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话未说完
看到干爸颤抖的子身和鬓边的白发,还有那双极力忍着泪水的、通红而苍老的眼。四年前,她不能死,因为庄亦晴还好好地活着。因为干爸干妈孤独无依。四年后,庄亦晴即将陷入牢狱,而她那三百万,也给了干爸干妈良好的物质保障。
只是这样就够了吗?“你以为你那三百万就可以抵消照顾他们的责任了?钱算个什么东西,你觉得他们现在需要么?
他们把后半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有什么资格让他们再经历一次失去女儿的痛苦?”薛湛的话,她一直都记得,但她不愿记得,不愿去回忆,她只是想懦弱一点,自私一点。
可她好像连这样的权利都没有。如果四年前死的是她,如果只剩母亲孤零零地活着,那小瑾又会做什么?
她知道,小瑾一定会替她照顾好母亲,干爸干妈也会比从前更多地关心帮助母亲。现在换做是她,她便做不到了么?何况明明是她欠了他们一家的。
夜幕早已降下,抬眼往窗外看去,是高楼大厦、万家灯火,每一道灯光,都是独属于一个家庭的温暖,那干爸干妈那道呢?胃里又一阵阵翻滚着。
赵虞偏过头对着地板干呕了几下,门突然被推开,薛子昂冲在最前面,身后还陆续跟着好些个男人。无力地拨开在她背上轻拍的手,赵虞问:“有烟吗?”她的嗓子哑得厉害,好像声带都被撕裂了一样。
凌见微把桌上的保温杯递给她,想让她喝口水,她却摇了头摇。凌见微道:“我去买。”他刚转身走到门口,许承言就已将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递了上来。说好了要戒烟,可他这段日子却
得比任何时候都多,倒也算是切体身验到了赵虞靠香烟来缓解痛苦的感受。
在薛子昂的搀扶下从
上坐起,赵虞颤着右手将烟送进嘴里,凌见微给她点上,她深深地
了两口,终于觉得
腔中那股翻腾的恶心感稍稍平复了些。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也不知坐在
上
了多少
烟,房门再次被人打开,这次进来的是薛湛,他拉过椅子在
边缓缓坐下,定定看着她:“恨我吗?”“恨。”她答得干脆,可答完却又忽地笑了笑,极尽自嘲。
薛湛也笑,从桌上拿了
烟
进嘴里,取过打火机点上,刚
了一口便呛得直咳嗽。赵虞笑笑,手指夹着烟,头往后靠在
头看着他:“不会
,就别学了。这东西,会上瘾。”
“我想试试。”他又重新将烟送回嘴里,狠狠地
了几口,这一次,连眼泪都呛出来了。赵虞扔了手中的烟蒂,从他口中把烟夺过,
了一口再缓缓吐出烟雾,继续看着他。“薛湛,你想过死吗?”“想过的。”她也不吃惊,只问道:“杀自?”
“嗯。”他点头,“大哥死后,我每天都被噩梦
身,不敢再见大嫂,不敢面对我爸,也不敢面对薛子昂。
每天晚上听着薛子昂哭着找爸爸,听着我爸连说梦话都在叫大哥的名字,我的确是很想去死。
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那时候,我连刀都拿起来了。硬是没勇气割下去,老实说,你比我勇敢多了。
我怕疼,怕死不了还把自己弄成残废,我舍不得拥有的一切,我才十八岁,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我不甘心。”赵虞静静地坐着。一口一口地
着烟,目光再次落到窗外的万家灯火上。
“赵虞,我知道,我很自私,不顾你的感受,用干爸干妈来绑架你,也伤害了他们,你要恨我,那就恨吧。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一次,就当是把一切都了结了。以后,我们朝前看,行吗?你的痛苦,我也经历过,我可以陪着你一起痛,一起…重获生新。”
“重获生新?”她仰着头,继续看着外面的夜景。生新于她而言,是水中月镜中花,可她的另一条路,已经被他堵死了。“薛湛,我是真的…恨你。”
“我知道。”***
住院楼的天台被医院改造成了封闭式花园,平时供医务人员和患者休息,薛子昂上来时,整个楼顶就只有薛湛一个人。
夜里风大,周围的窗户没全关上,里面的绿植被吹得沙沙作响,几片树叶直接打在了薛湛肩头,但他却只一动不动地靠坐在藤椅上,看着远方的夜
出神。
薛子昂在他身旁坐下,问:“我爸死后,你真的…想过杀自?”薛湛道:“我还一直活着。”身边的人又没了动静,过了许久他才听到低低的声音传来:“抱歉。”薛湛转头看他。
他却已把目光移向对面璀璨的灯塔。低头瞧了眼已经基本恢复的手臂,薛湛自嘲道:“应该的,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些。”
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薛子昂才从椅子上起身,直直往楼道方向走去,但迈出几步又突然停下:“小叔,谢谢。”薛湛继续坐着。未发一语。
“我妈知道赵虞杀自的事了,她说当年被我爸家暴的时候,她也想过死,如果不是你救了她又一直保护她,我失去的就不仅仅是父亲了。
我无法接受自己的母亲爱上我的小叔,但我可以理解一个绝望的女人爱上拯救她的男人。我爸的死,我不知道该怪谁,仔细想想,就算没受到刺
,他的病也撑不了多久了,或许,早点离开对他反而是解
,你和我妈…都没错。”
夜风继续呼啸着灌进来,随风摆动的树叶将眼前的光线挡得忽明忽暗,抬眸看着面前这个好似突然间就成
了不少的男人,薛湛忽地笑了笑,也低声说了句:“谢谢”
赵虞拉开房门出来时,除了必须回病房休息的纪随,几个男人全都还守在外面,她现在没精力去解决与他们之间的问题,只说道:“我去看看干爸干妈。”凌见微起身小心地搀着她,“庄晔也在。”
赵虞推门进去时,庄晔是跪在两位长辈面前的,干爸闭着眼,垂着头,一句话都没说,干妈则拿着纸巾不断擦眼泪。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在谈什么,赵虞缓缓走近,也在庄晔身边跪了下去,但还没等她膝盖落地,干爸干妈已经同时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呀?你还伤着…”干妈小心翼翼地托着她受伤的手腕,一边哭一边头摇,“我跟你干爸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们知道,不是你们的错,我只是…”话未说完,她已然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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