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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没甚管待
 知县道:“既是如此,任从壮士处分。”武松就把这五十两赏钱,在厅上散与众猎户傅去了。

 知县见他仁德忠厚,又是一条好汉,有心要抬举他,便道:“你虽是谷县人氏,与我这清河县只在咫尺。我今就参你在我县里做个巡捕的都头,专在河东水西擒拿贼盗,你意下如何?”

 武松跪谢道:“若蒙恩相抬举,小人终身受赐。”知县随即唤押司立了文案,当便参武松做了巡捕都头。

 众里长大户都来与武松作贺庆喜,连连吃了数酒。正要回谷县去抓寻哥哥,不料又在清河县做了都头,却也欢喜。那时传得东平一府两县,皆知武松之名。正是:壮士英雄艺略芳,身直上景冈。

 醉来打死山中虎,自此声名播四方。却说武松一在街上闲行,只听背后一个人叫道:“兄弟,知县相公抬举你做了巡捕都头,怎不看顾我!”

 武松回头见了这人,不觉的…欣从额角眉边出,喜逐容笑口开。这人不是别人,却是武松日常间要去寻他的嫡亲哥哥武大。

 却说武大自从兄弟分别之后,因时遭饥馑,搬移在清河县紫石街赁房居祝人见他为人懦弱,模样猥蕤,起了他个浑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俗语言其身上糙,头脸窄狭故也。

 只因他这般软弱朴实,多欺侮也。这也不在话下。且说武大无甚生意,终挑担子出去街上卖炊饼度,不幸把浑家故了。

 丢下个女孩儿,年方十二岁,名唤儿,爷儿两个过活。那消半年光景,又消折了资本,移在大街坊张大户家临街房居祝张宅家下人见他本分,常看顾他,照顾他依旧卖些炊饼。

 闲时在铺中坐地,武大无不奉承。因此张宅家下人个个都欢喜,在大户面前一力与他说方便。

 因此大户连房钱也不问武大要。却说这张大户有万贯家财,百间房屋,年约六旬之上,身边寸男尺女皆无。

 妈妈余氏,主家严厉,房中并无清秀使女。只因大户时常拍叹气道:“我许大年纪,又无儿女,虽有几贯家财,终何大用。”妈妈道:“既然如此说,我叫媒人替你买两个使女,早晚习学弹唱,服侍你便了。”

 大户听了大喜,谢了妈妈。过了几时,妈妈果然叫媒人来,与大户买了两个使女,一个叫做潘金莲,一个唤做白玉莲。

 玉莲年方二八,乐户人家出身,生得白净小巧。这潘金莲却是南门外潘裁的女儿,排行六姐。因他自幼生得有些姿得一双好小脚儿,所以就叫金莲。他父亲死了。

 做娘的度不过,从九岁卖在王招宣府里,习学弹唱,闲常又教他读书写字。他本机变伶俐,不过十二三,就会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品竹弹丝,女工针指,知书识字,梳一个髻儿,着一件扣身衫子,做张做致,乔模乔样。

 到十五岁的时节,王招宣死了,潘妈妈争将出来,三十两银子转卖于张大户家,与玉莲同时进门。大户教他习学弹唱,金莲原自会的,甚是省力。

 金莲学琵琶,玉莲学筝,这两个同房歇卧。主家婆余氏初时甚是抬举二人,与他金银首饰装束‮子身‬。后不料白玉莲死了,止落下金莲一人,长成一十八岁,出落的脸衬桃花,眉弯新月。

 张大户每要收他,只碍主家婆厉害,不得到手。一主家婆邻家赴席不在,大户暗把金莲唤至房中,遂收用了。

 正是:莫讶天台相见晚,刘郎还是老刘郎。大户自从收用金莲之后,不觉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

 端的悄五件?第一便添疼,第二眼便添泪,第三耳便添聋,第四鼻便添涕,第五便添滴。自有了这几件病后,主家婆颇知其事,与大户嚷骂了数,将金莲百般苦打。

 大户知道不容,却赌气倒赔了房奁,要寻嫁得一个相应的人家。大户家下人都说武大忠厚,见无小,又住着宅内房儿,堪可与他。

 这大户早晚还要看觑此女,因此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为。这武大自从娶了金莲,大户甚是看顾他。若武大没本钱做炊饼,大户私与他银两。武大若挑担儿出去,大户候无人,便踅入房中与金莲厮会。

 武大虽一时撞见,原是他的行货,不敢声言。朝来暮往,也有多时。忽一大户得患寒病症,呜呼死了,主家婆察知其事,怒令家僮将金莲、武大即时赶出。武大故此遂寻了紫石街西王皇亲房子,赁内外两间居住,依旧卖炊饼。

 原来这金莲自嫁武大,见他一味老实,人物猥琐,甚是憎嫌,常与他合气。报怨大户:“普天世界断生了男子,何故将我嫁与这样个货!每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

 只是一味吃酒,着紧处却是锥钯也不动。奴端的悄世里悔气,却嫁了他!是好苦也!”常无人处,唱个《山坡羊》为证:想当初,姻缘错配,奴把你当男儿汉看觑。不是奴自己夸奖,他乌鸦怎配鸾凤对!

