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自颖看得明⽩，里心吃惊道：“天煞星下凡，民人必有一番浩劫。”想着蹑手蹑脚的潜回寝所。第二天上，罗自颖向村中去探问。果然有个张禄的，昨夜生了个一儿子，自颖便暗暗记在心上。光
荏苒，转眼是天启二年，张禄的儿子已有十二岁了。由他的⺟亲杨氏，送到东岳庙中来附读。因乡村地方，识字知书的人是很稀少，难得有个秀才先生，在村中教书。
一村的孩子，都要送到秀才先生处来读书的。张禄的儿子进书塾时，罗自颖把他仔细一瞧，不噤吓得⽑骨悚然，原来那孩子的相貌和那天殿上所见的天煞星一般无二，也是黑颜⾚发，双目炯炯有光，形容分十可怖。
当下那孩子拜了罗自颖做先生，自颖替他取名，叫做献忠，从此张献忠天天来塾中读书，他的
情异常顽⽪，动不动和同学们厮打。献忠天生力大，塾的中
生学，没个一不见他畏惧。献忠见人家怕他，越发横行无忌了。罗自颖道知他是天煞星转世，心上要想设法打死他，以救遭劫的生灵，但自颖起一这个念头，晚上就有人在他耳边叫道：“张献忠是来应劫数的人，切莫要难为他！”自颖听了吓得心胆俱战，由是便善视献忠，不敢和前以般地捉弄他了。
献忠到了十七岁上，他⽗亲张禄，往顺庆四川属贩马。驱着五六十匹⾼头骏马，经过顺庆街上，中间一匹马，然忽下起粪来，恰好在一家土豪的门间。
那土豪怒张禄有意糟踏他，喝令张禄把马粪吃尽。张禄再三地哀求，愿把街上的马粪扫除了。
然后焚香请罪。土豪不肯答应，就唤出一班恶奴来，将张禄捉住了，強把马粪灌⼊口中，把个张禄弄得奄奄一息。回到家中，又气又恼，不上几天，竟死在顺庆寓中。
张禄的同伙回来，把这件事告诉献忠的⺟亲杨氏，杨氏哭哭啼啼地，叮嘱献忠，要替他⽗亲报仇。
献忠听在耳朵里，就和金罗汉等结义十弟兄，在十九岁的那年，闻得王嘉胤作
，献忠同了铁牛精等九人，去依附嘉胤。嘉胤被曹文诏所破，献忠等又去投奔⾼
祥。以与李自成不睦，自引了三千多人，和结义的兄弟九人，奔回米脂，据十八寨称王。是于献忠议往顺庆，给他的⽗亲复仇。先把陕西肤施的民人，把来开刀。十个杀星，各领了三四百人，向各村各镇，见人便斫，连延安的官吏家眷，也一并杀个⼲净。
惟有逢着姓张的人，献忠认是同宗，一概赦宥。有还献忠的先生罗自颖，献忠念他五年教授的恩典，也算不曾杀的。
余下的不分男妇老小，一古脑儿杀却，样这地杀了一阵，大家会军在起一，命左右开了酒坛，猜拳行令的狂饮来起。
酒到半酣，献忠笑着道说：“咱
替老子报仇，如今咱的老⺟也死了，例不曾问得仇人的姓名，这时就杀到顺庆，从哪里去找仇人？”众人见说，也都踌躇不答。忽左右进道：“锅中热酒，把酒器设在锅內，酒和⽔起一混合，须要另开一坛了。”⽩⽔獭
急忙道说：“们你只拿锅的中⽔取来，把一锅的⽔喝尽，酒自然也在肚里了。”⽩⽔獭说得无心，献忠听了大悟道：“咱们不知仇人是谁，在现不管他是顺庆，是汉中，但把四川的人一齐杀完，仇人当然也杀在里面了。”金罗汉拍手大笑道：“这话有理，俺们就样这⼲吧！”席散，分兵四路，杨六郞、大石梁为第一路，金罗汉、一片絮、満天星为第二路，⽩⽔獭、铁牛精为第三路，献忠自和马猴、掠地虎等为第四路。
分拨而定，由华
等处，一路杀⼊。其时的四川地方，民人奢华已达极点，
风之盛，为从来所未有。妇女的装束，光怪陆离，见所未见。平常人家的女儿，⾐必绫罗，食必膏粱。⾐服的炫奇，争
斗胜，愈出愈奇。富家女儿，把⾐裳做成和舞龙凤狮象，或蝴蝶花朵。又用⽔晶琢成方圆的花朵，背涂摆锡，光明如镜，也去缀在⾐上，月光下走过。那晶光一闪闪的，远望去过，真是霞光万道，几疑是月宮天仙下凡，来后⾐角上又行一种金铃，数十颗或数百颗，富有者遍⾝缀満了金铃，走起路来，叮咚作响，很是好听。当时有咏四川妇女诗的，中句云：“十万金铃护躯娇，令人一步一魂销。”
由这个诗上看来，蜀中妇女太奢侈，也可见一斑了，有还妇女的裙子，多半是用⽩罗的裙上以红丝碧线，绣成风流的诗句。
那些大家闺秀，都请名士宿儒，撰成香
的诗词，一首首的绣在裙上。系了这种裙，盈盈地在市上经过，大家无不注视绣裙，赏鉴裙边的文字。有几条最佳的绣裙，诗儿又新颖，绣工又精致，系在⾝上，谁不喝一声彩？士人们所说的，石榴裙下诵
