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看都没看就又手起刀落，劈为两半的芥头便被一劈为二，她还说了句“还不刷牙洗脸介”像是立马找回了当妈的感觉和地位，回过身来对着芥头就剁了起来。
铛铛铛地，吁了口气后，愣了会儿才敢把头转过来，
起眼皮还朝门外扫了扫，心想，咋连话都不说了呢？寻思着，又觉着似乎叫过了。多半是因为当时自己正切咸菜呢，没听见吧。懒得去管了，就把切好的咸菜丁儿跟青椒一拌，又和上香油，这边把饼翻腾了两个儿，也
了。又把昨儿吃剩下的煮了两碗热挂面，等内边洗漱完事再回屋时，她这边把饭都揍好了，围裙一摘挂在墙上，嘴里念叨怎这么热呢，趟起碎步就从厢房
了出来。也没涮牙，等爷俩前后脚都走出家门，这才翻箱倒柜去找衣裳。凤鞠打西屋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了牛仔跟短袖，昨儿扔盆子里的内
也搊了。搭在了门后头，连头发都洗好了，约好去逛街，趁凤鞠吃饭这功夫，灵秀稍作打扮，其实就是化了个淡妆。带好衣裳，也给凤鞠找了一件褂子，逛街时，她问凤鞠前儿下午都上哪玩介了。
凤鞠说跟着书香去东头打完电话就一起回来了，哪也没去，还说书香对他
娘一走了之耿耿于怀。灵秀说主意都是自己出的，没让景林和言语也是她让的。“还啥都告他？”她说。挽着凤鞠的手，还说你该数落就得数落，别啥都听他的，由着他
子来。说话间，灵秀把手伸出来示意凤鞠…这么一攥，她说：“
着藏着的本事他可都学会了。”不言而喻，是想让凤鞠攥紧着点。凤鞠叫了声婶儿，说他啥都没瞒着，灵秀伸手捏向这个继承了
和景林身上优点的人的脸，说跟杨柳青年画里的人儿似的，“净向着他说话，脸都红了。”如洗的天空真蓝，太阳真亮，灵秀说骑车时没觉着。这会儿说热就热起来了，她把褂子
下来系在
上，自言自语念叨说应该把遮
帽戴来。凤鞠左右寻顾，灵秀问她相中啥了，凤鞠朝卖帽子的摊儿努了努嘴，说买顶帽子吧，“婶儿脸都红了。”灵秀把手捂在两颊上，笑着说
捂秋冻，当即又指了指身下穿的牛仔，说幸好上面穿了件短袖，“要不然，还不得突突出汗啊。”前面不远就有卖煮
子的，她问凤鞠吃吗。凤鞠摇了头摇，倒把不念书的想法讲了出来，让婶儿给她参谋。灵秀说咋有这个念头？凤鞠说念着没意思，还不如摆摊儿干个体呢。
灵秀说不念书干啥去呢，不连文评都没有么，告诉凤鞠说可别跟婶儿似的，现在想念书却过了岁数。凤鞠说梦高卖毕业证，好多比自己大的人都跑那买介了，五十块钱一个，上面有校长打的钢戳儿印呢。
听那意思不像是心血来
，灵秀就“哦”了一声，笑着说八几年前儿闹街这片还只是平房，现在，道两侧二层楼都立起来了，她说跟香儿就常说，不走出去你永远不知道外面世界啥样子，摇着头，说不提不提了。指着通往文娱路的胡同口示意，于是凑过去就给凤鞠买了串糖葫芦，说心爱什么就告婶儿，说婶儿这净穷忙了…“要不是借你的光儿，还真没个时闲儿呢。”情知婶儿在陪着自己散心，凤鞠心里说着不哭脑袋却耷拉下来，眼窝自然也就
了。灵秀搂着她，往怀里又带了带。闺女心里憋屈，父母又不在身边，有个贴己话都不知该跟谁讲。她说不管选择啥，闺女就该大马金刀鲜活起来。
遂就近给挑了俩
的发卡，还亲手给凤鞠戴脑袋上了…“出落得俏模俏样，比婶儿都俊，香儿要是看见了…”这么一说一笑，凤鞠破涕而笑，脸都臊红了。不觉间心也敞开了，灵秀说瞅内加绒运动服不错，问凤鞠耐吗，她说以后天越来越凉了，就过去给凤鞠挑了身粉
的，随后还给她配了双运动鞋，这么停停走走的，到南头都
上三竿了。在华联挑选衣内时，灵秀问凤鞠喜欢啥颜色，穿什么号的。凤鞠小声儿说不知道，问婶儿穿啥
的。灵秀笑着说婶儿今年本命，眨着眼说有穿的，拿起
和淡红色问她要哪个。凤鞠眉眼发臊，灵秀笑着说俩都来着吧，
过去时，推着她去布帘里头更换。跟售货的闲聊了会儿，忽听帘儿里小声叫婶儿，灵秀就拉开一角问咋？“你看合适吗？”看着闺女亭亭玉立，白白净净的，灵秀上下打量，说婶儿这眼还就没看错，羞得凤鞠脑袋快扎
裆里了，灵秀说都试试吧，钻进去帮着凤鞠把
罩解开，拿起内淡粉
罩时，笑着说，发育得还真好。买完内
已临近晌午，灵秀说不回去了，就在这儿吃吧，带着凤鞠把买来的东西存到邮局，趁办事儿的暂未下班，还顺道办了个电话业务…把钱一
，地址门牌号也都给留了下来。她告凤鞠，说以后事儿越来越多，寻方便也好，省得再往外跑饬了，秋高气
