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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又问饿不饿
 田冬说:“你就哄我高兴吧,一个乔老师,一个什么李剑弥,哪一个你都觉得好得不得了。可比我强多了。”他抓着谢飞云的手紧了紧。

 正道:“姐,你喜欢旁人胜过喜欢我,我是真的很难过,但是,但是我也是真的希望你能开心…你喜欢读书写字。

 就应当去读书写字,你每天在屋里盯着窗户纸来来回回地看,我…其实我看了也很不好受。”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在你这里什么也算不上,也肯定留不住你,只要你能偶尔想起我来,我就很足了。”***

 这天晚上谢飞云睡得并不好,她侧躺在炕上,被田冬以一个保护很强的姿势用力地圈在怀里,后背紧紧地贴着男孩炽热的膛。田冬已经开始轻轻地打鼾了。

 谢飞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摸抚‬着他搭在自己上的手背和胳膊,心里千头万绪纠在一起,熟悉的心悸感让她几乎是瞬间就回忆起了决定杀掉赵宗海的那一晚,那天她也是这么侧躺着。

 只不过宽大的铺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睁着眼睛看窗帘里漏进来的月光,心跳一阵高过一阵。

 她松软的枕头底下是一把小巧的朗宁,谢飞云把左手伸进枕头下面,不住地摩挲着冰冷的管,心里面好像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而现在,她不是独自一人了。

 可是这样感受着身后的温度,谢飞云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一种强烈又难以形容清楚来由的孤独,她到底为了什么放着港岛不去。

 而跑来了延州?工人要建的这所战俘学校,是有意义的吗?而她真的应该参与其中,去和抢占国土,无恶不作的日本人沟通,试图转变他们吗?她维持着侧躺的姿势没有动。

 直到窗户纸开始透过来清早的第一缕光,才后知后觉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田冬正是能睡的岁数,谢飞云抬起他搭在自己上的胳膊,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一眼不眨地注视着他的睡脸。

 她曾经有过那么多段水姻缘,可是其中最纯粹的快乐,竟然是从田冬这个头小子身上得到的,她厌倦了那些争斗,只盼着能偏安一隅,便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而如今,除去能遮一遮风雨的土窑,她竟然还多了田冬这么个伶俐懂事的好伴。

 还有什么可不足的呢?谢飞云叹了口气,她可以骗得了别人,但她骗不了自己。千里迢迢从申城奔波到延州,她心里不是没存了些幻想的…她想将这些日本人通通赶出华夏,她要回到东北,回到盛京,回到她的故乡去。

 她要重新踩上那片黑土地,那里还埋葬着她的故人,而她已经太久没有去祭奠过了。谢飞云抬起手指,轻轻用指腹蹭了下田冬有着青胡茬的下巴。田冬迷糊糊“嗯”了一声,眼睛还没睁开。

 就先支起‮子身‬亲了她一下:“怎么了?”谢飞云温柔地回吻他:“冬,我走了。你可千万别哭鼻子啊。”-这一天清早的寒风依然凛冽,乔小山着手从房屋里走出来,到井边打水。

 他慢慢地将麻绳向上拽起,眼看着水桶就要盛满水出井面的时候,忽然看见土路上多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女人身量高挑,背后背着个蓝布包袱,即使是穿着厚厚的衣裳,也让人不难想象其隐藏其中的纤瘦身形。

 乔小山原本握着麻绳的手一下子松了劲,水桶“砰”的一声砸向井里,乔小山愣了半天,才道:“…谢女士,不,”他难掩激动地推了下眼镜,“我是不是,可以称呼你为飞云同志了?”

 谢飞云向他抬一抬下巴:“我得再向你求证一下,来你这里做翻译,你至少是管饭的吧?”乔小山早从李剑弥那里听说了谢飞云的脾气很倔。

 他做好了几次三番上门去求谢飞云过来做翻译的准备,却没料到她竟然一大早就来了,他喜出望外道:“管,怎么不管!

 你只管来做翻译,我我们不但供你吃喝,每月还能给你五元津贴!”延州物资本来就紧缺,连乔小山这样的教员都得一起下地做农活,谢飞云知道,这五元的津贴,何止是不少,反而是太多了,她难得看着乔小山都觉得顺眼起来:“乔老师,您可真阔气。”

 乔小山正道:“这不是我阔气。只要是爱国的同志,我们都,只要是知识分子,我们都尊重。

 能给你争取的权益,我一定都尽力去争取。”他教惯了书,面前好像无形间已经出现了三尺讲台,立刻就要开始长篇大论起来,似乎要一股脑地把工人的好全给谢飞云讲完才肯罢休。

 谢飞云抬手指指水井,打断了他的演讲:“你水桶不要啦?”乔小山后面要说的话全被堵回了肚子里:“…要的,要的。”他一尴尬便脸红,谢飞云只当看不见他的窘迫,等他挑完了水,乔小山便又匆匆出来。

 带她去学校给她分配的宿舍。说是宿舍,其实是抗大的学生老师一起挖出来的小窑,谢飞云才跟着乔小山走进院子里,就看见院子里有个矮小干瘦的女子,正在劈着柴火。

 她看上去在有接近五十岁,嘴两侧有着深深的沟壑,眉目很坚毅,她看见乔小山带着谢飞云过来,便停下斧子,出略显生硬、却很真挚的笑容来:“小山来了。旁边这位是?”乔小山连忙向她介绍:“这是谢飞云同志,接下来会和你一起参与语翻译的工作。”

 他又看向谢飞云:“这是顾秋同志,是我们的老同志了。早年去过日本留学,目前战俘学校方面的翻译工作,都由她来主持。”顾秋脸上的惊讶神色一闪而过。

 她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便向着谢飞云伸出手:“飞云同志,你好!”她与谢飞云握了手,便又去看乔小山:“乔老师,你可真厉害,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俊俏的大闺女!”谢飞云被人夸过无数次好看。

 但像顾秋这样直白的夸奖,却是第一次听到。饶是她再怎么对自己的模样有自信,还是不自觉地红了脸,她这样的反应,反倒把顾秋逗乐了。

 乔小山还要去抗大教课,顾秋就拉着谢飞云的手进屋里坐下,又问她饿不饿,冷不冷,简直是把她当作了亲生女儿一样。

 谢飞云一概都回答说好,顾秋便去外面将柴火都劈完了。见谢飞云也已经安顿好,便从屋里拿出纸笔,叫谢飞云同她一起去玲珑山。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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