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说不要说了
他本来是应该相当愧疚的,如果她不出轨的话,当然,愧疚又值几个钱?谁又稀罕你的愧疚?他用眼角余光扫一下夏丽虹,她彷佛也在看那条长椅,就不知道有没有回忆起当年的情景。
“丽虹,清河,说句实话,嫂子很羡慕你们当年的那股疯狂劲儿,不管后来生活过得怎么样,人一辈子有过那么一回,就没白活。”
嫂慢慢地说,“我和你哥是经人介绍,四平八稳式的,说句笑话,感觉像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又怎么样?你们还不是过得很好?我哥给你买项链都买过三条了,我还没享受过人家一条呢。还没有过婚礼,我每每半夜醒来,都怀疑自个儿结过婚没有。”
没有过婚礼,这话张清河听了不止三百遍了,也许如果她只说那么几遍的话,他还会愧疚,但说得多了,听了就烦。
“这事你不能全怪清河,当时本来就是那么个情况,你自已也清楚的,就不要再计较了,要真计较,那你们现在生活也不错了,干脆办一回了了心愿。”
嫂说。
“现在都要离婚了,要办也和别人办了。”夏丽虹说。“丽虹,不要老说这隔心的话,有话好好说,俩人往一搭儿说。”
嫂正说着,来电话了。
她走开说了几句,匆匆回来对他们说:“学校来的电话,美芬生病了,我得赶紧去。”美芬是
哥的女儿,现在正念初三。张清河就问:“我们和你去吧?”
“不用,我叫你哥和我去。你们好好谈啊…有话往一搭儿说,千万别再闹别扭!我走了。”
嫂说着向公园门口跑去。俩人目送嫂子离去,好一会儿不说话。夏丽虹忽然就咬着嘴
问:“你到底考虑好了没有?”
“什么事?”“离婚的事呀。”张清河心想,你不是都追到看守所来和我签离婚协议了吗,现在还问什么?但他也不想多废话,就直通通地说:“早考虑好了。”“那你是什么意思?”“按你的意思办。”“那咱现在就去民政局。”
她说,却不挪步。张清河带头大踏步地向公园门口走去。夏丽虹愣一愣,也跟了上来。也真顺,他们一到公园门口,就来了一辆出租车,所以也不用再等,直接上了车。
上了车俩人谁也不想再说什么话,各自向窗外望着。司机侧脸瞅瞅张清河,又从后视镜上看看夏丽虹,停着车不走。“走呀,师傅。”张清河说。“你们还没告诉我去哪里呀!”司机看着他笑着说。
“噢…对不起,民政局。”司机又分别看看他俩,挠挠耳朵说:“两位能不能另打车?”“怎么啦?”张清河奇怪地问。
“对不起,我这人有个怪脾气,从不拉要离婚的人,我看两位是要去离婚吧?”张清河想,看来我俩的表情全写在脸上了。想想问道:“为什么你不拉离婚的人?”
“没什么。!就是不想拉,拉了我一天心情不好。”世上什么人都有,还有人有这怪脾气,张清河想,也不想多废话,就下了车。夏丽虹也下了车。司机从反光镜看看他们,一溜烟走了。
“这司机真不懂事,离婚也是喜事呀,从此少了牵绊,多好!”夏丽虹向另一侧扬着脸说。“
了旧绊上新绊,我看也喜不在哪!”张清河恶狠狠地说。
这次是好长时间等不来出租车。俩人站着离了一丈远各看各的风景,这时夏丽虹的机手来了一个电话,就听夏丽虹说:“我不在东胜,还在神木。我们不离了,就这样,再见!”
