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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沉凛觉得尴尬
 他好说歹说预支了下个月的工钱,两个月的加起来,才好容易凑齐,结果大伯好赌的毛病又犯了。于是,钱就又这么没了,彼时已经到了盛夏时节,北方的夏天,干燥又炎热,是他这个土生土长的江南人无法想象的。

 又恰逢大伯欠了赌债,被人打的伤还没好,后半夜直接起了高烧,沉凛半夜醒来,转头就看见大伯瑟瑟发抖,手一摸,一片滚烫,他吓坏了。十五岁的少年能见过多少世面呢?

 尽管他已经见惯了人情冷暖和捧高踩低的嘴脸,也挨了不少打,他早都不怕挨打了。可他还是惧怕疾病。天灾人祸,疾病劳苦。

 他最怕天灾和疾病。沉凛是在半夜一点敲开对面的那扇门的,在那之前,他和大伯两个人几乎从未在周遭邻居面前过面。连徐意安也以为那个夜晚是他们刚搬来,其实他们已经熬了一个月。

 开门的是个慈祥的老,半夜披着外衣起来开门也没有怨气,随着门打开,一阵清凉传来,他浑身一抖,精神起来。

 老眯着眼看他,笑得温和,“怎么了小伙子?”后来沉凛想,徐意安的性格大部分应该是随了她姥姥,像一杯温热的白开水,温和又沁人心脾,浸润了他的世界。

 多亏徐意安姥姥的药和热水,沉凛的大伯才被救回了一条命。徐意安也是在被姥姥半夜叫起来帮忙烧热水的时候出现的,彼时的徐意安才十四岁。明媚清丽,个子不算高,但身材苗条,像个没拔高的竹节。

 她当时是这么介绍自己的。“你好,我叫徐意安,如意的意,平安的安。”后来的沉凛总是想,明明她的名字寓意那么好,她的父母期盼她如意平安。可命运总是捉弄人,最终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世上。

 ***十五岁的沉凛,沉默寡言,理着寸头,一张还未成的脸上满是死气,时常穿着一身黑,球鞋看起来有些破旧,但他基本不换,因为他没有别的。整个人看起来又凶又丧。这是十四岁的徐意安,对他的第一印象。

 那双黑眸她只望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因为除去那一身的死气,沉凛的那张脸,确实足够好看,吸引力十足。

 浓眉下是上扬的眼角,双眼皮的褶皱清晰,高的鼻梁,将他那张脸,在光影里切割出分明的界限,薄抿紧,下颌线畅,她不得不承认,在药箱翻找退烧药的时候,自己偷看了他好几眼,那时沉凛知道她在看自己,瞥了眼她单薄的背影,便收回脚,站在门外,静静等待。

 楼道里白炽灯亮着。时不时晃过一两只蚊虫,夏夜里,沉凛稳如泰山地站在门外,任由额角的汗珠沿着小麦色的肌肤下滑,黑色的短袖被汗贴在身上,也不踏足眼前这个干净清的屋子。

 那天徐意安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短袖短睡衣,上面缀着几个零星的小黄鸭,他在心里忍不住嗤笑她幼稚。可眼神落到她白皙纤细的小腿,还有背对着他,被睡衣勾勒出的浅浅线时,他还是会局促不安地挪开视线。

 “从小就是小。”此刻,望着眼前她的睡颜,沉凛轻声调侃她,同时也在心里暗骂自己缺德,第一次见人小姑娘,就盯着人家的腿看了个遍。于是他低头亲她嘴角,轻声道,“咱俩绝配。”

 沉凛想起以前的徐意安,阳光又直接,那时候的徐意安很自来,她会在第二次见他时,看他好几眼,然后凑上来也坐在楼梯上,和他说话。

 当时他坐在楼梯上,正发愁自己怎么在两手空空的情况下,解决晚饭,就忽然被她的声音吸引。看她发愁地倒苦水,说着物理题很难,那小眉毛都拧在一起,沉凛本不想理她,却忽然被她的表情逗笑。

 她瞪大眼侧头看他,马尾辫轻扫过他的肩膀,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气,蓝黑色的校服碰到他的肩,粉的嘴一张一合,“我还以为你光听不出声儿呢!”

 那天沉凛回去后想了好久,才发觉那股香气是茉莉花味儿,他老家的院子里,曾经种过。沉凛那时还没有放弃对学业的希望,尽管已经辍学。

 但还是会时间看书,如若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他也该是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她的那些题,他还算游刃有余,那天他捧着她的习题册,耳边是她时不时地抱怨,手下刷刷地写着。

 就坐在楼梯上给她解,但他解完也不想讲,掉头就要走。“我看不懂怎么办?”她仰头扯住他的脚。

 “你没这么笨吧。”他瞥她一眼。可望着她干净清澈的杏眼,嘴上这么说着。脚下还是一顿,最终沉着一张脸坐回去,拿着册子耐心给她讲。再后来,她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次数越来越多,时不时地各种“巧遇”甚至还撞到过几次,自己练拳受伤回来的样子。

 看着青紫的伤,她分明小脸儿都吓得惨白了。还是强装镇定,偷偷从姥姥那里翻出药箱,跑过来站在门口,给他上药。望着她细白的手指。

 那天沉凛鬼使神差地开口,说她可以叫自己阿凛,不用每次都“嗨”一声后拍他的肩膀,他还是有名字的。少女的耳尖悄悄红起来,低声细语地嗯了一下。

 后来,她给他上药送药的次数渐多,沉凛终于觉出点不同,欣喜的同时,却是满满的自卑,他见不得她对自己这么好,尤其是在知晓她的心思后,他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值得。

 所以他也曾故意臭着脸赶她走,想让她离自己远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于是,某天上药的时候,他说:“你别来找我了。我还不起你的药和好心。”

 见她还是无所谓的耸肩,继续低头上药,沉凛终于狠下心来,故意恶狠狠地,“你烦不烦啊徐意安!”那时空气一度沉默,半响后,她手下擦药的力气徒增,狠狠摁了一下,“谁稀罕你。”

 那天徐意安扔下药就回了对门,大半个月都没理过他,偶尔碰面的几次,她也撇过头不看他,侧脸气呼呼的,像只河豚。沉凛看见了。却在心里苦笑,她这么干净的人,还是离他远点的好。免得街坊邻居看见了。

 对她影响不好。一个乖巧学生,一个无业游民,怎么能凑到一起呢,她前途光明,家庭幸福,他深陷泥潭,支离破碎,他们本不该有集的,直到后来,有天下了大雨,她晚上照常来姥姥家吃饭,却忘了带伞。

 徐意安跑得飞快,比以往要更早到单元楼,但还是被淋成了落汤,正愁眉苦脸地往上走,却在楼道里碰见正在下楼的沉凛,少年一身黑,正握着把伞往下走。

 彼时少女时期的徐意安内心抓狂,哪有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这么狼狈的!于是她低着头赶忙上楼,却不料太着急,一脚踩在自己散开的鞋带上,‮体身‬朝前倒,眼看下一秒就要摔在楼梯上,腋下却被一双手忽然托住,一瞬间提起来,站直了‮子身‬。

 “鞋带散了看不见?”话落沉凛也觉得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大半个月没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手中的伞被他紧了紧。见她低着头好半响不说话,沉凛也觉得尴尬,本想送她的伞也觉得烫手,深感自己脑子抽风。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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