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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或许是笑容
 裴云苍掩去所有细节,几乎什么也没有说,“有一次,父亲酒后失态,抓着我的头发往烧红的炭盆按。我竭力反抗,弄伤了他,当天夜里撬开门锁逃了。”

 逃进茫茫风雪夜,奔向更广阔苍凉的天地。当兵,打仗,受苦,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结识魏安平,遇见程无荣,封赏燕平王,又找了傀儡替身坐镇封地,自己藏匿洛远郊的灵净寺,但这些事,不需要对姜晏讲,他只说:“灵净寺是个很清静的地方,适合久居清修,所以我住在那里。”

 姜晏头一次遇见这么不会讲故事的人。拢共说了不到十句话,内容异常跳跃,没头没尾,难以揣摩,她动也懒得动了。身就要睡觉,可是正到要紧关头,裴云苍哪肯放人,按着姜晏的足背,自己动了起来。

 硬邦邦的子,贴着屈起的足弓来回送。润的头时不时戳在姜晏脚心,弄得她又又麻。

 屋子里什么都看不清。于是男人的息声格外清晰,厚重,他是匍匐的兽,一下下顶着撞着。微凉的在姜晏的脚趾间。黏糊糊的,气得姜晏抬脚又踢,蹬到他的脸。

 裴云苍想起第一次好的事来,面庞无甚情绪,乌沉的眼瞳蕴着光,他按住她,俯身亲了下少女紧抿的角,将自己嘴沾染的蹭到她脸上。

 “五娘,再会。”***那是一个很冷的下午。天空堆积着散不开的乌云,整个沉宅漂浮着秋雨过后的肃杀气。沉如青将满地的落叶踩得嘎吱响,边走边问:“他这模样…几天了?”

 跟随的奴仆唉声叹气:“已是第三了。自从那外出游逛,在河堤附近遇见了姜五娘,说了几句话,回来便闹起来,砸了许多东西,房门也关着。不让任何人进去。

 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按着老夫人的意思,早中晚运送水米饭食进屋…但也不怎么吃…”沉如青走到门前,望见木窗高处掏空的窟窿。一绳子倾斜着横亘其中,他笑了笑:“就这么送饭送水?”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父亲不在洛,祖母与母亲都太过心软。”沉如青叹了口气,并不犹豫,“把铁锤带来,砸门。”建明二十年,沉如青在太学担任学官。

 刚忙完策论‮试考‬,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被家里的事情催回来,他站在萧瑟冷风中,笼着袖子,平静地看着仆役砸门。咣,咣,咣,上好的雕花木门很快成了一堆破烂碎屑。愤怒的嚷叫伴随着腐烂般的气味,轰然倒向门外。

 “滚!别进来!都说了别进来,不想活了么!”沉如青偏了偏脑袋,按住疼痛的耳朵,他挥退众人,独自踏进味道难闻的房间。地上全是碎渣,除了门板的残骸,还有一些倾倒的案桌,碎裂的花瓶,撕成破烂可怜巴巴躺着的字画。

 沉如青看了一眼那画卷,意趣雅致的兰草糊满发霉的粟米,千金真迹成了烧火的破纸。再往里走,光线逐渐昏暗,四下里拉着帏帐,黑咕隆咚的瞧不出东南西北。沉如青凭着直觉左拐右探,总算在角落深处找到了闭门不出的弟弟。说是“弟弟”似乎也有些勉强。

 躲在帏帐后的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一只手紧紧攥着修剪花枝的金剪。面容的确是美的,黛眉如远山,眼眸似墨石,颧骨浮着不正常的红。

 嘴的胭脂却是晕开了。鲜红的泽一直延伸到两颊,乍一看,活似吃过人的鬼怪。沉如青隔着六七步站定,皱眉:“沉知婴,你又发什么疯?”他的弟弟。或者说“妹妹”

 这两年脾气逐渐变得乖张离奇,有时候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一整天,有时则是突然铰烂绣好的荷花图。诗会酒宴的举办次数,也越来越少。偶尔沉知婴出行。也不赴哪家贵女的约,只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游

 “上次你发脾气,是四个月前。”沉如青被食物的腐烂味儿刺得想干呕,硬生生忍住,“那次是因为姜晏接了赏花宴的帖子,然而没来。这次呢?”

 站在黑暗中,穿着深红裙裳的沉知婴抬起眼帘,他像一只鬼。抹掉了伪装,撕开了体面的鬼。“…这次,是偶遇。”沉知婴动了动干裂的嘴,“我很开心能遇见她。”

 沉如青没有接话,他便自顾自地讲了下去,“她又长大些了。瘦了点儿,但是更好看。瞧见我的时候,还有些别扭呢…”

 “毕竟我们已经好几年没好好说过话了。还是小时候好,晏晏最喜欢我,总要我给她梳头发,戴耳坠,抱着我一起睡觉。”

 “我当然知道我们不行的,你看,她与我生分之后,我也没有打搅她。我连她的脸都要忘干净了。有什么忘不了的呢?

 洛的贵女这般多,我不缺玩伴,不缺密友,对,我能和她们一起,和她们一样的活下去,”沉知婴的措辞颠三倒四。

 他陷入了某种混乱的臆想,微笑着‮摸抚‬自己的脸:“阿兄,我生得这般美,多少世家子弟不顾我年长,也要娶我进家门,可我是该嫁,还是该娶呢?”

 许多年前,国师的指点,让险些夭折的沉知婴换了‮份身‬。许多年后,国师不肯改口,沉家不能背负“违背天命”的罪名,因此沉知婴永远成为了女子。

 “我真想杀了他。”沉知婴低声呢喃,他的恨意来得快也走得快,不需片刻,情绪就又转移到姜晏身上。对,姜晏。姜晏是沉知婴对事的最初臆想,他的第一次遗,是因为她。

 他的第一次自渎,是想着她。关系疏远之后,沉知婴花费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来遗忘一个人。忘了便忘了。

 怎知偶然遇见,说几句问候的闲话,碰碰手背,闻到她脖颈的汗味儿,潜伏在腿间的丑陋玩意儿就醒来了。

 “阿兄。”沉知婴道,“真奇怪啊…站在晏晏面前,我似乎又成了个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庞浮起缥缈的微笑,紧接着下一刻,情绪骤然阴沉。

 “可宿成玉怎么总赖在她身边呢?好不容易偶遇晏晏,我差点儿就能告诉她我的秘密,我想让她选选我…可宿成玉怎么又跳出来了呢?

 那种…那种肮脏卑劣糊不上墙的烂泥,只会模仿闻阙存活的废物,凭什么得了她全部的信任,全部的喜欢?”“凭什么…”沉知婴丢掉手里的剪刀,他用嶙峋瘦削的手指捂住自己的脸。

 “凭什么她要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喜欢,是藏不住的,或许是一个笑容,一句话,抬起又放下的手臂。是离别时的不舍,再会的欣喜。又或者,是姜晏望向宿成玉时,永远闪烁着亮光的眸子。亮晶晶,水粼粼。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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