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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俊朗更盛往昔
 她有时会相信他只是厌弃了她,当她是个任无情的子,总想拖着夫君卷进自己的复仇的心愿里,所以才丢弃了她自己远走。

 她宁愿相信他是因为厌弃抛下了她,也不想让他死在那昭蒙山上的大雨中,然而当她真的瞧见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又以为自己掉进了一场美梦。

 梦里有海棠花,还有她的夫君和孩子。怀中的孩子不安分,挣挣娘亲的怀抱,探出头来,眨着乌溜溜的眼问谢重山:“那是什么东西,怎么嗖一声,就把坏人打跑了?”谢重山扬扬手臂,乌紫光辉在光下一闪,雕着凶兽睚眦的臂弩便了出来。

 他蹲下,笑着冲她道:“好孩子,你过来瞧瞧。”从没被人夸过是好孩子的阿珠扭头,又在谢琼怀里挣了挣,便听到女子柔声允她道:“去吧。”

 小萝卜头站在了谢重山面前,摆弄着他戴在手臂上的弓弩。谢重山一面回着她的童言稚语,一面打量着她除却眼睛外,与海棠丛中女子颇为肖似的脸颊。

 他想了想,轻轻抚她额发,哄她道:“好孩子,你喜不喜欢这东西,我送一个你能戴的。好不好?”孩子下意识收回手,再抬头时眼中已经警惕起来。

 她下意识回身望望海棠丛中的谢琼,见谢琼点了头。才颇为高兴地点头道:“喜欢,你果真是个大好人。”谢重山将一切看在眼里,中漏了几拍。

 他声音只更柔:“她是你阿姐?”小孩儿双手负在身后,头仰得好高,声音可骄傲:“是,我们长得像不像?阿姐说了。我长大后也跟她一样,是个闭月羞花的美人。怎么,你慧眼识珠,瞧出来了吗?”谢重山又是一笑,夸得认真:“瞧出来了。

 你和她一样,都是闭月羞花的大美人。”谢琼被羞醒了,在后头暗恼,她只是夸过阿珠生得俏丽可爱。又何曾在她面前夸耀过自己?都是这孩子自己添的话!

 “只是。”谢重山轻轻笑起,凤眼一敛,锁着孩子脸上的神色,“你说你阿爹死了。阿娘不要你。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阿娘。你带我去找她,我去替你说理。”孩子一听,怒容一整,蓦地从谢重山身旁跳开,似要和他扯清关系。

 “你说,我阿娘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温柔的阿娘,她对我可好。你可不要陷害忠良,要是惹得阿娘不要我。

 我成了‮儿孤‬,难不成到你家要饭去?”她一面说,一面潋滟着漆黑的凤眼觑身后谢琼的动静,一面‮劲使‬朝谢重山打着手势。这倒霉孩子。谢重山无需再看,心中早已‮定安‬下来。

 他轻笑着起身,对着远处三名乌衣兵招手,指着海棠花丛中一身青绿的貌‮女美‬子晃了晃手指,“把她带走。”修长如玉的手指上尚带齿痕,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被哪个没良心的人给咬出来的。谢重山瞧了瞧那齿痕,大笑着又补充道:“小的也要。”

 ***最后谢琼还是被谢重山给抱出了华府。同样从草坡上滚下来的孩子安然无恙,她却扭伤了脚,站都站不起来,孩子的父亲强盗一般,抱起了她,又命人挟住孩子。大摇大摆避开了守卫。

 一路畅通无阻地骑上了系在华府外的骏马。阿珠早在士兵抱起她时就又抓又挠。待到被挟着上了马,瞧见娘亲被白氅将军抱着另乘一骑,走在了她前头,更是不得了。

 扒着士兵的胳膊就在风里叫唤:“你个坏蛋要带我阿姐去哪?回来!”她喊一声就灌一口风。揽着她的士兵哈哈大笑,她便去咬人家的手臂,咯嘣一下,人家的手臂安然无恙,阿珠却傻眼了,她那颗门牙被崩掉了。

