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没有看眼睛
只见她一身便装,立在明晃如水的灯月
辉之下,一头长发如一匹瀑布,不绾不束,直泻于
际。
一年未见,陌子归快要忘记自己是否见过她身着素衣的样子,只觉此刻她褪去华袍,更显不染铅华之姿。
“步然,”他从背后唤她的名字,她回头。桂风拂起步然的长发,她倏尔手背扶发昂然一扬,三千发丝忘于肩后。
陌子归看得入了神,忆起两人大婚那晚,仿佛亦是这样的景
,不过不同的是,今时今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意中人,他兀自笑起来,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笑什么?”步然问,眼里也染了笑意。
“那你又笑什么?”陌子归反问。月
和星光在两人之间穿巡。步然没好气地答道:“我笑你一副小媳妇模样,至于高兴成这样。”
“我是小媳妇?”陌子归来了兴致,双眼直视她道:“不知道是谁长途跋涉从涿鹿追到苍梧之野。”“你!”步然气得无话可说,郁郁地往河边行去。陌子归跟在身后,将她拉住。
“你怎么找到的我?”步然偏头望他,有些天真的模样。“看眼睛,你很好认。”
“因为瞳
?”“不是,你眼睛里有亮光,一眼就能看到。”“可你刚看的是背影。”“一样的,亮到背后了。”
步然心头一跳,却故作镇定地蹲了下去,纤手搅
水里的皎月,碎成万千银光,她低头不看他,探问道:“这场战争是不是只有你死我活才能结束?”“你的意思呢?”陌子归问。“若是步言同意,你们有可能讲和吗?”
“讲和?”陌子归似乎有些意外,“若是要讲和,步言会在天族大军越过弱水之时便会行动了。如今三
已过…”他顿了顿,“想是不可能了,他做好了背水一战的打算。”步然默了片刻,又问:“你有试过吗?”
“没有。”“那让我试试如何?”“不行!”陌子归拒绝,神色难得一见得肃然道:“我不许你再冒险。”
“可是…”步然犹豫了一瞬,终是将后半句话咽回去。“步然…”他只觉
中翻涌,除了唤她的名字,一时找不到别的言语。
“你再等等?五
?三
?”她望着陌子归,眼神和语气里皆是恳求,“你让我写信给赤焕,让他去问步言。好不好?”
夜里的秋风带着惊凉,匆匆而过,吹散了空气里桂花的甜味。陌子归没有回答,只解下披风搭在步然肩上。
“明
…我与白帝玄帝商议之后再答复你吧。”步然松开陌子归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拢紧身上的披风,挤出一个微笑。陌子归伸手将她的长发捋好,抬头眺望之间忽见远处山脚下千万
萤暗动。
身经百战的
感,让他背脊忽凉,倏然觉得头上的冷月是静得有些可怖。扶在步然肩上的双手竟不觉微颤。
“怎么了?”步然问,堪堪要向他望着的方向看去。却觉一双大掌用力一紧,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陌子归将她的头深埋在
口,下巴抵在她的发心嗫嚅道:“没什么,看样子…要变天了。早些回营歇息吧。”弱水依旧是奔涌不行,一往无悔的势态。浩浩水声之中,似乎夹杂着阵阵听不真切的战马嘶鸣。
随着冷风席卷而来,将衣袂吹得瑟瑟
颤。远处…是预料之外的行军火把,那一点一点密密猛猛的光亮,根本不是
萤,而是不知从何处云集而来的,百万雄兵。***“君上!”
昏黄烛火微晃,一张虎皮毯上,陌子归巍然而坐。方才在弱水见到的那一幕让他无端惴惴,在步然睡下之后。他便匆匆返回了主帐。后荼手持军报,神色仓皇。
“说吧,”他已察觉到危机,而今反倒是能够心平气和。“炎族大军已于今
出发,大约…大约已经抵达苍梧之野。”
“炎族先动?”他蹙眉再问:“他们这是准备破釜沉舟?”“我军…弱水退路已断,粮草被劫。”
“什么?”陌子归心中怔忡,一时竟难以置信,只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无人来报?”
“因我军方才驻营,各部仍在整顿。粮草本就是三
一供,所以…还无人知晓。”“那军中粮草还剩多少?”
“所剩不多,还能勉强维持三五
。”“粮草为何莫名被劫?弱水一路不是还有苍术驻留吗?”“苍术…”后荼面如土色,迟疑着:“苍术阵前投敌,粮草…就是他截断的…”
“什么?”心悸的一瞬,陌子归只觉心中空落,像是忽然踏空一级楼梯。周围烛火晃作一团,明明是无风无雨,现下却只觉风雨飘摇。“我军驻兵多少人马?”“回君上,加上白玄两族,共计十五万。”
“对方呢?”“炎族五部在之前数战中存留十五万人马,苍术手下还有十万。”十五万,对二十五万…还是被围而攻之,进退两难,粮草短缺…他倏地抓紧了那封军报,厉声命令道:“传信给青帝,求援弱水。”
“是!”“还有!”陌子归唤住了后荼,沉声吩咐道:“青帝回复之前不要走漏风声,特别是天后,知道吗?”
“是。”再度静下来的营帐空得只剩下烛光。夜风吹过,将顶上的旗帜吹得呲啦
响,叫得周围更是寂静起来,苍术…之前酱酱遇险,他就在暗中调查。步言再有能耐,也不能独自成事。所以。
他所怀疑的天族细作,会是苍术吗?可是,苍术乃叛离炎族助他登帝之人,虽说为人狠戾孤傲,可也算是尽心尽力的开国功臣。
天族带他不薄,然而,为何却在天族势如破竹之时反助步言?难道,步然的身世,已经藏不住了吗?
他心
如麻,行到大帐的那个小小的窗边,掀起薄帘。中秋明月依然皎皎,却是照得人无依无靠。
薄如蝉翼的清晨,步然醒过来。屋子里还是有些暗,因为没有点灯的缘故。眼睛四处
转,身边那个空位锦衾平整,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她怔怔地起身,思绪像是一把钝刀,在逐渐清明的
天光下拖出一条糊里糊涂的锈汁。
帘帐簌簌翻动,她回头,见陌子归行了过来。“醒了。”他依旧是温暖地笑着。眼里的星光似乎染上一层难以探问的黯。步然弱弱应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外袍,他没有看她的眼睛,递来外袍的时候顺便将手里的一封密函递给她道:“天族同意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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