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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笑昑昑和尚
 “那便有劳了。”那道身影霎时消失在眼前,宏丽的无量殿内一时只余观音一人,她迈步要离开之时,又忽然一顿,她缓缓回身,抬手散漫地击向莲台一侧的玉鼎…金光四,两道强大的法力冲撞,不分高下。

 那玉鼎立刻四分五裂,其间银粉翻飞,漫散开来。无形的结界却巍然不动,银粉洒下,像一场纷的雪,玉鼎后藏了数万年的宝物终于出真容…

 一朵清凌凌的漂亮白花,生机,像是被定格在最盛放之时,仍未枯败。观音收回手,哑然失笑。无量殿内竟还藏着一朵再普通不过的凡花。

 而缘空为了护着它竟设下如此隆重的结界,连她都奈何不了。已过了数万年,他明明都忘了。观音微叹一声,她悄然离开了。

 在她身后,玉鼎恢复如初,再度掩去那朵凡花。只要他忘了,就没人知道佛法高深的西天尊者为了留住一朵早该枯败的花,大费周章地施法封存,就像那颗他不该生出的凡心,他还是默然留下了。

 那是数万年前,缘空奉旨下凡镇守雷峰塔,而后便与苦楝相遇。这只妖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初遇之时,他们本来再没什么集,他只是经常从高塔之上望见旎檀寺。

 而她惯爱睡在佛寺里那棵长得最高的楝树上,长袖掩在面孔上,静静地睡,他看不见她的面孔,只看到裙摆在风中垂摆,像一只倦懒的紫燕。

 很多次,她焦躁或是烦闷之时便会来到旎檀寺,躺在那棵开满紫花的树上,听寺里的僧人诵经之声入睡。缘空觉得她很有佛缘,妖类向来避讳佛门,最厌佛经咒文,她不一样,她看起来很喜欢佛寺的声音。

 那一,也是春日,他下意识望过去之时,恰巧对上那双睁开的眼眸,她方才苏醒,伸着,阳光洒在那张不施脂粉的面孔上,她像是有些疑惑,微微偏头望向他,缘空微微颔首示意。

 而后她便向他走了过来,从此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身边。最令他侧目的是那年她身穿纯黑道袍,头簪白花而来,她来到他身旁道:“又有故人逝去。”语气那样平静淡薄,黑袍白花又是那般肃穆。

 他转而问她:“施主,还记得明心见,何为忘身?”她手中便现出一枚惨白的骷髅,随手掷入莲池,取来池水又飞回她手中,那只手很稳,她当着他的面持着骷髅头饮下池中水。

 “此为忘身。”缘空侧目讶然。她从容道:“我听闻小乘佛法有念身之讲,修行白骨观便是如此,我身为枯骨,众生亦是枯骨,并非不尊不敬,你我无不同之处,便不必拘泥于身。修到一心不便是明心见。”

 “我着丧服。只是应故人之约,并非因我在意生死关。”缘空垂眸不语。妖本凶,她年纪尚轻,当如凡尘年轻人一样对这尘世充满戒备与不解。

 但她的锋利之下是极柔软的一颗心,有时反而累及自身,他素来劝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怕她凶难以压制,愤怒之时动了杀心,反误了修行。可她从未动过杀心,时易世变。

 她看这凡尘已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伤了便倦了。如今更是懒得多看一眼,如此淡薄漠然。从前她修行到迷茫之时,会不断发问:“尊者,道家不死,佛家无生,到底应该抛身还是入身?”

