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风吹起长发
但曳月做到了,她用刺藤砍下了捆绑棺木的铁链,徒手一张一张地撕下了那些密密麻麻的血符,费劲地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棺门。苦楝睁开眼的时候,隔着冰冷的河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血
,听到那人惊吓的
气声。
“真的是你,苦楝?”苦楝虚弱地应了一声。“你等等我啊…我马上救你。”曳月满手是血,手心被血符击伤,又碰了桃木棺,当真是血
模糊,但她忍着痛继续一张一张地撕开她周身符咒。血一滴接一滴落在苦楝身上,曳月痛得龇牙咧嘴。
直到一双手根本不能看时,苦楝周身符咒才彻底撕下,但她太虚弱了。依旧动弹不得。“这剑…怎么办啊?”曳月苦着脸,手足无措。“你替我拔罢。”苦楝太累了。
“或者…”…或者杀了我也行。“那我动手了。你忍着点。”曳月颤抖着去握住心脉那把桃木剑,几乎是一贴上,苦楝便听到曳月皮
被烧焦的声音。
但她忍着。只提醒苦楝道:“对不起啊…你忍着点啊。”闷响一声,
出剑的瞬间,苦楝说不出是痛楚更多还是解
更多,但曳月眼疾手快地在她心脉一点,止住了她
失的妖气。“你忍着点啊。”
曳月带了哭腔,眼眸里蓄满了泪水。“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啊?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啊。”她哽咽着继续去
剑。苦楝气若游丝,冰冷的体身抖得厉害,却不合时宜地想笑一下。不,恰恰是人做出来的,但她已说不出话来了。
直待曳月
走她体身里所有的桃木剑,才抹掉眼泪来带她走。苦楝虚弱地望向她,她白了几分的面孔上被满手血迹抹得
七八糟。“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曳月。”血符四散,曳月一边回答她,一边将她拖出桃木棺,施法带她逃离静河,两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此处,出现在阴沉的天空中。苦楝久违地闻到了陆地上的味道,夏日,风中青草的味道比她的血气好闻多了。
她满头白发,人身蛇尾,面目之上全是褪成白色的蛇鳞,看上去和怪物无异,没什么力气地倚靠在曳月身上。“要下雨了。”曳月扶着她,脆生生道,“我带你回眠影山。”苦楝点点头,抬头望天,只见
云密布,雷声滚滚。当
下了整夜的雨。
而苦楝回到了曳月的
府,被曳月喂了她偷藏的唯一一颗保命的千年人参。苦楝身上的法宝都被那些道士村民搜走了。已什么也不剩。
曳月的双手涂了厚厚的自制灵药,
上了厚厚的纱布,待苦楝面色好了些,便小心翼翼地问她:“苦楝,你被困在那里多久了?”
“没多久。”她哑着嗓子回道,看曳月显然松了口气。不过是二十年罢了,这一整夜苦楝并未入睡,倚靠着石壁勉强躺在
口远远望去。泼天大雨几乎笼罩了这整片天,她能听见有人在哀嚎惨叫。静水镇从前缺水,今
却
来了太多不必要的雨水。
静河翻涌,咆哮着
没村庄,大雨冲垮了山脉,洪
滔天,连心无观也被淹没,道符没有施法,被浸在泥水里,全毁透了,而镇观的橼水珠下落不明,不知不觉竟落入了泥泞的洪
之中,致使水势暴增。
这些三脚猫功夫的道士们失去了祖师爷的法宝道符,更是不堪一击,白白淹死在洪涝之中。苦楝躺在
府内轻轻地笑,惨白的面容上一双眼眸笑意冰冷,她用仅剩的法力去探查,看到昔日出卖她的那个男童早已变得肥头大耳。
在湍急的洪
里像只蠢笨的猪一般垂死挣扎,河水淹没了他的口鼻,不是带着花香的清水,是泥泞恶臭、淹死了许多人的尸水。
那樽困了她二十年的桃木棺被洪
冲烂,浮白泡发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安静温暖的
府内,曳月裹着手安然入眠。苦楝轻轻地笑,看
外雨水连天,眠影山生机
,青草香接连不断。
而今夜的静水镇,无人生还。***雨停了。山里也渐渐明朗起来,苦楝仍旧十分疲惫,本打算回梁渠山养伤,曳月阻止了她,怕她重伤回去有其他妖怪挑衅,她无力抗衡。
“你认识我吗?”苦楝在河底躺了太久,实在厌烦,于是仍旧倚着石壁坐着,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曳月一边耐心地给她梳头发,十指翻飞,将那稻草似的白发拢在一起,一边抹上了一些不知名的药水,散发着清甜的草药香,她笑道:“我在即翼山曾见过你,你的绸带很漂亮,紫
的我很喜欢。”
“那天我在静河旁洗桃子,谁知被水鸟叼走了。掉进河里,本来我也想算了,可是它还把我的蝴蝶钗也给衔走了。扔进了河里。我怎么施法也召不出来,于是只得亲身踏入了河底。”
“果子没了。倒是随着簪子见到了一樽发光的古怪棺木,到处贴满符纂,看着叫人害怕,我本来想走的,可是看见棺木边缘那节紫
的绸缎,簪子又掉在那儿,我想了想便试探着打开了它,没想到果真是你。”
“我不记得你。”苦楝犹豫道。“你当然不记得我啦,我又不起眼。”曳月给她长长的头发涂满药水后,终于满意地松开了。
“那时候即翼山上最出名的不就是你们三位吗?其他的小妖怪哪儿有姓名?”“你曾退回过一只猫妖,让妩盼不要责罚他,那只猫妖是我朋友的哥哥。她跟我说了好久,担心坏了。”
苦楝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妩盼最爱给她送男宠,她都一一退回。“多谢你。”苦楝对她道谢,看曳月装作不经意地遮去对面的梳妆镜,一边道:“好了。过几
头发就会和以前一样啦。”
曳月人很好,很细心,会偷偷潜回梁渠山帮她把她的丹药法宝带回来,也会去山下买许多人间的玩意儿拿回来,她喜欢漂亮的首饰衣裳,都会成倍地买给苦楝留一份。
尽管苦楝也不怎么穿戴,但二人的关系却是越来越亲近,之后苦楝便待在眠影山过了将近三百年,直至那年分道扬镳。
雷峰塔上的苦楝面色平静,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的眉眼依旧是冷淡的,“那三百年我仍旧很迷茫,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我逃出静河的那
,静水镇与心无观的人都死了。不是我动的手。”她笑了笑,“是天道。”
她根本没有力气动手,只是知道一旦她的棺木失守,静河的水必定加速干涸,可没想到有那么一场汹涌的雨,她太累了。倦怠得甚至没办法自己拔出身上的桃木剑,那颗心太疲惫了。没法再动什么念头,要是让她看看这场死气沉沉的笑话,她倒是可以一看。
“静水镇的人二十年前就该死了。是我和心无观的人改了他们的命,让他们多活了二十年。”远处的树哗啦啦地吹,她漆黑的大袖被风吹开,仍是端坐的姿态。莲池中的鱼仍旧急躁地跃出水面,叮咚叮咚的声音响个不停。
“所以天道惩罚了我,也收走了心无观道人的命。”她的目光投向这片高远的天,缘空清澈的眼眸里只倒映着她寂寥的侧脸,“其实,积德行善本来就是个谎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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