心,距离张家胡同越近,他的手便按的越勤。
看到杜雨霏家灰瓦屋檐的那一刻,他的脸像火盆里浇了桶汽油,只觉“轰…”地一下就滚烫起来。啊…许俊岭长长地出了口气,皮鞋敲击着青砖,橐橐地上了级三台阶,跨过门槛就到杜雨霏的家了。
他本能地站住了,踩在这样的台阶上,就意味着成了地道的北京人。他甚至十分地羡慕起杜雨霏,进而羡慕做女人来。
做女人多好啊,一旦嫁给个北京人,哪怕是个厨师或者是个下岗职工,有一点十分肯定,就成了北京人,子子孙孙都是北京人。许俊岭在想,要是把他换成张建明,那该多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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