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眼睛一亮
却见苏墨就在自己身旁,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却体贴地一句都没多问,只轻轻道,“阿姐,回家去吧,我带了马车来。”苏婉只是叫了一声,“阿墨…”再多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墨示意她什么都不用说。
只是扶起她,小心翼翼地带她上了马车。在那夕阳照不到的街角,洛云负手站那里,冷漠地看着那卷尘而去的马车,牙齿自
般地咬着下
,仿佛感觉不到痛感一样一直咬,直咬到鲜血淋漓。
苏婉闭着眼坐在颠簸的马车里,一直以来都刻意回避的往事此时却再不能回避地浮现在脑海中,就如那皮影戏的画面一般,一张一张,铭心刻骨。
十五年前,扬州首富苏厚德之女苏婉虽只年方十四,但已出落得标致无比,在扬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道这苏家姐小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更难得的是德才兼备。只可惜多少富家官宦子弟都不在苏姐小眼里,她却偏看上了家境贫寒的穷书生江远初。当年江远初一十七岁。
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长身玉立,清俊不凡,又写得一手好文章,人虽穷,志却不穷,苏婉所倾慕的正是他身上那一股傲然清高之气。一个才子,一个佳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虽然出身悬殊,却没阻碍他们爱得难舍难分,偷偷私定终身,更情难自控地偷尝
果。苏老爷看不上这穷酸书生江远初,再观面相觉得此人出头难,故此狠下心肠
打鸳鸯,强迫苏婉嫁那江州李太守。
父母之命不能违,苏婉只得与江远初偷偷私奔,只可惜私奔未成仍被拆散,苏婉在府中一病不起,清醒过来才得知江远初已为自己殉情而死,自己更已有了身孕。
苏婉以泪洗面,怀胎十月后产下一子,匆忙之中只是从接生婆的手中瞥见那婴孩背部有一血
花瓣形胎记,此后便再不知其去向。
多少年,梦里都是这片刺目的血
花瓣,多少年,心里的苦和泪只能生生咽下。不知不觉中,十五年一晃而过,本以为这些往事终于能如云烟般散去,谁知道有些东西就是命里注定逃不过去。
苏婉病怏怏地在府里休养了两个多月,多年前的旧梦统统袭来,远初早已经面目迷糊的脸,大雨中的私奔。
那孩子背脊上的血
花瓣,淡漠疏离的笑意,再到自己与亲生儿子那一次次天理难容,禽兽不如的苟合。这些亲手造下的孽,不知今世怎样才能还清。
这一
,苏婉自梦中醒来,黯淡失
的眼睛呆呆地望着
帐,冰冷的手无力地抓着
单。心中的某个念头逐渐清明起来,不如还掉欠下的债。那孩子既是过来向自己讨债的,那就把这些年欠他的,统统还给他。
***清早,苏婉独自一人出了门去,循着记忆又拐入西郊的那条小窄巷里,寻到那个院落,手抵在那木门上,略微犹豫下便推了开来。这院子同两个多月前并无什么区别,只是现下是秋天,比起夏日蜂飞蝶舞的生机
,到底是寂寥了些。
苏婉走到屋前,刚想伸手叩门,却听那里头传来阵阵的咳嗽声。心儿一疼,已不由自主伸手“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伴着咳嗽声,听那洛云在里屋笑道,“是小笙儿吗?今天小哥哥不能陪你玩了。”苏婉走到里屋,见洛云卧在
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被,面色
皆苍白如纸。一见来人是苏婉,他不由的微微一怔,蹙着眉再一次咳嗽起来。
苏婉见他这模样,心头不由一窒,“不想见到我?”洛云咳完了。这才摇着头,虚弱地道,“麻烦,娘亲给我倒杯水来。”苏婉听他已无比自然地唤自己“娘亲”脸上不由一热,忙掩饰着去给他倒水去。
桌上那茶杯已不知用了多久,手一摸上去,便觉油腻腻乌糟糟的,苏婉正打算拿出去洗一洗,却听洛云道,“不用管那杯子,把水倒来就可以。”
苏婉只能依言倒了一杯水端过去。洛云看也不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刚放下茶杯,又咳嗽起来。
苏婉下意识地拍着他背替他顺气,心疼地道,“你怎会,病成这样的?”洛云微微一笑,闷闷地道,“前一
淋了雨,着了凉而已,不要紧。娘亲,我有些困,先睡会儿。”
说罢,便像只怕冷的猫儿似的又缩入被中,只
出一个小小脑袋。洛云一贯冷静自持,然只是这么一病,孩子的天
便显
出来,说到底,也不过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
苏婉摸摸他额头,只觉分外烫手,故此帮他把被子
平了。又拿了自己随身的手绢打了冷水绞干敷他额上。苏婉起身在这屋子里四处看看,只见米缸里的米已见底,除此之外亦别无其余吃食。
苏婉叹口气,走出屋子,轻轻地合上门。到街上,匆匆忙忙买了些驱寒的生姜和红糖,买了几升米,一斤鸡蛋,路过包子铺,又买了几个刚出屉的包子,本来还想买把新茶壶,买几斤新茶,只是心里惦记着那孩子才作罢了。雇了个挑夫,急急忙忙地回了家去。
洛云还在昏睡,不知是做了些什么噩梦,秀致的眉轻轻蹙着,乌黑的眼睫颤动着。苏婉轻手轻脚地拿下他额上的手绢,重新绞了一遍冷水再敷上去。刚转过身去,忽地听他轻轻地喊了声,“娘亲。”
苏婉心儿一颤,急忙回头,却见他仍闭着眼沉睡着。原只是在说梦话。苏婉心中五味杂陈,压抑住情绪把刚买的那些东西提入竈间。苏婉坐在竈头前,只试着把
柴点了扔进去,却只见烟出,不见火苗窜起,正六神无主时,只见一个小小木球滚到自己脚边。
然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爹爹说了。先要把稻草打成结儿扔进去,再烧柴,才能把火烧旺。”
苏婉诧异地一回头,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一双大眼眨巴着,正天真好奇地看着自己。小姑娘看了她半饷,捡起木球,忽然又调皮地跑到了里屋去,嘴里自言自语
快地道,“我去找小云哥哥玩儿。”
苏婉忙拦住她,轻声道,“小云哥哥病了。你改天,再来找他玩儿吧。”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忽然问道,“漂亮婶婶,你是谁?”苏婉面上一红,极不自然地道,“我,我是他娘亲。”那小姑娘重复了一下“娘亲”两个字。
忽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点头道,“原来是小云哥哥的娘亲,怪不得你们都这样好看。”***这小姑娘的话语天真无
。
然而听在苏婉耳中却颇有些刺心,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声,洛云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来,披了一件素
单衣,看情形精神倒比之前要好些。
只是面色苍白依旧,这一来,倒是把眼睛和眉毛衬得越发乌黑动人,那小姑娘一见洛云,眼睛一亮,叫了声“小云哥哥”把手里的木球一丢,喜不自
地扑了上去,抓住他衣角不肯撒手。洛云对着那小姑娘柔柔一笑,“小笙儿,今天小哥哥不能陪你玩,你先回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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