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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河分段开挖
 郁晚看向隔壁的囚车,符松蒙贬到廊州,连着户籍一道迁过来,镖队这一行人中只有他二人是廊州人,一同回原籍坐牢。“符松蒙,你可收到回信了?”符松蒙点头,面上带着浅笑,“收到了。她先前还来狱中探望过我。”

 许是心中的沉石落地,又许是春光无限好,他脸上的阴郁也似随寒冰消解,多了几分年轻人的明朗。

 “你就是因为这事才辞官?”“是,她的丈夫与孩子都是符家的部下,后被认作叛军,她领不到抚恤金,四年前生了重病走投无路给我写信,但所用药材珍稀,我那时的俸禄供应不起,只能另谋出路。

 你在钟安署府上和献州遇见我的那两回,我已经辞官。”郁晚悄悄觑他的脸色,他平静地叙述这些过往,就像一道愈合的伤口,疤痕还在,但已经不再如初始时疼痛,她故作轻松地龇牙笑,“你又欠我一笔。上回才还一半,现在又要给我当牛做马了。”符松蒙转过脸不理会她。

 “你不乐意?”郁晚恶劣地笑嘻嘻,“不乐意更好,我最喜欢勉强别人了…”她的话戛然中断,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便放任自己去想他。这里离京城很近,他应当也能吹到和暖的清风。

 看到湛蓝的天空,再过不久,还能替她看一看北回的大雁…***夜里下了一场雨,树枝上挂满晶莹的水滴,水光映着点点新绿,满满当当,落未落。

 轩窗开了半扇,轻风带着微寒的水汽涌入,拂在人面上驱散雨天的慵懒,落在宣纸上晕开潦草的笔墨。青石板里蓄着雨水,一管家打扮的男子穿过庭院步入廊道,印下一路印。

 “王爷,赶在生辰前到了。”“陛下没起疑?”“陛下与您情谊深厚,岂会轻易被挑拨离间。”

 “岭州呢?”“花了些钱,死了些人,事就办妥了。”*郁晚两脚蹬在墙面上借力,手指攀在窗缘,微眯着眼从嵌在牢房近顶处的一口小窗往外望。

 她这回坐牢的地方与前次被符松蒙抓进来关的地方不同,这处的牢狱设在胥山脚下,气候舒畅宜人,这等渐入盛暑的五月时节也不觉燥热。坏就坏在。

 她在此处已关了两月有余,都是一个样,仰头是灰扑扑的牢顶,低头是窸窣爬行的老鼠,鲜少有机会能出去放放风,觉不出这里的半分好,此刻她正眼巴巴地从小窗望向楼下的一棵老槐树,那树下有一位五十来岁的清瘦男子。

 他分明穿着囚衣,戴着手脚镣铐,却能在凉处置一张躺椅,有人给他打扇,有人给他烹茶,还有人给他捏肩,知道的当他在坐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逍遥神仙。

 “郁姑娘,你怎么又爬上去了?”狱卒张阿年碎碎念叨。郁晚闲得无聊,与这一层的狱卒相起来,平里拉着他们打发时间。

 “阿年哥,树下那人是谁?”郁晚还趴在窗边没动。“大人物呐!”张阿年卖关子。郁晚老实下来,盘腿在牢门边坐下,“仔细说说?”

 “他姓冯。”张阿年言简意赅。郁晚对朝政不甚熟悉,咂摸半晌才回过味儿,“当朝安国公府也是冯姓,他们有牵连?”

