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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凝神打坐
 一地狼藉,文簇愣在原地,恐慌地去看她远去的身影,他试图起身,可他四肢无力根本动不了。

 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但他领会了她的意思。还给你。你不配。苦楝转身的瞬间痛苦地拧起眉头,她强撑着维持人形。

 她闻见风中浓烈的楝花香气,妖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们受伤之时不愿暴‮腥血‬气,以香味遮掩,她伤重之时,楝花香味才会四散。两千年修炼。

 她受过很多伤,却第一次伤得如此重。破境耗费的精力也给她残余枯败的法力雪上加霜,此次修为大损,她需得闭关疗伤。苦楝想。

 她不会再闻见如此浓重的楝花香气了,她直脊背,强撑着施法离开别云山了。文簇就看着那道紫身影消失在眼前,他开不了口,动弹不得。

 他没有资格挽留她的。失去她的痛苦让他彻底清醒了。师父让他做了三个月的取舍,在那三个月中他经历了上千年的绝望痛苦,他醒来之时仍心有余悸。

 师父不再提及之前的事,只命他好好修炼,他全然听从,又三个月他修炼到第九层,愈发冷心冷情,而后入秋之时,师父笑着叫他去做个了断,除了障他道之人。

 他僵硬着应了,他太害怕了,他再也不想变作一个无声无息的活死人,他握紧桃木剑领命而来,一剑刺中她的心。

 他看着她的笑容消失,看她眼里的温度冷下去,他惶恐不安,为她的冷脸,为她口蔓延的血。一切都在失控,他的手在抖,在他召唤风雪后他反悔了,他看见她审视的眼神,像是从来没有了解过他的眼神,他真的不想她死,但他在犹豫。

 他害怕自己真的如那场梦一样变作活死人,他不敢喜欢她了,只是他也没有想过,这样肮脏廉价的喜欢,她根本也不想要。很快,不用他犹豫,他输了。苦楝也没要他的命。可他也不在她的眼里了。

 冰冷的大雪中,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他后知后觉地醒悟,清行经并非要他以杀止情。“不明正觉,以幻为真。痴愚妄,止能害己。六染着。何来清静?”是他自私自利,是他贪生怕死,将一切归罪与她,他一厢情愿地喜欢她,却将重重障归咎于她。若是因动心而误道。

 他应当挖出自己的心,为何却想去要她的命?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她不过是将他当作一位好友。举心动念,皆由身起,破不开心障,他永无得道之,他错了。师父也错了,他喜欢她,从来都不是她的错。可她被他重伤,决然离开了。

 他们朋友也做不成了。雪还未止,文簇瘫坐在地上,左手无助地捏着和着泥巴一塌糊涂的糕点往嘴里

 他一边徒劳地往嘴里,豆沙粽糊在嘴角,和着之前嘴角干涸的血迹,铁锈似的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文簇接二连三地往嘴里吃食,黑黢黢的桂花糕残渣不住地掉。

 额角还在不断血,他右手动弹不得,眼神空,麻木地往嘴里着东西,像个沦落街头无家可归的疯子。过了很久。

 他终于像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咽着哭出声,他知道,她不会回来了,她不会再见他了,那柄穿透她心、沾满她血的桃木断剑还在他身旁,文簇左手去够那把剑,手用力地握住那断柄,决然一剑横过,刺穿了双眼。

 殷红的血从皮模糊的眼眶汩汩而出,文簇抖着手从怀中摸出初见时苦楝留下的,被他藏起来的紫纱,用左手困难地遮在双眼,绑在脑后。大雪之中。

 那名瞎眼的小道士渐渐倒在别云山上。楝花香味彻底吹散开来,仿佛从未存在。***万山横跃,无数青碧不断退后,天色将晚,苦楝要速回梁渠山闭关。

 她虚弱地游走在风中,清风拂过,几缕发丝被吹,一抹白色跃入眼前,那本漆黑的长发竟有大半变成干枯惨淡的白,苦楝骤然就停了下来,她去触那几缕发丝,十分的怔忡。

 紫光一晃,她便停至一人迹罕至的溪旁,那溪潺潺而去,叮叮咚咚十分悦耳。苦楝摸着自己的头发,凑近了看向清澈的水面,水面的人影摇摇晃晃,涟漪一圈圈开,她看见那水中的紫裙女子仍是用楝木花簪挽着发,只是那往日润泽光滑的秀发全变作半白半黑,像是混杂的劣质棉线。

 而她的面孔从眼角到下巴纵横密密麻麻的黯淡蛇鳞,几乎覆盖整张面容,恐怖骇人。苦楝轻触自己的脸颊,久久凝视水面。好好看看罢,看看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两千年的道行差点毁在一个十八岁的少年手上。

 苦楝,你在做什么啊?傲慢、自负、轻敌、懈怠。如今连容颜都快维持不住,破境本是好事。

 可是黄符阵并桃木剑重创了她,失的法力让她无力招架破境所需耗的气,反倒迅速衰败,连头发都已半白。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狼狈模样是狂妄自大的代价,她牢牢地记住自己今的模样。

 她行之道,意在不生是非,不生憎爱,不生?慢,不生执着。可她生了?慢之心,一直以来目中无人,自视甚高,才致今被小道士轻而易举一剑穿心。太顺遂了。苦楝。这是一个教训。

 她冷静地想。一声马蹄声嘶鸣,苦楝回头细听,刀剑厮杀的铮鸣,有凡人在大声呼救,她叹了叹气,抬手变了个帷帽遮住面容飞身赶去。

 林道之内,是埋伏好盗匪在劫持赶路的旅人,马车散了架,崎岖的道路上仆从死状惨烈,还有一名年轻公子应当是被众人回护着。勉强苟延残

 苦楝精神不济也懒得周旋,指尖一动,无数石向盗匪们击去,盗匪们躲避不及,被笨重的巨石围着砸在口,在身上动弹不得,而苦楝在一片混乱中走到那年轻公子面前,虚弱的一张俊朗面孔,身上到处都是伤口。

 她抬手给人喂了颗凡间的丹药,顺手给他止住了伤势,了一些银两,施法将人移至最近的药堂,她不能用法术擅自更改凡人寿辰,只能帮到这儿了。郑钰朦朦胧胧中感觉四周的动平息了。

 有浓烈的不知名香味离得很近,一只手蹭过他的,给他喂了药,他想睁开眼看看,隐隐约约只瞥见朦胧的黑纱帷帽。苦楝不能再停留了,她转身便回了梁渠山的府,她未曾注意自己发间的楝木簪无意中掉了。随那年轻公子落在苏州药堂门前,被一只痩白的手捡了去。

 梁渠山府内依旧是十分素净,并不花里胡哨堆了许多妆饰,只一方铺着柔软蚕被的暖玉,还有一汪灵气十足的温泉。苦楝的衣物在一旁,发髻随意地散开。

 她服了颗万凝丹,整个人赤身体泡在灵泉里,雾气蒸腾,她半白半黑的长发沾了水似乎恢复了些许光泽。

 那张覆满蛇鳞的面容苍白疲倦,口的伤势焦黑一片,灵泉的水覆盖在她整个身躯之上,源源不断为她平复口伤势,她凝神打坐,忽而皱起眉头。是舟疏在用通玉唤她,她本来答应了同舟疏过生辰,可如今她实在无力再去见舟疏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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