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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眯着双眼
 说到这,她转了眼神,眼底渐渐浮上一片凄冷,她抬头,冷厉地盯着地上意识有些模糊的殷萋萋。“我问你…”开口,说了三个字就顿住。

 太痛太痛,需要很大很大的力气才能继续说下去,生死都已经抛弃在了轮回之外,但滔天的恨意却像一扎在心口的钉,腐烂生锈,烂到里。

 每当她想到雪山上渐渐停止呼吸的孩子,颓败的‮体身‬里会多一丝痛的感知,那丝痛,让她留着心底的一口气活了下来,恨意成了她求生的源。复一

 她就靠着这份恨意,鬼魅一样活在人间。红袖缓了缓,长舒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她看向殷萋萋,手中红线颤抖。

 “当年,是不是你偷偷将我的孩子抱给了乔装进季氏的殷家奴仆?”仿佛痛极,手指紧紧握拳,千丝万缕的怨恨在喉头堆积,细白的手腕在明亮的光里微微颤栗。如果她会哭,那里应当会有很多滴眼泪。红妆陡然往殷萋萋看去:“是你?!”

 随着这一声,所有人都往地上的女人看去。季承暄慢慢回过头,苍白着脸颊,转头看向疯疯癫癫的殷萋萋。

 “告诉我…”红袖嘴颤抖,“是不是你?”旭高悬,金光鼎沸,看似给大地笼上一层薄纱,却透着人的气势。殷萋萋茫茫然地睁眼,她的失心疯竟奇迹般出现片刻清明,可说的话依然是痴傻。

 她笑起来,笑声凄厉又可怖,“嘻嘻嘻,是我呀…我把那个孩子带出去,他要消失掉…他会消失掉,再也找不到…”

 冷风吹拂,红袖凄凉地勾出一个悲惨的笑容。季承暄狠狠咬,闭了眼,脸色比天际还白。错了。都错了。从头到尾,都是错。“结束了。”红袖喃喃地说,“都结束了。”她的眼里是死水一般的寂寥。

 看着癫狂说话的殷萋萋,忽然抬手,掌中红线绕,深深刻进掌纹之中,随着一声哨音长鸣,待再睁眼。

 她的眼眸已经染上微红,抬起手时五指已变成锋利的爪,指甲‮硬坚‬如铁,面色苍白如纸,却带着一丝诡谲的笑,赫然已成为一具无知无觉的傀儡!

 她是死人躯体,为了报仇,心甘情愿地将傀儡丝绕在掌中,成为被小哑巴控制的女傀。没什么值不值得的,她等了二十年,为的就是这一刻!

 再深重的罪孽,也到了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了。五指成爪,女傀自屋顶落下,速度快得惊人,掠过众人眼前,劈手向殷萋萋刺去。

 疯傻的女人面对袭来的杀意凭着求生的本能节节后退,嘴嗫嚅,想说些什么,面对那张绝望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她记起来了。

 是二十年前,是她趁着夜,把襁褓中的小女孩偷了出来…那时有人阻止的,她自恃聪明,将孩子装进了食盒中,冲来人盈盈一笑,说“二公子,这是我给承暄做的点心”便将那人骗了过去。

 那个傻子,还有那个傻女人,到死都不知道是她偷了孩子…可是,可是眼前这个人是谁?这么熟悉的面孔,是…是她!是她来找她了。她来找她报仇了?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来找她?是鬼,一定是鬼!

 “啊!”“砰!”“噗嗤…”几声金属脆响,电光火石间,季之远不知从那里掏出一枚匕首,用尽全力扑上来,砍在红袖的手背上,她一颤,锋利的手爪终是错身而过,只擦伤了殷萋萋的手臂。

 季寒初掠身上前,一把扣住轮椅,向前方狠狠推去。轮椅碾过季之远残弱的躯体,将他牢牢困死在地上。

 可一切还是来不及了些,小哑巴连忙吹哨引回丝线,却被季之远刚才的一下趁钩断,丝线从掌中断开,化成无用的齑粉,利爪也变回普通手掌的模样。

 殷萋萋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翎羽还在肩上,她无措地用手支撑着‮体身‬往后退,退得远远的。

 直到退到自以为‮全安‬的地带,才慢慢松了口气,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耳边突然听到“噗嗤”一声微响,是刀剑没入血的声音。

 眼前的一切就在这一刻变得模糊又遥远,她看向前方,狼狈趴在地上的季之远神情从惊吓到碎裂,爆喝出声:“娘!”再转头,是那个女人,她的噩梦。

 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看向她的身后,眼神疑惑不解,然后是最右边,被许多傀儡包围着的,无法动弹的黑衣男人,他的眼神也是鸷的,倒是没有惊讶,只沉默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就像这么多年来的每一刻,他看向她时的那样,这一刻,殷萋萋突然感到了丝丝无比的开怀。你看啊…至少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她,最后的最后,她低下头。

 看到自己出的一点刀尖,刀尖上挑,雕着浅浅的纹,上头用极草的文书刻着两个字…危倚,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的丈夫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因为她快要死了。

 刀身从体内缓缓出。血被绞动,殷萋萋却感觉不到痛,眼前血与黑色越来越浓,她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傻傻地看着季承暄。

 这个被她爱慕了一辈子的男人,不知道到现在,他冷硬的心有没有为她有过一丝心动。思绪渐渐飘远。

 她想到了很久以前学过的一句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她是殷家众人呵护的二‮姐小‬,温柔和善,小意体贴,她本活在万人之上,却意外遇见了他。江南多好,能让她遇到这样好的儿郎。

 而最最好的,竟是他本就是她的未婚夫,他是她的星辰,她要将他摘下来,捧在手心里。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好多好多,多到二十年都数不清,多到像极了一场大梦,她守着自己的丈夫,恍惚想着从前,却再也没了星辰,只依稀唱着另一首诗歌…当时年少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当时年少,衫薄,她太年轻,误了他的一生,也误了自己的一生,好在如今。

 她终于离苦海。若有来世,只求不再相遇,他有他的红袖,她有她的星辰,如此最好。***危倚滴着鲜血,殷萋萋的尸体颓然倒下,出身后一张修罗脸。

 红袖呆愣地看着他,几乎是迟疑地,眯着双眼,似乎认了许久才将他认出来,因为他的情形实在也很不堪。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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