，太阳正足，灵秀问凤鞠说吃完饭想去哪玩，“累的话就看电影介，不累咱就去滑冰或者划船介。”凤鞠说想滑冰，之前也练过，可就是滑不好。灵秀说这难也不难，掌握好平衡度就行，再有就是滑的时候把重心放低一些。
她说小内会儿都是在冰上滑的，海河水面宽，摔几个跟头就学会了，来泰南反倒滑的少了，主要是没时间。
夏秋三季放学得先去地里打草，冬天就挎着粪背子去道上拾牛粪和马粪，要么就是去地里拾掇苗
子，别看内会儿岁数不大，东颠西跑倒也把胆儿练出来了。“有回跟你舅他们一起去打草，半截儿累了靠什么上就睡着了，结果，找不着我把他们急的什么似的，哥俩都哭了。”凤鞠说：“听我妈说起过，说内会儿婶儿能顶半个大人。”
记事儿之后，她也赶上两年吃窝窝头的日子，八三年分田到户，她都上育红班了，是故，心有感触，尽管她说没赶上学x庆学x寨大锅饭大波轰的岁月，“内会儿是不是倍儿压抑？”
灵秀笑着努努嘴，还胡
一下凤鞠脑袋。凤鞠说后来是怎找到你的，灵秀说婶儿是自己醒的，“气的你俩舅舅这骂我。”凤鞠对此颇感兴趣，于是抱着灵秀胳膊问当年都啥样子，让婶儿给她再说道说道。“刚来泰南内会儿，看哪哪新鲜看哪哪好奇…姐姐们都大我十多二十来岁，结婚的结婚挣工分的挣工分，哪有闲心陪你玩呀，再说内也不是玩…”灵秀说先吃饭，问凤鞠想吃啥，“吃炒菜还是吃啥？”
凤鞠想了想，说左近是不是有个薛记
饼，听说味儿不错。灵秀笑着刮了她鼻子一下，说准是香儿跟你说的吧，这么一问，凤鞠脸又红了。“那咱就吃
饼介。”凤鞠“嗯”了一声，上前就把手挎在了婶儿的胳膊上。牵着手，她说婶儿你手真软乎。灵秀说咋软乎的呢，也就你说。凤鞠笑着说反正就是软乎。灵秀也呵呵起来。“拧得香儿吱吱叫还软乎？”“那也软乎呀。”凤鞠又道，“内会儿你们都在梦庄上学吗？”灵秀“嗯”了一声，说陆家营村子小，和辛家营一样都划到梦庄公社了，“小学是在梦庄念的，初中高中就都归到梦高了。”
“婶儿。”灵秀又“嗯”了一声，扭脸瞅过去问咋。凤鞠笑着说内会儿是不是有好多人追你。“追我？”“对呀，就是追你，喜欢婶儿呀。”灵秀掐了凤鞠一把，说你这妮子，倒涮起婶儿来了。“那在学校都干啥呢？”
“干啥？啥都干呗，别看上课稀的拉的行有行无，其实也学习。”凤鞠问都学啥呢。灵秀说学啥，学搞对象呗，哈哈地，进到
饼摊，她说：“白求恩大夫呀，愚公移山呀，还有…”老板过来问都要啥，灵秀说先来六个饼，再来俩拼盘。而后撺掇凤鞠喝瓶啤酒，东西点齐备了，她就点了
烟，笑着说：“为民人服务。”凤鞠也笑了起来。也更爱刨
问底甚至打破砂锅，说后来又怎么了呢。灵秀说后来，笑着说别看日子不济，当年倒也没挨着饿。一方面归功于这片地界儿地肥水美。另一方面她说得念香儿他姥爷和他姥姥的好了，要不是四处为人，估计不可能有福报。她说当年不如履薄冰也不行，要不然，扫大街都烧高香了，说到这儿，灵秀嘬了口烟，看向凤鞠内双眼时，像是知道要问啥似的，说再后来，婶儿高中毕业不就嫁沟头堡了。
凤鞠说怎那么早结婚呀，还没到法定年龄呢不。灵秀就笑，说咋学的跟香儿一样了呢，倒开始盘查起婶儿来了。
饼上桌，她让凤鞠先吃，起头发时才发现，已经盘脑勺上了，“现在不也有结婚早的，晚二年领证不就是。”剩三分之一的烟在徐徐中亮了起来。她闭了下眼，说：“香儿姥爷怕婶儿吃亏挨欺负，现在看，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他说人心最难测，真是人心难测，不过婶儿当时岁数小，看不透彻。”渍了一声，她说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感觉，就是觉得丑也好俊也好，活着不就是给人看的，“世上啊，有真的好人，但也有真的坏人。”
“婶儿，那你后悔吗？”冒了这么一句，凤鞠立马改口，说岁数那么小，怎么证明二人结婚了呢，还
起手来，像是忘记此刻是吃饭点儿了，灵秀说别尽顾着说话，吃呀，丢下烟，给凤鞠倒了杯啤酒。“啥后不后悔，香儿到年都十八了。”
着酒杯，她说大队给开具证明信啊，白纸上写着某村居民因结婚迁往某地，章一盖就算完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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