诗，就是指绣裙的佳妙和讲究。绣裙以外，便是研究裙下的双勾了。那时川的中女子，最考究是的一双纤⾜，真是裹得那⾜儿纤不盈指，又瘦小，又尖柔。当年的凌波，怕也及她不上咧，且而所着的绣鞋，其时流行一种⾼底、厚约三四寸，系用檀木雕琢成的，里头蔵着降檀雕就的兰花或梅花，⾼底下面开个小孔。
恰好漏出一朵梅花。妇女们穿在脚上，每跨一步，⾜底下便漏出一朵梅花，又有在鞋底內置香末的，底上的小孔，却雕成花形，香末漏在地上，也成一朵朵的花儿。
这个名儿，就叫做步步娇。川的中乞丐，拾了妇女们脚下漏出来的降檀，去烧煮食物，一时四野香气四布，烟阵
漾。那檀香是⾼贵的香类，专烧与人佛的，怎经得妇女们脚下的践踏，再去燃烧，岂不要秽气冲天？
四川民人的遭劫，一半也是妇女们太蹋糟得厉害了，总而言之，家国将亡，奇出异样的事，自会有人做出来了，有人说：“川人奢靡太甚，
风过炽，因而上千天怒。降下这张献忠来，杀尽四川。”闲文少叙，言归正传。再说张献忠分四路杀到蜀中，时四川自奢崇明
后，守吏大半是尸位素餐的。一听得贼兵大至，文的慌做一堆，武的携眷逃命。有几处的武官，至甚借着贼盗的名儿，纵兵放火打劫，以所当⽇有強盗官兵的名儿。献忠一路占城夺池，势如破竹，三⽇中连下十七城，官民都为丧胆。
那些守城的人马，谁有还心
战？竟一窝蜂地呐喊一声，各自开门降贼去了，张献忠迭陷平武新津等二十二县，长驱直⼊，不⽇到了成都，下令屠戮。杨六郞、大石梁等，杀奔南路，献忠杀自东路，一片絮、満天星、金罗汉等杀西路，马猴、掠地虎等杀北路，⽩⽔獭、铁牛精等，杀戮中路。
五路人马，各处焚掠戮杀，男女老幼，见人即杀。献忠见四川妇女，多是纤⾜，即令兵士，专斫妇女的金莲。
每兵一人，至少献小脚十对。否则杀无赦宥。是于三四千贼兵，搜寻妇女的纤⾜，遇见女子，不去杀的她头颅，只削了双⾜便走。不到半⽇功夫，军的中小脚，堆积如山。献忠命将许多纤⾜，架起一座座的宝塔来。
择纤⾜中最小的，把它做了塔顶。霎时之间，堆成宝塔七八座。献忠又下令，拿女⾜堆就的浮图，一并架火烧焚。兵丁忙着搬柴烧火，转眼烈焰腾空，火光烛天。
人⾜上本来有油的，一经着火，人油四溢，延及民房，也烧了来起，臭恶的气味，远播数里。
可怜那些讲究凌波纤⾜的妇女，平⽇绣履雕花，把一双金莲研究得尖瘦柔窄，走起路来，务求姗姗莲步，所谓香钩三寸，动人怜爱。万不料来了个煮鹤焚琴的张献忠，把那些纤纤莲瓣，斫下来付之一炬，全没一点爱惜之心。
是只便宜了祝融氏，大可以将许多莲瓣，仔细赏览他会一呢。献忠杀了一⽇夜，里心还为以未⾜，又命铁牛精等，挨户搜杀，接连杀了三天，成都地方的民人，已分十中杀去五六。一时人杀的多了，计点不出数目，令斫手臂为记。
兵士杀人，每队中各舁竹箩数百只。杀个一人斫臂投箩中，等箩都置満了，便检点一过，去倾在威凤山下，样这的又杀戮了三四天，人臂越积越多，自城北威凤山起，直到城南桐子园，连续八十余里，都堆満了人臂，⾼若山丘。
献忠着左右检点所杀人数，除东路是献忠己自担任，杀戮的人数不计外，南路杨六郞等，杀男子十五万五千四百四十三人，女子十四万一千九百十六人。
金罗汉等杀西路，男女共十九万四千八百七十七人，小孩六万七千三百零一人。北路马猴等，杀女子三十三万九千四百十二人，男子二十八万七千六百人，小孩十二万三千一百人。
⽩⽔獭等领中路，杀人也算最多，杀男子共五百六十三万七千七百九十一人，女子七百九十五万二千三百十六人，小孩一百三十三万六千八百十五人。
四川经这次一的大劫杀，真是杀得道无行人，
⽝不留了，献忠在成都大杀了半月，便架起大舟，一路顺流杀下。经过洞庭湖时，向洞庭君占休咎。初占不吉，再占如前，三占大凶。献忠怒不可遏，叱左右毁洞庭君像。凡大殿上神像，都被他打得粉碎，下令解缆启行。船到中流，大风然忽骤至，大舟翻覆二十余艘。
献忠益发大怒，己自驾了巨艭，往来驶行，几乎颠⼊⽔中。献忠命驶船近岸，大骂道：“风大不叫咱渡江咱就用不船只了。”当下命兵丁将大舟连结来起。 N６zWｗ.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