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如既往
突然,仅留给阮知涵一个背影的晏澄沉声问道,“你知道错了吗?”从小到大,阮知涵学得最好的本领之二是认错和犯错,她有一万种认错方式,更有十万种犯错方式,她本能地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小声地答:“知道错了。”
面吹来阵阵晚风,她的声音很快湮灭在风中,她不知晏澄是否听清,因为他没有回话,回家途中,他照样一言不发,她像往常那般坐进副驾驶座,行驶过程中,时不时地观察他的表情。
察言观
是她的拿手好戏,配上能说会道的一张巧嘴,令她常年处于人见人爱的不败之地,然而,阮知涵觉得这对晏澄未必有用。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不为所动,她换个方式,咳嗽两声。这回,晏澄总算有点动静,他浅浅地看她一眼,“安坐静好。”
阮知涵一下子歇了心思,像个小学生一样,双手放腿上,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她平时就是只猴子,一刻不消停,要她长时间保持缄默实在太难,而且。
她不敢玩机手,无事可做,呆坐着四处张望,无异于精神磨折,她积攒好勇气,打算一次
用完,“晏澄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晏澄开着车,不想跟她就此事深入讨论,“又知道错了?”一个“又”字足以说明一切。
她昨天刚说过相似的话,今天晏澄就来帮她摆平老师,她的话的确没有公信力。阮知涵惭愧地垂首,不敢辩解。回到别墅区,晏澄率先下车。
灌木丛的影子憧憧,摇摆不定,他刻意留意与之重合的人影。一路走到家中,他发觉那道影子中途离开了。
厨师已准备好可口的饭菜,他暂时没有吃饭的心情,在客厅等待,想看看阮知涵要使的招数,果不其然,五分钟后,她迈着拘谨的步子靠近,脸上的表情称得上谨小慎微,左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的,不知藏了些什么。
晏澄看不得她扭扭捏捏的小心模样,舍不得对她说重话,心思百转千回,还是转回原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注视许久,开口道,“你…”
阮知涵抬头,打断他的话,背在后面的左手伸出来,她竟去捡了
树枝。晏澄仔细一看,是
挑细选过的,树枝比较细,上面没有分叉,打人很疼,却不至于受伤。
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毕竟幼时没少被
打手心。阮知涵靠近他,抬起的左手不曾放下,“晏澄哥哥,你打我吧,我知道我很欠揍。”她的态度诚恳,眼皮半敛,一副甘心受罚的样子。晏澄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没有资格教训她,即使有,他也不愿意采用这种方式,他想了想,直言不讳,“我没生气。”
阮知涵心头的大石落下一点点,她飞快地瞄一眼,他面无表情,但晏澄不是个表情丰富的人,没有表情倒很正常,她琢磨着,决定来一招狠的,果断地伸出右手。晏澄气定神闲,没有阻止的意思。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阮知涵没有退路,真的狠心
自己一下,疼得直
气。晏澄起先没仔细看,以为她是做戏。
何况自己动手一般不会下狠手。再定睛一瞧,猛然发现她右手手心有一条细细的血痕,他这下是坐不住了,站起来拉过她的手腕,察看完手心,再看她的脸,她的五官皱成一团,他皱眉,难得紧张起来,说:“你做什么?”
她嗫嚅道,“我要惩罚我自己。”晏澄一时无语,她哪是在惩罚她自己,分明是来磨折他的。
***阮知涵的右手多出一道细细的划痕,即便血珠没来得及渗出就彻底凝固,它依旧缓缓长到晏澄心上去了。右手是她的惯用手,细长的伤口愈合得快,但时不时会传来阵阵辣火辣的刺痛感。
她不得不用左手笨拙地挖饭,反手握勺的方式像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幼童。晏澄见她吃得别扭,一度有直接喂她的冲动,不过,她小时候,晏澄还真喂过她,她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喜欢跟同学玩追逐游戏。
有一次,不幸地以正面趴地的方式摔倒在
糙的沙砾中,脸上添了几处擦伤,两手手掌则充当刹车工具,双双磨破皮,她当时的样子好不凄惨,有段时间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那时,阮知洲一旦带阮知涵一块去找他,总是他负责端着饭碗喂她吃饭,而她裹得像两只粽子的手只负责加油打气。
眼前的景象虚虚实实,如流星般滑过。晏澄集中注意力,目光重新聚集在她身上,她的食欲没受影响,不一会儿,吃光一盘咖喱饭,连颗饭粒都没留下,她
足地拍拍小肚子,随意拿张纸巾擦嘴,“我吃完了。”他放下餐具,指指自己的嘴角,“没擦干净。”
阮知涵拿起那团皱巴巴的纸,糊弄着重擦一回,“可以了,我要去洗澡。”晏澄知道她懒。但她的懒惰程度有时还是超乎他的意料,他动了动手指,示意她可以离开,又说:“洗完记得写作业,我等会检查。”昨晚碍于时间限制。
他讲题的速度比较快,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掌握,今晚刚好有大把时间跟她耗着,他有信心能慢慢扳正她的学习态度。阮知涵本以为她的手成那样了,能少写点功课,如今看来,没指望了,可是,轻易放弃也不是她的风格。
她一步步挪回他跟前,故意
出手上的伤,眼部肌
劲使挤,暗示他给点
息的空间。晏澄咽下一口水,
略扫一眼她的手,“洗澡的时候,记得带手套,别沾水。”
阮知涵双肩耷拉下来,摆出生不如死的表情,故意踩出很响的脚步声,拖拖拉拉地走开,他摇头摇,暗自发笑。阮知涵的确很听晏澄的话。
她的右手戴上塑胶手套,高高举起,仅靠左手完成洗澡的一系列动作。过程比较
糙,但一样工作都没落下。洗过澡。
她拎着书包进晏澄的书房,毫无局促,自在地霸占他的办公桌和转椅。书籍在桌面上铺排开来,挤得他的笔记本电脑无处安家,而阮知涵不管那么多,一边写作业一边翻书,很快搅
他桌面的布置。
晏澄推门进来,触目所及的便是堆得
七八糟的书籍,他靠近看,她的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和小乌
像了个七八成。
居然在打瞌睡。白炽灯下,她柔顺的黑发富有光泽,肌肤白
,吹弹可破,他观望片刻,不知不觉间,手已碰到她的右脸脸颊,他眸中的温柔如魔镜,镜中只会浮现她的影像。晏澄的指尖戳戳她的脸颊
,触感极好,就多戳了一下。没料到的是,直接把她戳倒了。
她趴倒在桌面,再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疑惑道,“我怎么睡着了?”晏澄一本正经地答:“问你自己。”她看向他,眯着眼睛,神智不太清明。
她傻乎乎的模样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块位置,他找来另一把椅子,在她身侧坐下,说:“手伸出来,”晏澄的语气不改,一如既往,淡过白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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