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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便横眉冷对
 但季家已经完了…他、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是个好父亲,我从没好好待过他,但他毕竟是我的孩子…”“三叔对不起你…求求你,放过他…你的怨愤,我愿意拿命来偿…”放过他。

 求求你,放过他。季之远不愿相信,也不敢去相信,他是季家的弃子,高高在上的家主,他的父亲居然会愿意为他以命换命。这是何等的荒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他疯狂地笑着。冲季寒初声嘶力竭地嘶吼:“不是要动手吗!杀了我啊!你杀了我啊!”他在绝望中‮头摇‬,近乎崩溃,鲜血从伤口渗出,滴滴答答往外。季寒初沉默着。

 看见季承暄的嘴一张一合,说着很多很多话,到后来再也听不见。金光落在周身,却依旧冷到‮体身‬里,冷到骨子里,冷到最深处…季承暄说要他放过季之远。

 他说愿意拿命换,可他怎么能要三叔的命,父亲去世以后,三叔对他有养育之恩,他下不了手…季寒初痴痴地凝望着季承暄跪立的身影。

 他说季寒初如果不要自己的命,就拿其他的来抵,于是手起刀落,左手自手肘处被齐砍下。

 顿时鲜血涌,周遭喧嚣更甚…他看着地上淌开的血,撕心裂肺的季之远、担忧看着自己的红妆、震慑不已的红袖和季靖晟…忽然很想笑,但最终哭了出来,天空还是这样明亮,可他的心里却暗下去。

 暗下去,最后沉道了无边界的漆黑。季寒初发出一声几不成声的叹息,转头疲惫地靠在红妆的肩头。

 他在她耳边喃喃说道:“你去处理吧。”红妆搂着他,轻轻顺着他的背,问:“不杀他了?”他苦涩地点点头。

 身后传来痛极之下的碎音,咬着牙从喉头挤出来:“谢谢。”季寒初抱着头,手指嵌入发丝,狠狠地抓着。扯着头皮,尖锐的疼痛却没能‮慰抚‬心底的痛苦,他闭上眼,觉得‮体身‬越来越空,有一道尖刺卡在心头。

 他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拔出。只要想起,就是痛。半晌,他抬起眼,下颌与鼻尖全都挂满泪珠,双目赤红,他没有回头,只轻声说:“不要让我再见到他。”身后一声轻微的低音,散在风里:“好,我答应你。”江南好,却再也不会与他有关。

 此生从此各西东。红妆走到季承暄面前,帮他点了几处大止血,又走到季之远的身边,从药囊里拿出一颗小小的丹丸,强迫他张开了嘴,硬生生他咽了下去,季之远挣扎无果,问道:“这是什么?”

 红妆看着他,抬腿踢了踢他残废的‮体下‬,冷漠道:“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凭什么能好好活着呢?”她给他喂下的。

 正是当初给殷青湮喂的毒药。每一个时辰的心绞痛,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便跨过他的尸体,朝红袖和季靖晟走去。二人在季承暄自断一臂时皆未阻拦。

 只是神色各异,红袖似有些惆怅,季靖晟更多的是不忍,毕竟是他弟弟,血浓于水,他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只是他虽然痴傻,但不是不谙世事,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江湖规矩,他人的恩怨旁人不得手,既然这是季承暄自己做的选择,便死生由他,随他去便是了。红妆说:“师姐,我们回家了。”

 万里晴空,浮云缥缈。恩怨情仇告一段落,别过这二十年的纠葛,如今山河壮丽,江湖依旧,他们各自做完了要做的事,终于要回家了。

 回南疆,回那个星空浩瀚,冰河千里的地方,去实现他们最初的诺言…看一看大漠之上的星辰,究竟多么明亮璀璨。光影攒动,金色的晨曦里,红袖身形微顿。真的都结束了。

 所有的恨和怨,全都化作焦土,她的膛里装着人间的暖,而不是毒的怨仇,她回神,笑起来。

 慢慢地向红妆走过去,走向一切的尘埃落定,走向命运新的起点。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回过头,那人向她傻傻地笑着。好像踏过了苦难的岁月,向她走了过来。季靖晟歪着头,说:“能不能一起走?”

 小哑巴收了哨,傀儡陷入从沉睡,周遭寂静,阳光温柔,季靖晟拽着红袖的袖子,冒着傻气的眉眼逐渐被温暖取代。“一起走…”几许过后,红袖看着他身上细密的伤口,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的心已经死在了过往的芳华里,化作一口枯井,再起不了波澜,她甚至在心里为自己举行了一次葬礼,葬掉了过去的红袖,把少女的纯真和心动全都埋了进去。一座坟,封存着她的韶华和天真。

 但季靖晟为她手刃仇人是真,受伤极重也是真,她的心并非冷硬无情,要走,也要帮他疗伤后再走,她转身,瞧着他的眼,轻轻点了点头,说:“好。”

 于是季靖晟就像是得了什么了不起的宝物一眼,笑得眉眼弯成新月。抬眼望去,远处红妆依着季寒初,后头站着小哑巴,正在等待着他们。

 清风拂面,河山如画卷铺陈,属于他们的那一笔正准备落下。噩梦已醒,归去来兮,只是在经过高台时,裙摆却被人轻轻抓住。

 红袖停下,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眸。季承暄的手指紧攥,他已痛到说不出话,但依然执着地看着她,手背上青筋遍布,眼神透着渴求。红袖缓缓蹲‮身下‬子,握住他的手,使了力气,却无法叫他放开。氤氲的光里。

 她停手,对上他被鲜血糊满的面颊,轻声说:“放手吧,承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人的目光突然从固执变成了极深的痛楚。事到如今,穷途末路,命运早就给他们做出选择,又何必负隅顽抗。

 红袖忆起,她遇到季承暄的时候,正好十七岁,那时江南的桃花开得很盛,她折了花,无意中看到在桃林里练刀的少年郎。

 他苦恼于刀法不能进,胡乱将刀挥舞如风,桃花簌簌落下,落了他满身满头,惹得他更加烦躁,哼了一声,把刀狠狠丢到一旁。

 “破刀!”他抱着手,郁闷地踩了一脚,嫌弃的神情挡都挡不住。好可爱的少年啊…直来直往,心情都写在脸上,那时他还不懂掩盖自己情绪。

 她也从来肆意又随心,没忍住噗嗤地笑出声。躁郁的小少年回头,见到桃花树上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美丽少女,一时恍然,悄悄红了脸颊,但苦于稚的尊严使然,觉得似乎丢了面子,便横眉冷对,喝道:“不许笑!”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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