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张口就一句
“越是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越该留有相处的边界,不该拽着眼前人,承担本不该由她们承担的事。
就像你说,里尔克的母亲不该将自己的神经质倾注在孩子身上,令他一身被偏执和忧郁
绕。”
杳酝酿许久,终于只是随手拔下道旁灌木的片叶,对小苹道:“你真是对别人温柔过头的人。”…你还觉得是因为自己降生,才害得自己的父亲没有完整的人生?今
的他就像离群的鸟孤僻而忧郁,也是你的错?那样就越界了。你的偏执与
念,也不该由他来承担。
最后,杳目送着小苹缓缓离开校园。路上遇到的人对她道“老师好”她也只淡然一笑,她们的时空与轨迹逐渐错开,就像
光下的阴影在彼此间拉长,她一下午都困在自己的心事里,随手把玩美术课上做的万华镜,看光裂变出无意义的纹路。一直无所事事地赖到晚上,杳本想一如往常,去顶楼找程凛喝酒。
然而,一想到上回的争执,她又心有余悸地望而却步。徘徊再三,她最终是躲进厕所,不争气地打开机手,给钤发信短,费好大的力气打出“想见你”终于又颤抖着忍痛删掉。
“爸爸。”“怎么了?”她收到他秒回的消息,眼眶顿时
润,忍不住对他撒娇,“今天不开心[可怜]。”钤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你需要我听你讲,还是…”
她还犹豫不已地斟酌打字,对面的他又发来下一条消息:“周末我们一起去植物园吧。顺道买上回那种巧克力。”意思大约是。他不会像上回,宠溺过头地将她从学校接走,她怅然道一声:“嗯。”
“因为成绩的事吗?”“不是。”她想起没法去见的程凛,顺势道:“是人际关系出了点小问题。我有一个朋友,发现观念不合,和她交往令我痛苦。我觉得谁都没有做错什么,她很好,很正确。虚无缥缈的观念不合,也没法成为断绝往来的理由。可她让我好受伤。”
“抱抱你。”后面的消息许久才发来,“怎么做,还是看你的内心吧。如果实在痛苦,就下定决心断
吧。
交往里的麻烦事,真要一一面对也不现实。你逃避了。也会有人替你负重前行[太阳]。”最后一句虽是玩笑,那个太阳的表情,令她感受到溢出屏幕的坏,她被他逗得振作起来。
“谢谢,现在我感觉好多了。”这还是她破天荒头一遭向他道谢,她以为至此就算结束,正准备向他道别,关上机手,他却突然打电话来,吓她一跳,他直截了当问:“是因为我的缘故吗?”到底是瞒不过他,她简洁摊牌道:“嗯…程凛。”
“她知道了?”“应该还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但我清楚,她一旦知道就会发疯。”沉默出卖他凝重的忧虑。许久,他问:“她明年就要高中毕业了吧?”她纠正道:“是今年。”“那更好,毕业也就挨不着了。
这小丫头个性太强。以前你和她玩,我
担心你被欺负,又不敢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用?”
“也不是说没用,就只是…担心。”***与钤结束短暂的聊天后,外面开始下雨,隐约雷鸣。杳走下楼回教室,望见艺术楼的那片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正对的舞蹈房里,短发素衣的男生们正鱼贯列着排舞。身法腾挪,白绫与衣袂翻飞,似
转的清光与波涛,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吸引着往那边去。
然后,她站在玻璃窗外,整整看完两场排练。暗
玻璃上也映出她的面容,朦朦胧胧伴着雨,像是望见钤的影子。小苹也说她们生得肖似,家长会见过,一眼便知。人都道女儿该是像父亲,杳却觉得是她们一起生活的缘故。
就算长得像,她看自己与看他的感觉绝然不同,就像幻想着他自
,与被他
,两者不可能是一样。
无论如何心意相通,她们也不可能变成一个人。如今她们的关系,除却越界的孽缘,将本该自己负责的事推给彼此,真就别无他物吗?不该是这样。回想近半年以来的种种,她并不感到后悔。若给她一次时光倒
的机会。
她只会更毫不犹豫地抓紧他,不给他再做迟疑的余地,她非得到他不可,她坚信,他心底的答案也是一样…不再重蹈覆辙,像以往那样半途而废,既然选定这条路,就毫不犹豫地走到黑。是在开始情爱的关系以后,家中长年的僵局才终于破冰。每次事后他抱着她,才愿说他曾走过的路、读过的书。
他对世界的看法,她小心翼翼叩开厚茧,剥出他那颗柔软又易碎的心,它跳动着。按照自己的节奏。
他不再是一个刻板的称谓,一具标志份身的衣冠,而是有血有
的另一个人,有古怪的幼稚脾气,自己的爱憎与偏执,她在他所结成的情障里沉沦,共他所痛,梦他所梦。
檐下渐落渐盛的雨帘,野海棠的孤枝徒余苍翠,深褐枯花委地,她一时很有跑进天井淋雨的冲动,但回忆起他的笑。
他对她的期许,她还并不想要自暴自弃,而想挽着他的手,一直走到世界尽头。再往前就是琴房。
不出意外的话,消失于晚自习的林稚,也该在那准备艺术节的表演。为在晚修挤出摸琴的时间,他从不午睡,午休都用来写当天的作业。杳走过去的时候,林稚的琴房外却静悄悄的。
她正纳闷,虚掩的门内传来一声轻咳,随后是清唱的嗓音。没有伴奏,只有手指扣桌的节拍。过了好几句她才听出,这唱的是《偏爱》。如果我错了也承担,认定你就是答案。
唱歌的人…是林稚,大概?副歌正唱到一半,骤起的风将门摇开,她从门后现出身影,曲调突兀地一撇,又戛然而止,紧接着。林稚战术咳嗽,又喝水。
“不…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我…嗯…唱得很好。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吗?你可以不用管我。”杳语无伦次说道。林稚生硬地扮演出擅长社
的作派,招着她道:“别这么见外,进来坐。”
杳也试着忽视两人间的距离感,不再客气,也过犹不及地装作亲切,“你听起来心情不好?失恋了?不过为什么心情不好,反而唱《偏爱》?”
“那你是觉得,我应该唱《吻得太
真》?”林稚笑道,张口就来了一句,而后继续道,“是失恋了啊。也没那么难受。”“能再唱一遍吗?”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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