说完她挂了电话。张清河就知道是贺正勇打来的电话,妈的,都催上了!转念又思考起了夏丽虹的态度,倒是让他想起了一句诗…东边
出西边雨,倒是无晴却有晴。
“你为什么骗他,你不是早等不上他娶你了吗?”他不由得问一句。“你管呢,我们闹着玩!”夏丽虹说。一句话又噎得张清河没话了,就又无聊地看风景。
街对边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学生模样的小后生一直跪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红纸,旁边放着一个小白布袋,低着头跪着一动不动。夏丽虹就过去了,先是看那红纸,然后小声地和那个小后生交谈几句。
忽然就抹起泪来,从包里掏出两张民人币放进那布袋里,那小后生先是愣一愣,接着就给夏丽虹磕起头来。夏丽虹急忙扶起他,俩人又小声地说着什么。张清河也走过去,看那小白布袋里居然放了二百元。
在他的印象中,夏丽虹还从没有这么大方过,他低了头看那张红纸,见上面写着父母双亡,无钱读书,求好心人帮忙云云,他就给那小白布袋里放了三百元,他不能落在夏丽虹的后面。
小后生又要给张清河磕头,夏丽虹把他扶住了,抬头看看张清河,又和小后生拉起了家常,鼓励他不要灰心,要好好生活下去等等。又有一辆出租车来了,这回他们顺利地坐上车到了民政局,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大厅里摆着一溜桌子,几个工作人员坐在后面,不停地接待着前来结婚的和离婚的人。张清河想,把结婚的和离婚的放在一起办可真够可以的,让那结婚的一对看了那离婚的一对,心里少了几分喜悦,多了几分警惕和担忧,让那离婚的一对看了那结婚的一对,心里少了几分仇恨,多了几分回忆和伤感。
他们的结婚证当初也是在这儿办的,不过当天并没有遇到离婚的,那时离婚的还少,不像今天这样多。
当时心里只觉得喜洋洋的,以为他们的美满的婚姻可以和
月同在,与山河永存,谁知五年后的今天就弄到了劳燕分飞,正这么伤感地想着,忽然有人叫他:“张老师!呀,真是你,张老师!”
这是一个高个子姑娘,从他一进门就一眼瞅着他,这会儿终于叫出声来。“你是?”张清河疑惑地看着这个二十三四岁的姑娘。“我郭红梅呀,九十八班的,你的学生!”郭红梅绕过桌子,看着他好像要蹦跳起来。
张清河仔细打量着这个高额头大眼睛的姑娘,总算想起来了,笑道:“你是那个因为一道题和我顶起牛来的语文科代表!”“看你,什么也不记得,就记得人家和你顶牛的事!”郭红梅嗔道。
张清河心里说,怎么不记得,你还借写作文给我写情书呢,当时我都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这么早
,但这话当然不能在这里说。“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郭红梅问,“不是想起我这个学生,专门来看我的吧。”
“我,我来离婚。”他的喉咙里像噎了一颗桃子,好不容易才吐出来,这时夏丽虹上前一步说:“和我。”郭红梅这才看见了夏丽虹,眼睛睁圆了,“张老师,开什么玩笑,你们可是我们学生那时评出来的模范夫
呀。”
“现在不模范了,现在是严重的审美疲劳期。”夏丽虹又
一句。张清河听不得这句句刺心的话,对郭红梅严肃地说:“咱们找个地方说两句。”郭红梅疑疑惑惑地把张清河带到一个没人的小办公室里。张清河咳嗽两声说:“红梅,我们是真的要离。
你别说话,听我说,你要还念师生情的话,就不要让我在这里受难堪,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就像刀子割一样,具体怎么回事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说。”
郭红梅还要说什么,张清河竖起一
指头在嘴上,说:“不要说了,这不是咱们那会儿顶一道题的事儿,生活要比这复杂得多。”“既然这样,好吧。”郭红梅迟迟疑疑地说,回来磨磨蹭蹭地给他们办手续。
要
公章时她又看着他们俩,夏丽虹别转了头,张清河抬眼望着天花板,他感到某种不争气的
体在眼窝后面
动,他想藉着这个动作让它倒
回去。“张老师,”郭红梅轻轻地叫他,“我看你们还是重新回去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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