 “他入狱前,人称一声‘修筠世子’,他父亲是安国公府的巍老侯爷,母亲绣夫人是先太后的亲妹妹,他和陛下是表亲兄弟。”

 郁晚听得咂舌,“这般大人物怎到廊州坐牢?”纵使犯了错,他这等人该是关押在京城,怎的八竿子打到廊州来了?张阿年四下看了看,声音得只剩气声,“给人赔罪呗。修筠世子当年犯的错,若不是看在他爹娘的面上大抵是要脑袋落地,或者放到哪处疾苦之地。”

 “什么错?”郁晚刨问底。张阿年“啧”地一声,“这些不该打听的就别当乐子听了。”他收了话头,转身抱过几垛干燥的稻草往牢房里,“这几恐要下大雨,你再铺上些,免得受…”

 如张阿年所说,当天夜里就下起了雨。这场雨一连下了三四,小窗里的天空墨云密布,淅沥之声未停歇过,牢房中分外阴沉,氤氲着腐烂的气味。

 尚在拂晓时辰,郁晚窝在稻草堆里睡得昏天黑,钥匙转动的机械声未将她吵醒,牢门浑厚呻一声她依旧无动于衷,最后是狱卒犷的大嗓门将她惊得她一灵。

 “起来了!随我出门!”郁晚惺忪的睡眼立时冒出金光,“官爷去哪儿啊?”对方语焉不详,“去了就知道了。”

 将近三月未见,郁晚将符松蒙上下一通打量,凑上前低声音说话:“以往你将人逮进来,这回你自己关了数月,感觉如何?”郁晚出来时监狱外的空地上已停了三四十辆马拉囚车,每辆里五六人互相挤着。

 狱卒将她上其中一辆,恰巧符松蒙在上头。符松蒙视线转过车厢里另外几人,见他们一脸麻木,未留心这处,也低了声音说话,他不答反问:“你既不缺钱,为何要做这些下狱的勾当?”

 看来他也觉坐牢‮磨折‬。说到此处郁晚就生气冒火,“我自己只在你那里失手过一回,几年安然无事,让慕给我坑害惨了!”

 提到慕,从进京以后便与他分开,也不知他判了什么刑罚,她还打算去找他算账,她又问:“你可知我们这回是去哪儿吗?”符松蒙‮头摇‬。郁晚未再多问。

 等到地方了自然揭晓。小雨将停未停,他们身上披着蓑衣,雨水拍打出绵绵轻响,水丝得人睁不开眼睛,一路晃晃南下。马车从白行到夜里,中途换了马匹,只短暂停歇过数回。第二夜半,行伍进入徐远县,总算有停下的势头。

 这处雨已歇,处处弥漫着雨水泡烂泥巴和草木的土腥腐臭气味,闻着不大清,地上积水搅和着黄泥,黏黏腻腻糊得到处都是,地势低些的房屋墙壁上印着未干的水痕,显然此处不久前涨了洪水。

 行伍在一处宽道停下,再往里道路变窄,马车无法通行。领头的人下马和几位当地衙役模样的人涉一番,而后朝囚车一招手,“下车!”

 二百来人浩浩排成队跟着领头的往窄道上走,行了一盏茶的时间,穿过一道石板桥,地势豁然开朗,腥臭气也陡然浓重。

 但一时无人顾得上掩鼻遮口,纷纷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怔愣。此处隐隐能看出是一条十来丈宽的河道,眼下被堵得满满当当,淤泥漫出河堤,分明才连下几的大雨,却因地势过高而没有河水经。

 河两岸火把烧得正旺,明黄的火光将河底照得亮亮堂堂,底下人头攒动,看打扮有官府的差役、服刑的囚犯以及当地的百姓,正抡着铁锹锄头将淤堵的河道挖出两丈深,再用板车将淤泥拉往别处。

 领头的人挨个给行伍的人分发铁锹,“事出紧急,请大伙儿来帮个忙,这忙不白帮,过后徐远县的大人会亲自上书替你们请求减刑。好好干,干得越好,越早能出去!”

 郁晚掂一掂手里的铁锹,腹诽这当官的甚是独断诈,原是让他们来当不要钱的苦力,她看一看那些忙得脚不沾地的人,心里也觉纳闷,洪水都退了。怎的还这般十万火急,马不停蹄行了两天两夜将他们拖来?劳具分发完,几个差役来领人,河道分段开挖,他们一人带着三十个囚犯去到不同河段干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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