 奴真金子埋在土里,他是块高号铜,怎与俺金色比!他本是块顽石,有甚福抱着我羊脂‮体玉‬!好似粪土上长出灵芝。奈何,随他怎样,到底奴心不美。

 听知:奴是块金砖,怎比泥土基!看官听说:但凡世上妇女,若自己有几分颜色,所禀伶俐,配个好男子便罢了。

 若是武大这般,虽好杀也未免有几分憎嫌。自古佳人才子相配着的少,买金偏撞不着卖金的。武大每自挑担儿出去卖炊饼,到晚方归。那妇人每打发武大出门,只在帘子下磕瓜子儿,一径把那一对小金莲故出来。

 勾引浮子弟,逐在门前弹胡博词,撒谜语,叫唱:“一块好羊,如何落在狗嘴里?”油似滑的言语,无般不说出来。

 因此武大在紫石街又住不牢,要往别处搬移,与老婆商议。妇人道:“贼馄饨不晓事的,你赁人家房住,浅房浅屋,可知有小人罗唣!不如添几两银子,看相应的,典上他两间住,却也气概些,免受人欺侮。”武大道:“我那里有钱典房?”妇人道:“呸!

 浊才料,你是个男子汉,倒摆布不开,常老娘受气。没有银子,把我的钗梳凑办了去,有何难处!过后有了再治不迟。”武大听老婆这般说。

 当下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两层四间房屋居祝第二层是楼,两个小小院落,甚是干净。

 武大自从搬到县西街上来,照旧卖炊饼过活,不想这撞见自己嫡亲兄弟。当兄弟相见,心中大喜。一面邀请到家中,让至楼上坐,房里唤出金莲来,与武松相见。

 因说道:“前冈上打死大虫的,便是你的小叔。今新充了都头,是我一母同胞兄弟。”那妇人叉手向前,便道:“叔叔万福。”

 武松施礼,倒身下拜。妇人扶住武松道:“叔叔请起,折杀奴家。”武松道:“嫂嫂受礼。”两个相让了一回,都平磕了头起来,少顷,小女儿拿茶,二人吃了,武松见妇人十分妖娆,只把头来低着,不多时,武大安排酒饭,款待武松。

 说话中间,武大下楼买酒菜去了,丢下妇人,独自在楼上陪武松坐地。看了武松身材凛凛,相貌堂堂,又想他打死了那大虫,毕竟有千百斤气力。

 口中不说,心下思量道:“一母所生的兄弟,怎生我家那身不满尺的丁树,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奴那世里遭瘟撞着他来!如今看起武松这般人壮健,何不叫他搬来我家住?想这段姻缘却在这里了。”

 于是一面堆下笑来,问道:“叔叔你如今在那里居住?每饭食谁人整理?”武松道:“武二新充了都头,逐答应上司,别处住不方便,胡乱在县前寻了个下处,每拨两个土兵伏侍做饭。”

 妇人道:“叔叔何不搬来家里住?省的在县前土兵服侍做饭腌臜。一家里住,早晚要些汤水吃时,也方便些。就是奴家亲自安排与叔叔吃,也干净。”武松道:“深谢嫂嫂。”

 妇人又道:“莫不别处有婶婶?可请来厮会。”武松道:“武二并不曾婚娶。”妇人道:“叔叔青春多少?”武松道:“虚度二十八岁。”妇人道:“原来叔叔倒长奴三岁。叔叔今番从那里来?”

 武松道:“在沧州住了一年有余,只想哥哥在旧房居住,不道移在这里。”妇人道:“一言难荆自从嫁得你哥哥,吃他忒善了,被人欺负,才到这里来。若是叔叔这般雄壮,谁敢道个不字!”

 武松道:“家兄从来本分,不似武松撒泼。”妇人笑道:“怎的颠倒说!常言:人无刚强,安身不长。奴家平生快,看不上那三打不回头,四打和身转的”武松道:“家兄不惹祸,免得嫂嫂忧心。”二人在楼上一递一句的说。

 有诗为证:叔嫂萍踪得偶逢,娇娆偏逞秀仪容。私心便会,暗把言钓武松。话说金莲陪着武松正在楼上说话未了。

 只见武大买了些菜果饼归家。放在厨,走上楼来,叫道:“大嫂,你且下来则个。”那妇人应道:“你看那不晓事的,!

 叔叔在此无人陪侍,却我撇了下去,”武松道:“嫂嫂请方便。”妇人道:“何不去间壁请王干娘来安排?只是这般不见便。”武大便自去央了间壁王婆来。

 安排端正,都拿上楼来,摆在桌子上,无非是些鱼果菜点心之类。随即烫酒上来。武大叫妇人坐了主位,武松对席,武大打横。

 三人坐下,把酒来斟,武大筛酒在各人面前。那妇人拿起酒来道:“叔叔休怪,没甚管待,请杯儿水酒。”武松道:“感谢嫂嫂,休这般说。”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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