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定要带回去
为什么呢?在伪境之时,他明明想要放过她了。是她把他留下说不会离开的,她给了他希望,又亲手斩尽杀绝。所有人都讥讽他痴心妄想,他都可以不去在意,但是。
他问问自己:她若是真有一丝一毫喜欢他,真的能如此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吗?哪怕一点点。剜心之痛,剔骨之伤,断臂之苦,毁容之
,砍头之辱。
他到底要怎么骗自己她是喜欢他的。是错的,都是错的,他在伪境之中惴惴小心,如临深谷,可是再怎么勉强维持都无用。好梦由来最易醒啊。斐孤脸色惨白,神疲气微,血迹斑驳的衣袍失了一只袖,竟还源源不断地滴下血。
而一张英俊面孔剑伤纵横,奇丑可厌,他抬眼四顾,一片彷徨之态,似披枷带锁,狼狈不堪,只怆然一笑,笑声悲凉至极。
“你就这么恨我?”司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却微颤,并不说恨,只咬牙道:“你死了最好。”斐孤笑着看她,只觉痛不
生。“我护着你,你以后不会再受伤了。”…
“我只要你死。”“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你死了最好。”他笑得弯下了
,似渐不可支,身后片片云霞蜃楼一般,如梦似幻,可他满脸是血的笑容却可怖至极,状若癫狂:“这就是答案啊。”司命绷着脸,收紧了手。
在人间之时,恨水没有剑鞘,是尊者赠的紫绫作为剑鞘收束于它,她亦没有鞘,
子锋利决绝,只有尊者是她最初的鞘。紫绫被留在了旎檀寺。
她以为她飞升之后再也无需用剑,早已心如止水,万类皆空,可原来不是。斐孤确实好本领,还能
得她动怒,
得她生出戾气与刻骨恨意。
如今尊者不在,现下再无人能拦住她,她便是要破这杀戒!可笑,她为妖修之时,无论如何都未曾动过杀心,破过杀戒。如今成神之后,反倒满手鲜血。可明明是他活该。
是他活该啊!她持剑凌空矗立,眼睛莫名有了涩意,像是憎嫌那张丑陋面容,别开眼望向他身后漫天云霞。今
黄泉的景
真美啊…彩雾缭绕,浩渺无际,荼靡纷飞,淡香扑鼻。
若不是这一场杀伐,合该是一场美梦,她又想起那时雷峰塔下也是这般美景,手抖着将剑握得更紧,彼时因曳月之事。
她纵曳月去寻那负心凡人,缘空劝诫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反呛道:“后头不是还有一句“劫劫相
岂偶然”若今生怨今生了。
不是就断个了干净?佛家不是讲因果吗?那凡人纠
在先,这便是果!”缘空头摇叹道:“由来一念最难平,离诸嗔恚罢。”她只是为曳月不平。
其实并非有多嗔忿,眼下又有些困倦,听他这话心中虽也赞同,但仍旧刁钻问道:“若有人欺辱我,将我
至绝境,尊者觉得我也应忍气
声,任人鱼
?”那人一怔,只道:“不会的。”
她打个呵欠,看西湖里倒映着鲜
的云彩,懒洋洋道:“这世上的事哪有绝对,我又不是天下第一,保不齐哪
又无缘无故被什么得道高人害了。镇
个几十年。”
她轻描淡写,倒是无心,缘空却是被针扎似的,忽然再不言语。清风送凉,声声幽咽,直至她已闭目许久,快要睡着之时。
她才听到他捻着佛珠,轻声道:“总有例外,那便杀之。”晚钟一敲,梵音骤响,飞鸟惊起,芦花飘飞,似雪似霜,他的语气郑重决然,不似往日温和劝导,她大为震动,迟迟不敢睁眼。俗世幽暗,人心诡谲。
她踏入过太多陷阱,一一咽下苦果,再浑不在意地同他谈笑风生,尊者也总会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此揭过。
杀即是恶,离杀名善,他是断不能教唆一只妖起杀心的。可他还是说出口了。这是他唯一一次叫她拿起屠刀,她记得太深,那便杀之。没有例外。司命压抑住心中不忍,只死死握紧了剑,指节泛白,她早已是神了。
除魔卫道,天经地义。司命举目远瞻,扬手挥去,天地苍茫,一声剑啸直破云霄,红光掀天,血雾滚滚。
***“君上!”数把
骨戟凌空飞来,与恨水
击,轻而易举地将恨水
下,凄厉的剑鸣轰然而响,苦楝被震退三尺,虎口隐隐作痛,眼下蛇鳞忽现。
苦楝定睛一看,数名鬼兵
来,将斐孤护在其中,而人群之中最扎眼的是被挟持着的梦窈与梨画,她们二人被缴了法器,俱是面无血
,脖颈上横着几把血光凛冽的
骨戟。司命更为愤恨,一双眼死死盯着那掩藏其中的人。
“司命,抱歉。”梨画神君虚弱道。司命只朝她摇头摇,干脆咬破食指,凌空写下一道血符,持符镇于恨水剑身,口中念道:“冥途诸鬼,入笼入槛!”
红光大作,来势汹汹,司命持着剑,神情凝重,脸色苍白如纸,漆黑的蛇鳞密密麻麻爬上眉心、双颊,只
上残留的一点殷红令人心惊。
鬼兵持
骨戟合力反击,剑戟之力一时有如水火,威势震天。苦楝血脉疼痛似溃烂,仍面不改
强撑着往前。斐孤被鬼兵扶起护在身后,瞧不见她,只闻得那惊人的楝花香气,一时头痛
裂,嘶声道:“住手!”
因喉管割破,血
不止,他声音已嘶哑至极,竟也无几人听清这泣血般的一声叫喊。双方早已杀红了眼,司命本已是强弩之末,还不管不顾地力抗
骨戟,连握剑的手背都浮现出一片片暗沉的蛇鳞。
“我叫你们住手!”独还猛地刺破云霄,一剑
开两方相冲的血气。鬼兵立时收手,沉默退后。司命并不领情,再度摆出进攻的姿态,冷笑道:“现在又装什么光明磊落?”
“我…”斐孤头痛
裂,又是心灰意冷,还未说完,爆裂之声忽响,却见一人从云霞之中浮空而至,瞬息之间挡在司命身前,他便愣住了。司命也愣住了。
“神君?”她讶异道。那人回头,长眉入鬓,丰采若月,虽面有倦
,仍似病中,依旧清贵端肃,又手持无寻,可不正是奚殷。
“你怎么来了?”司命神色一松。奚殷目光扫过她面容上冰冷的蛇鳞,垂眸看她握剑的手亦是如此,一时难掩心疼,叹道:“我怎能不来,留你一人腹背受敌?”
司命周身戾气似
水一般退却,她望向奚殷,又觉九重天的一切恍如隔世,恍惚道:“你尚未痊愈,我可…”奚殷却盯着她的眼眸道:“司命,不要再挡在我的身前。”
“我乃执明殿主神,在其位,司其职,诛妖伏魔理所应当。”“司命,我不会败。”他字字铿锵,眼神笃定,司命张口
言,再被打断:“你信我。”须臾之间,司命轻轻点头,轻声提醒道:“小心。”奚殷笑了笑,持剑转身。梨画神君一行人计划来救司命之时本就顾忌奚殷体身,不
邀他同行。
但奚殷何等聪明,依旧猜透他们计划,他虽元气大伤,但在九重天无能为力的痛苦反倒更磨折他,那是司命啊,他不能不来,他一定要带她回去,她不愿意令他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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