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脸栬颓丧了许多
陆承胥嗯了声,端起茶杯,浅啜了口茶,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我记得你战前和大嫂关系不错,如今她怎么就对你避如蛇蝎?”戴观澜知道他起了疑心,仍旧淡淡道:“夫人爱憎分明,若是讨厌一个人,便不会与他来往。我和她不是同路人。”
陆承胥放下茶杯,不动声
地,他挥了挥手:“你走罢,把你这身衣服给换了。”“是。”戴观澜关上门,走在回廊上,他思忖着陆承胥话中的深意,又想了想是否有什么遗漏。今
确实不该大胆行事,惹陆承胥怀疑,但只要涉及到她,他总是方寸大失,甚至铤而走险。幸好她没事,他如是想。
***陆承胥见过戴观澜后,走去书房找梁笙,远远在门口便见她伫立在桌畔,手执象牙管
笔,蘸墨写字,她目光极为专注,已经写满了一张纸,他就靠在门边望着她,她竟毫无知觉。待她停笔。
他才笑问道:“大嫂,写什么呢?”她转头望向他,神色一阵恍惚,又望向那张纸,神色渐渐恢复如常,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写的什么。“没什么。”他走过去
看,没想到她把那张宣纸从桌上揭起来,重重
成一团,丢在桌边的篓子里。
更是直直把笔搁在桌上的四卷荷叶洗上,看也不看他一眼,扬长而去。陆承胥不知她怎地就忽然生了气。
他静静望着那只被她搁在笔洗上的
笔,上头的墨滴滴落在清水里,瞬间将水染成一片污浊,他弯下
,从篓子里拾出那只纸团,展开来看。
但见字迹满纸,却从头到尾,来来回回,只反反复复写了一句话。是柳永《斗百花》的第一句“煦
韶光明媚”起初她写的是规整的小楷。
之后随着思绪飘飞,字越写越飞扬,最末变成了凌乱不堪的狂草。写字者似乎被执念纠
,几乎陷入无药可救的疯狂,他本是疑惑不解,但视线聚集到那个“煦”字时,突然明了。
他心中霎时起了一阵狂烈的妒火和怒火,汹涌燎原,他立马把那张纸撕得粉碎,等清醒过来时,他忽地嗤笑一声,把桌上的碎纸扫入篓子里人都死了,他犯得着计较什么。要是活着,才是心腹大患。
陆承胥重又回到小客厅,看到她吃了一半的蛋糕,又是一阵郁结,他掏了一
烟出来,靠在窗边神情漠然地
。窗户
里时不时漏出一点风,将那墨绿斜纹窗帘吹得摇曳,擦在雪白的墙壁上,似乎都留下了淡淡的绿痕。烟雾缭绕。
他想起篓子里那堆碎纸,前尘旧事,蓦地如烟如雾,在他眼前弥漫开来。曾经也如此愤怒地撕碎过一张纸,不,准确说来,应该是一张照片。
当时陆承堂尸体被发现后,申城上下俱是一片哗然,作为继任者的他,必须给军队以及大哥的部下一个
待,不然难以在军中立威。重重调查后,凶手是谁,已经是昭然若揭,他带着一行士兵气势汹汹闯到医院去捉拿凶手。
门是被一脚踹开的,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里头的病人和护士都吓了一跳,靠在墙边,惊恐地望着他们手里的
,然后他见到了梁煦。梁煦倒是十分沉静地从桌后站起来,直直望着他:“你如果是来找我的,请把他们放出去。”
黯淡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依然很亮,可以说是目似寒星。不由得让他想到,梁笙的眼睛也有这么亮,果然是亲兄妹。陆承胥闲闲倚在门框,摆了摆手,命士兵让出一条道,把里头其他人一个个放出去,等人走后,他才轻笑一声,缓缓道:“我大哥失踪那天。
只见过你和梁笙。分尸手法也相当娴熟,梁笙肯定一个人做不来这事。”“是我做的,和梁笙无关。”梁煦道。
“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梁煦反问了一遍,眼中掠过几分讥嘲,声音珠玉一样澈润,却又有棱有角,带着锋芒:“你们陆家替日本人做事。难道不是人人
诛之?”
陆承胥感到自己才是被审问的一方,这种话语上的弱势瞬间
起了他的怒意,他从
间
出军刀,直接掷在地上:“既然如此,你就赔一条命给我大哥罢!你今天走不出这间屋子。”
尖刀落地,发出铮铮一声轻响,在灯下闪耀着明亮的光芒。梁煦捡起那把刀,低垂着眉目,凝视刀身半晌,容
依旧是淡淡的,无甚悲喜,也无对死的恐惧。
然后手起刀落,让人只能瞥到银白色的一道刀影,他干脆利落地把刀刺入自己的心口,动作快得惊人,也很快就死了。好像“死”对于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早有预谋的一个举动,陆承胥甚至怀疑自己进了他的圈套。
他杀过不少人,只有梁煦没有让他得到一种彻底毁灭他人的悦愉感,这不
让他有些恼怒。人死了。也没必要在这里多做停留,他正准备带着士兵走,忽然发现梁煦桌上有张照片,拿起来一看,梁煦和梁笙两个人在上面。
她挽着梁煦的手,依恋地偎在他的身上,笑意灿然,便是早
诸花齐齐绽放,亦不及她半分明丽。照片背面写着一句:“民国十八年
,与笙笙于落影楼拍照留念。”
陆承胥从未见过她这么笑,心里的恼怒更掺上无数嫉妒,他当即把照片撕成两半,梁煦那部分被他撕成碎末,撒了一地。
随着窗外刮来的风飘起那么一两片,无论怎么拼凑也无法恢复如初,这时候,他才体验到那种彻底摧毁人的悦愉感。死人永远不可能成为胜利者。
***梁笙一大早被陆承胥的人送到报馆,和风乍起,她望着天边淡淡的云,估摸今天是一个晴好天气。
段云琦又守在报馆门口等她,带着几个陪他解闷的小喽啰。一见她下车,他的目光就跟烙在她身上似的,紧跟着不放,等她经过他身边,他嘴
微动,想要说话,她只作不认识,冷眼越过他,兀自入了报馆去。
报馆里人声嘈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梁笙走去一看,发现办公室里的打字机都被砸烂,报纸洒了一地,上面都是凌乱肮脏的脚印。不用说,又是日本人指使特务做的事,叫租界警官也没用。
上回有个好心的租界警官把几个作
的人抓起来,结果当天晚上就被刺杀死了。家里还有一个尚未学会走路的孩子。烧杀劫掠在这个时代不是道德问题,而是政治问题,她默然蹲在地上,和身边的人一起收拾满地的报纸。
她的手忽然碰上了另一只在收拾报纸的手,抬头一看,是林琴咏,暗杀失败后,她脸色也颓丧了许多,和她打招呼也是有气无力的。收拾完残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梁笙泡了杯茶给她。
在办公桌后坐下,轻声劝慰道:“还有机会,晚宴那次一定会成功,我已经有了对付他的办法。”林琴咏总算脸上恢复了一些生气,问:“是什么?”
“到时候再说。对了。你之前说过陆承胥身边有个人,我能不能同他联系?”梁笙问。林琴咏有些为难道:“这…需要请示。”梁笙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只是道:“尽力就好。”她拿过一旁的账本,开始记录报馆被砸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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