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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却无凋无谱
 紫鹃一惊一愣,瞧了黛玉片刻,却也不再多问,道个是,转身出去,一盅茶的功夫,又回转到佛堂里来,对着黛玉正道:“已经问了,顾恩殿里的小丫鬟说,主子不在顾恩殿里,带了鸳鸯姐姐和金钏儿姐姐,去了怡红院…

 姑娘…外头好像果真出事了…园子里多是太监兵丁,说是已经封了天香楼,抄捡出几大箱东西来,小丫头们都在传言,说…说是情妃可卿,其实是自己私通戏子柳湘莲,拿尤氏三姐顶缸。

 如今那姓柳的混账下坯子,被主子门人捉了,滚筒倒豆子都招了…情妃这会子…罪上加罪,这等大事哪里还了得,怕是要处置呢…”她说了半,见黛玉似乎没听到心里去,忍不住追一句:“姑娘…

 这无非是园中是非…管她真假。姑娘,咱们是寄人篱下的小角色,那情妃也罢…凤妃也罢,素里也和我们无甚往来,姑娘倒还是不要想,淌进这浑水里…主子雷霆一怒…我们便是磨成粉,也受不起的…”

 黛玉却是淡淡一凝眉,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并不为这个,不过那怠慢了,该去见见主子请罪…”

 却不再说话,只缓缓出了栊翠庵,耸耸香肩,紧一紧那领子白狐披风,缓步就往怡红院方向去,紫鹃无奈,也只得跟着。

 一路上但见园中丫鬟奴儿,太监宫女,各自奔来跑去,惊惶失措,想来无非是又有兵丁进园,各房差往,打探消息罢了,黛玉也不多搭理。待到走到怡红院,那院门却半敞着。

 出来一人却是晴雯,便上来,万福施礼,却也疑惑笑道:“姑娘怎么来了?…天气冷,要不快里头坐,只是…主子这会子在里头…”

 她本以为以黛玉子必然要回避,哪知黛玉淡淡一笑,道:“园子里搅扰不堪,主子是来两位夫人这里躲清闲了?还是来看看袭人姐姐们?”晴雯也是俏脸一红,自然明白黛玉此话不过是问弘昼可在里头风,园中惊变她如何不晓得。

 也不知这素里躲得清静的黛玉这会子跑来这里做什么,低头俏声道:“主子来做什么,我什么台盘的人儿,不敢进去问的,自然有金钏儿、鸳鸯她们维持…

 如今主子是在后头厢房里,说是来瞧瞧姑娘她们姐妹…林姑娘若要进去见主子,只怕还是要回了金钏儿她们才好…”

 黛玉上下打量她两眼,却淡淡‮头摇‬道:“我见主子做什么…只是前儿妙玉将那一尾唐琴带了去稻香村给那里小丫头们学乐,我房里就只余了两尾俗琴,想着原本…这里还有一尾"小川"的,不知可收了。

 若如今这里一时收着不得用,可让我来瞧瞧?…”晴雯听着是这等没要紧的事,心下更是疑惑,口中只得道:“这点子小事,姑娘倒还自己来…那琴本来是…是宝二爷用的,后来本是收到库房里了。

 倒是那…太太说琴不害意,白收着糟蹋了东西,如今安置在后头书房里,也就是个摆件做做样子,我们几个哪里会弄这等劳什子…我让小丫鬟去替林姑娘取了来就是了…”

 黛玉低头踌躇一分,才抬头道:“你不懂,我还要瞧瞧可合我的心意,这等物件总要搭配了房内摆设才是。我自个儿进去瞧瞧可好…主子既在厢房,不在书房卧室…想来也是不碍的。”

 晴雯也不知这黛玉打的什么主意,忽巴拉的跑来,特特说要收一口琴走,弘昼自然是赦了姐妹,来安抚也罢,玩也罢,总是在怡红院里将息,黛玉如何偏偏在这会子要到里头去。

 若说要想邀宠求见弘昼,却也不是素里这黛玉的情,只是她到底也不好拦着,一思量左右不过是黛玉的古怪子旁人也难猜透,只得笑道:“既如此,我陪姑娘进去就是了…往右手抄廊绕着走,想来遇不到主子…”

 黛玉才点点头,便随着晴雯走了进去。怡红院本有三进院落,敞亮开阔是园子里最福地天一处所在,昔日也是人口最多之处。

 自内里院中用五六十株桃杏勾就了两道天然木廊,若向东而下,后台是四四方方一处四合院子,如今便住在原本大丫鬟们住的两侧厢房里头,四合院正房却是如今王夫人、薛姨妈居住所在。

 绕得过去便是后院,小丫鬟们居住所在,而原本正室宝玉卧室、书房,以及值夜丫鬟陪睡的小屋,皆在院子正东面南朝北处,两处倒果然隔了数道曲折回廊。如今怡红院里偏偏不比别处,两王氏、袭人晴雯、麝月秋纹乃至小丫鬟们并、惜两位客居,都在其东侧。

 西侧主位空缺,这书房、卧室便是再暖香熏透、玉裹银装的,凭是谁,再也不肯住进去僭越了,只时时命人打扫了,倒也是空落干净。

 黛玉随着晴雯,自那木廊上向东,迈过那东面小小一扇苏州石文章门,再自半格沉落踏步石阶转过去,便是一处朱红色小阁,挑起贝壳洒墨帘子,推开前木后铜的穿衣镜大门,便是昔日宝玉读书习字之绛红书房了。

