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还未等反应
是墟歌山头,他说拿命换她的时候。是万花院里,窥见她的心事敛眸一笑的时候。是大婚前的雪夜里。
他站在这里一直陪她的时候。是第一次在盛开的梨花树下,给了他一颗糖的时候…可是如今,这一切都来不及告诉他了,那些陌子归为她移栽到涿鹿的梨花树,不知什么时候全开了,在漫天霞光里,洁白似雪,宛如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天。
***梨花淡白柳深青,又是一年
盛时。这是陌招出生后,步然头一次带他来弱水赏花。陌招出生在去年仲夏,如今快要满一岁。粉粉
的一个小团子,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今
是他第一次看见漫天飞洒的梨花落英,开心得张着长了两颗小
牙的嘴咿咿呀呀,自顾自地手舞足蹈,杜若几乎要抱不住了。
“我来吧。”步然从杜若手里接过陌招,小朋友抓起她垂落颈边的青丝,一口一口认真啃起来。
两人都哭笑不得。陌子归仙寂之前,留了天帝诏书,要天后腹中的孩子接任天帝之位,由天后辅政。
他虽然知道步然体内的离朱神魂已然觉醒,可到底是放心不下她儿孤寡母,所以强留了一缕神魂在小陌招身上,愿能护佑他们子母平安。
离朱神魂可逆天地,复生死,步然生下陌招之后,便将陌子归留下的那一缕魂魄用离朱神魂一直精心养护着。每次看见梨花堆雪,她总会贪心地期望着。也许有一天,陌子归能再回来。
盛
的阳光明媚,照到脸上,偶尔也有一阵热辣。步然今
难得处理完政务,忙里偷闲,想带儿子来看看他父母当年定了终身的地方。
自然,也就没带什么仪仗。快要行到江边,步然示意杜若等在外面,独自抱着陌招行到了那片梨花林的深处,寻了块光影斑驳的干草地坐下。
面前的弱水依旧是浩浩
,一往无悔的态势。粼粼水光映到她眼眸中,晶亮亮的,像泪。陌招乖巧乖巧地从步然身上下来,坐在她腿上,不时抬头看花,发出咯咯的笑。
“子归,”她开口唤他,敛眸笑道:“你还没见过招儿,今
特地带来给你看看。”小陌招虽然不满周岁,但天生聪慧,对步然的话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每次听到步然开口唤子归。
他总觉得就是娘亲不太开心的时候。于是现下,小陌招有些紧张地抬头看向步然,要拿小
手摸她的脸。步然哑笑,这小子的七巧玲珑心倒是像极了他那个闷
的爹爹。
“哒…哒…”陌招努力讲着自己不太会的语言,他记得娘亲每次听他说这两个字都会笑。步然果然笑起来。将她的小手扶下来纠正道:“爹,爹。”“哒…哒…”陌招重复,一张嘴口水便
下来一串,看得步然蹙了眉。
小陌陌啊…你要知道你爹爹可是个重度洁癖,若是真的被他看见你这样,还不知道怎么嫌弃你呢。步然摸出布巾擦了擦他的嘴,手上化出一个小拨
鼓,鼓上的图案,是她亲手画的陌子归。
这些日子先来无事的时候,她总是画他。身穿玄
朝服的他,穿着素白便服的他,又或是身披战甲,穿着银狐大氅的他。陌招接过拨
鼓,咚咚咚咚地甩起来,悠悠天地间,回声阵阵,像是魇都围城那
。
他匆匆奔向她的马蹄声声。日子好像慢了起来,过去的那些事,变成画面,在步然眼前一桢一桢地翻动起来,弱水微波,将笑意
上她的嘴角。
“哒…哒!”陌招忽地停了手上的拨
鼓,发出响亮的一声。“是爹爹,”步然摸摸他的小脑袋,轻声纠正。
“嗯…嗯!哒!哒!”陌招似乎有些着急,小脑袋躲开步然的手,就连手和脚都跟着晃悠起来,“哒!哒!”陌招几乎在步然腿上跳了起来。
摸着她的脖子往地上爬,拉着步然朝她身后的梨花林转过去。步然还是第一次见儿子这样的反应,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带他离开涿鹿的大宫他不太适应。
步然一手将他拉回怀里,却不料这小
孩儿霎时哭闹不止,呜咽咽地要往方才的地方去。一条小龙在怀里撒野,不然还真有点拉不住。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态变的儿子,做事还真有点他爹一意孤行的风格。
步然叹了口气,很快妥协,抱起陌招就往他指的方向走去。脚下沙沙的枯草声,回
在耳边,走过树影斑驳。
她霎时听了脚步。自从陌子归离开后,她其实常常看见他,醒着。睡着。有时隔得很远,是一个剪影。有时离得很近,近在眼前。
如今在梨花林再见他,也并不奇怪,他褪下了平
里肃穆的玄
朝服,一袭白衣,衣袂纷飞,白袍盛雪,在纷纷扬扬的梨花雨中,与她遥遥对望,显得格外的风光霁月。步然看了一会儿,淡然地对他笑,带着七分遗憾,三分自嘲。
“哒!哒!”响亮的童音让步然打了个
灵,将他举起的小手握住,在嘴上一吻,笑问道:“招儿今
怎么一直叫爹爹?可是想爹爹了?”
陌招不听,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小体身在步然怀中拧成了麻花,“哒哒!哒!哒!”他睁开步然的手,指着那个人影,不停地闹。“那不是你爹爹,是娘亲的幻…”话说了一半,步然愣住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若那人影是自己的幻觉,陌招又如何能看到?难道…心头莫名怔忡之后,染上了一丝胆怯。
她见了多少次陌子归的幻影,从最开始的欣喜若狂,到一无所获的失望。反反复复,几乎成了她孕期每
必有的磨折。所以这本该欣喜的一刻,她却害怕了。
不敢抬头去确认。期望再失望的滋味,她已经尝了太多次…“步然,”他开口唤她。天地俱寂,唯有风吹花落悠悠穿梭,她抱着陌招的手抖得不像话,拨
鼓也拿不住,咚地一声落到地上。
她手足无措地蹲下去捡。一只温暖的大掌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带起来,还未等她反应,步然只觉
间一紧,脸颊边的手熟练地为她拭了不知何时
下的泪,而后,是那股
至骨髓的淡兰幽草香,和扑打在鼻息之间的温热呼吸,那张薄
贴了上来。
他小心又温柔地吻她,像捧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如同第一次一样,他说:“是我,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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