 这下阿珠可真心实意地嚎啕起来,她一向期盼着快快长大,长成一个同阿娘般温柔干净,貌美动人的姑娘家,如今却成了个缺了门牙的丑八怪。

 这可怎么办?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被裹挟在风里,驱马在前头疾驰的父母却听不见。谢琼被揽在男子怀里,抬头就看见他绷紧的下颌。耳旁呼呼风声,风里却还有男子沉稳的心跳。马蹄的的响,她的心也随之跃动起来,一拍,两拍。

 几乎要与男子的心跳重合起来,他们曾是两心相许的夫,她仍然疑心眼前的一切都是个梦。谢琼有些不安稳,稍挣了挣,男子就箍紧了她,沉声时呼吸出的热气拂在她耳旁:“别动。”

 春风是如此的好。出了琼州城门就是漫无边际的葱绿山野。两岸青山相对,映着暮色中灿烂的云气霞光,入目皆是锦簇的花。凡是俗物,稀少一些的总是要更珍贵。

 可是花漫山时,各野花开得簇簇拥拥,灼热而卑,这也没有什么。它们一茬儿一茬儿地盛开,又一茬儿一茬儿地衰败,来年春日时,只要世上仍有光雨,它们仍旧能破出泥土,向高高的云彩。谢琼私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有尽头。

 她想永远活着这个美梦里。白氅的将军跨着黑色的战马,破开晚间的霞光云气,马蹄溅起烟气和青烟,踏过尘世的摧折,他们带着孩子一起回家。

 然而世上的每一条路终究是有尽头的。转过山弯,不再有漫野的花,黑秃秃的山野上驻扎着成百上千的营帐,乌甲的兵士们手持长戟,在其中穿梭巡逻。绣着黑青篆字的营旗在风中高高翻卷,旗下有个红裙簪花的少女,在霞光中向疾驰的骏马招手,等着白氅的将军回家。

 红裙少女笑得明快灿烂,柔软的脸颊在霞光中被映出珍珠样的光辉,她高高仰着头,天真的骄傲着,带着对世事纯然的懵懂和善意。谢琼远远瞧见了她,在风里眨了眨眼,便知道自己的梦该醒了。

 红裙的姑娘叫昭颜,是个如同昭颜花一样灿烂骄傲的小姑娘。昭颜叫将军“大哥”将军随手将白氅扔给了她,止步想了想,又指了指飞尘未息的身后。

 “后头还带了个娃娃回来,你照顾她。”他说了。昭颜便欣地应了。当那娃娃是将军给她带回来的礼物,便好奇又温柔地等待着。谢琼瞧见她,仿佛瞧见了年轻时的自己。

 谢重山一路抱着谢琼。路上有乌甲士兵向他行礼,他也未停,踏遍了千山万水的脚步仍然在行着,终于停在他的营帐之前。谢重山唤人抬了浴桶和热水,然后把谢琼泡进了水里,她一身的花土草叶,是该好好洗洗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青绸纱帐和氤氲的水汽,将军和他的子沉默着。“又梳起了姑娘家的发式,是还想嫁人吗?”将军端坐在桌案前,眼瞧着文书上扭曲成结的字,心却留意着纱帐后女子的动静。

 ***谢琼呆呆倚在桶壁上,听着男子声如碎玉,起一串水花涟漪。她轻轻地‮头摇‬,可是有什么用呢?她瞧见水中自己的影子,她仍旧绰约动人,行在滴绿朝红的园中时能惹起许多人的回眸。可从前的骄傲懵懂已经木讷枯萎下去,区区五年,便再也瞧不见当年的影子。时光是这样好,带回了她的夫君,让他从一个寡言可靠的少年长成一个踌躇得意的男子。

 虽然她韶华已过,渐衰萎,而他俊朗更盛往昔,还是个手握重兵的将军。可他还活着,这就已经够了。谢琼微笑,口中却说:“华府会为我和刘家六郎君订婚,他是刘家嫡子。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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