 这一所在却与怡红院内外颇有所异,倒是小巧,只七八丈见方,原来昔年贾政治家,最不喜宝玉奢华风,便命其从简读书。可笑这门上门下合伙着糊弄贾政,不过是将宝玉这一读书所在刻意装饰得简洁素朴以上回贾政,下悦宝玉。

 其实怡红院里上上下下,暖香温玉、妆金戴银,遍布绫罗,尽织锦绣,这里头一处朴素亦不过是唬人而已,但见西首是一张翅木清漆书案,上头依旧是纸笔墨砚等。靠墙两溜花梨书架,袭人等如今也不敢怠慢了。

 依旧是满满堆着书卷,却不过是《大学》、《中庸》等。四墙上一儿浆白,除了一张《燃藜图》再无个饰物。那东首倒有一张宽深暖炕,本是歇小觉用的,铺着竹简镶布炕席。只如今冬日里,本来是该铺得软垫才是的,那一团锦软褥子如今却卷成一团条,靠立在炕头一侧。

 暖炕一旁更有个四层的大幅木架子,上头搁着着炕屏腿几一张、云杉棋盘一方、并有一张深紫七弦古琴。晴雯便笑着指着道:“不就是这个了…如今这里哪里还有人会这个…姑娘瞧瞧可使得?…”

 黛玉上前瞧看,那琴身却是一整条紫檀乌木所雕,狭长细润、云纹鬼玄吐幽、至于尾处看似胡乱雕琢了一对旋角,似凤非凤,似雀非雀。

 其实却是巧匠苦心造诣,颇有上古遗风,琴首雕四个篆字“清玉周声”琴尾亦雕四个篆字“小川秦音”一时倒也瞧住了,上前轻轻以披风袖口抚了抚琴身上落尘,回头对晴雯、紫鹃淡淡道:“等会子再说…我且试试可使得。”

 晴雯倒是一愣,难不成这会子黛玉竟要在这里抚琴,岂非容易便惊扰了弘昼?***却说黛玉也不避讳弘昼近在咫尺,就要在怡红院书房中试这尾清玉唐琴。晴雯更不知黛玉打得什么主意,只是既然说到这里,没有个不遵的道理。

 一看房内也没处安坐,瞧黛玉的意思也不便再多问。她却细心,想着若要试琴必要了大衣裳,又惦记黛玉‮子身‬弱怕冷了。

 便去外头命两个小丫鬟,倒抬个上罩着镂金灰笼的梅花铜炭火盆来搁在房里取暖,合着紫鹃两人,将那暖炕上之锦缎褥子展开,软软铺得了。

 四角得齐整,又将那脚几取了,搁在暖炕上,将那尾长琴架上,又思量了,不肯怠慢,特地去取了个小六角景泰蓝香炉来,焚上一炉檀香,又特地抓了一把桂枝合在里头。

 黛玉才转过身去,由紫鹃伺候着自脖领处松了绒扣,解了那领白狐披风,里头便是那件落羽裙。

 又坐到炕边,抬腿由紫鹃将自己脚上褪了一对绣花鞋儿去,出一对粉袜子裹定的足趾来,才挪身上得炕去。一边晴雯早瞧呆了,这落羽裙典雅妖娆,量身而裁,果然将黛玉一身标致柔曲,裹衬得处处风动人。

 那润肩藕臂,柳秀足,皆被寸寸绣羽包出条条妩媚,而那领口小小一,里头月白色‮衣内‬肚兜都出一小片布料来,衬着脖领处那雪肌寸寸,便是晴雯身为女子,亦不免胡思想:这林姑娘这等冰雪般肌肤,衣裳里头皮儿若是给瞧了。

 真不知是何等动人,要让那起子男子酥倒了,待等看到黛玉抬足挪动,那身上处处风,竟忍耐不住去偷看她衣裳下微微颤动之小小尖儿、圆润紧致之美美窄儿,连那被粉白色蚕丝袜子包裹得如同天然生就的足形,都未免让人心神动摇,脑子里竟有一等古怪念头:“园中这许多美人儿,处处‮子身‬皆有处处的好,竟都要给主子一一玩了去,也是可怜了…偏偏我却没给主子,给了那贼官儿…”

 自己也觉着自己所想的荒,竟神差鬼使得口而出赞道:“林姑娘,您这双脚…当真是美极了…”

 黛玉本来上得炕去,盘膝而坐,正要抚琴,听她赞得三分羡,三分风,脸儿不由阵阵羞红,两足一缩,倒躲到那脚几下头,未免含着羞嗔白了晴雯一眼。

 晴雯也自笑笑,见黛玉倒没旁的吩咐,便蹲身福一福道:“林姑娘您且试着,只别太累着了,紫鹃妹妹这里伺候就好,我外头去了…”黛玉点点头,晴雯才自去了。

 黛玉却也不着忙,将那七丝弦一一抚去上头尘灰,藕臂缓进,玉掌虚握,葱指摇曳,粉甲导律,却无调无谱,只将七音弦一一拨动试音,擘、托、抹、挑、勾、剔、打、摘凡八等指法。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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