 缘空会耐心同她讲解:“施主,大道三千,从不拘泥于身,只在于你真。”她便会低头沉思。

 而后笑道:“心者为万法之源,修心圣道,则必静必清。佛家也讲守道清白,舍离五。我发现,有时候道法与佛法相通。”他亦赞同:“施主,红花白藕,同出一。”缘空不知为何怅然。

 她已成长了许多,未曾改变的一张脸,却几乎再见不到当初的迷茫之态,忽然夏至,烈当空,莲瓣舒展,湖面莲花荷叶簇拥摇晃,波光粼粼,满池清苦,晓风拂面。缘空已镇守雷峰塔许久,她疑惑已久,扬眉问道:“若是白蛇要等到雷锋塔倒,西湖水干方可出世。

 那尊者守塔岂非也一直被困在这里,不得自由?”缘空明明在看西湖的莲花,目中无她,但他此刻却清晰地知道风吹过她的发丝,掠过她发间那简单的楝花木簪,紫裙蹁跹,同那莲瓣似的缱绻颤动。

 “尘世间何处不是樊笼?”他沉道。“爱恨须臾消弭,白蛇却要为负心人困上千年,尊者亦不能离开此处。”

 她摇‮头摇‬叹道,转而问:“尊者何时才能回西天?”残酷热辣的光落在她的脸上,分明该是妩媚动人的一双眼,一点泪痣夺人心魄,却因冷清疏离的气质叫人只觉矜重。缘空平淡地答:“我亦不知。”

 “尊者是心甘情愿在此守塔?”她转头望他,漫不经心地问。缘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手持念珠,他沉声答道:“贫僧心甘情愿。”塔下的梵钟骤然轰鸣,悠远深长,那钟鸣掩住缘空的回答。她没有听清,再问:“什么?”

 缘空下意识捏紧手中佛珠,改口道:“贫僧职责所在。”她便不再言语了。只望着那西湖粼粼波光。

 细雨滴滴答答落入池中,又是秋雨时节,他仍端坐于雷峰塔上闭目入神,残荷夜雨,滴答声不绝于耳,湖面圈圈点点涟漪开,忽地雨声消匿,缘空抬头,她来了。施了避雨诀,天地忽然就安静下来。

 她踏着夜而来,西湖水漩之中有她清晰的倒影,却没有缘空的痕迹,她来到他的身边,缘空忽然之间好像听到残荷被雨水开的声音,那清脆微小的颤动。

 “尊者。”她轻声唤了一句示意,仍旧自然大方地坐于他身旁,同他看这一场飘摇的秋雨。她没有问他为何淋着雨,缘空也不知自己明明可以隐于塔中,为何仍在塔外枯坐,他只是从某起就开始复一端坐于高塔之上,无意识地等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长夜雨势渐浓,结界内却只闻她浅淡的呼吸声。不是莲池枯萎的叶香,是她发间悠远的楝花香气。缘空下意识想回避,却惊觉自己早已闭眼。

 渐渐地,缘空只能握紧手中佛珠。又是一年苦夏,熟悉的紫裙黑裳出现在他眼前,缘空却于高塔之上持法杖攻下,一反常态地厉声喝道:“大胆青蛇,还不速速显出原形!”那青蛇幻化成苦楝模样。

 正声东击西,未曾料到缘空一眼识破,不甘心地讽刺道:“臭和尚,她是蛇妖,我也是蛇妖。怎得她就得你好言好语?”缘空握紧法杖,皱眉森然道:“休得妖言惑众!”

 “我不过是想来见一见我姐姐,又有何不可?法海呢?法海何在?”青蛇不服,却惧他法杖佛力不敢再冒进。缘空看着那张熟悉面孔,没有半点她的冷淡疏离,通身的妖魅惑,忽地就想起她那时冷静地放在曳月身前,受他法杖一击。

 于是他收回禅杖,转身往高塔而去,闭目道:“法海已然圆寂,你若要去见那白蛇即去,而后自行离去罢。”顿了顿,那声音几乎消散在风中:“此后莫再变作她的模样。”

 “圆寂了…”青蛇喃喃道,又被他骤然变换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当下立即现了原身,随口道了谢:“多谢通融。”不过十年,苦楝没再出现,青蛇却再度来到此处,笑道:“和尚,我变作她的模样陪你一,你减我姐姐五百年罚期如何?”缘空不解问道:“为何?”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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