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官署大力整顿
***柏问是窃印之人,事发后抓捕入狱,挨尽刑罚,才算咽了气。死的时候,体身没一块
是完整的,而郑雪灯是季慎之次女夫婿。论起来,的确是季慎之一手提拔上来的,算不得特别干净。
此人脾
宽厚,受不得苦,入狱没多久便被磨折得神智不清,最后被刑官
着摁手印时,眼珠子完全被血糊住,根本看不清供状写了什么。真的罪认了。假的罪也认了。
总归,作为郑雪灯外舅的季慎之,基本没了
罪的可能。季桓捏得铁栏杆哗啦响:“廷尉不干净,现在只想把罪责都推到父亲身上。”季慎之:“有些罪名并非污蔑栽赃。”“但他们想让您死!”
“总要有人死。拿命填了这案子,才算给世人一个
待。”“我不希望父亲成为这个‘
待’。”
“是季家不该成为‘
待’。”季慎之的眼神平静苍凉,他注视着自己的儿子,“璧英,争论长短没有意义。真真假假,辨明这些又能如何?我终究是犯了错的,从我第一次允了他人不正的请求,便已经想到今
的下场。”
他给他讲自己做过的事。讲少府丞,讲太尉,讲幸明侯和太仆卿。前朝,后宫,盘
错节的局势和人脉,无处不有的恶意与利害。
谁碍了谁的道,谁活着会让谁死,一件件
晦复杂的旧事剖开来,全是散发着恶臭的脏污物。“原本的少府丞是我难得欣赏的人。年轻,正直,一腔热血,见不得半点徇私枉法之事。”
季慎之目
怀念,“他拜我为师,每次见面都如临大敌,紧张至极,如此赤诚之人,因为不肯替幸明侯挪用金银建造高台,便成了旁人的眼中钉。”
“那座高台,却是幸明侯用来献媚天子的。”“幸明侯授意我弹劾少府丞,罪名与证据都准备得齐全,直接送到案头。
我纵然犹豫,幸明侯一句话,便能决定少府丞的生死。”“他道,陛下不满少府丞愚钝。”季慎之隔着栏杆
隙,为季桓整理衣襟。“现在,是陛下对我不满。
无论要害我的人是谁,事情已经如其所愿闹大了。陛下需要平息众怨,也需要拿我来震慑其他臣子。璧英,我不得不死。”季桓从头到脚都凉透了,他想吐。可是吐不出来,一股粘稠的气息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少一个季家,对陛下是好事,但我一条命足矣,无需搭上更多。”季慎之枯瘦的手掌
在季桓肩头,目光沉沉,“如今想要我认死罪,证据尚且不够充足。
口供不能服人,你回家,将你书房东南角的地砖掀开,底下藏着我早已准备好的罪证。拿上它,交给闻阙,你便是大义灭亲
守清正的季璧英,而非罪臣之子,得利之人。”季桓张口:“我…”
“要快!”季慎之厉喝,“若想寻仇,先保住自己的前程!等你坐稳兰台,爬到更高的位子,才有本事与人争斗。”
“你是想活得比我好,还是受我牵连,自毁前程?你是要保住季家,还是任由门庭颓败,亲人受尽嘲笑?”季桓的手都僵硬了,他松开铁栏杆,手指关节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内里皮肤红肿拧烂。
“我知道了。”他说。远处望风的狱卒敲了敲墙壁,示意时间已到。季桓要走,又听季慎之道:“以后莫要与姜家五娘来往。”“为何?”季桓诧然,他不明白此时此刻父亲为什么突然提到姜晏。季慎之抚平衣袖褶皱。
“你们年轻人的纠葛,我不关心,但姜五娘与宿成玉多年感情深厚,人尽皆知。数月前,姜五娘携宿成玉进丞相府,为其引见闻阙…”季桓道:“她不是为了引见宿六。”虽然他不清楚姜晏的意图。
“是么?”季慎之抬眼,神色掠过短暂的怜悯,“自那天他们见面之后,闻阙便将手伸进廷尉府,也伸到我这里来了。
一个侯府的女子,一个落魄的宿氏子弟,我原本也没有放在心上,可如今想来,所有的苗头,都是那时候开始的。”季慎之问:“季璧英,你真的了解姜五么?”
你真的要与她亲近,甚至与她成婚么?在知晓她参与了窃印案、是谋害亲父的凶手之一以后。***仲夏时节,季桓向闻阙呈
了一份足以定季慎之死罪的铁证。
那是季慎之的亲笔手札,记录了他从官以来所有徇私枉法的名目细帐,牵连者众,内容触目惊心。闻阙亲至廷尉狱,与季慎之对质。
季慎之对这份手札供认不讳,但拒绝接受除此之外的任何罪名。该是他的,他认。不是他的,他抵死不从。这位名节已毁的御史大夫,仍然坚守了最后的骨气。
即便他的骨气,在许多人眼中是充满讽刺意味的笑话。季慎之问闻阙:“在你看来,我是笑话么?”阴暗沉闷的牢狱中,闻阙语声淡淡:“季大人的傲骨,若是用在正途上,多熬一熬,忍一忍,也能成为受人景仰的孤臣。”季慎之:“我不愿做孤臣。”
他是季氏旁支庶子,从小吃尽苦楚。从仵作熬到御史大夫,怎能完全不受
惑,不失初心,他道:“闻子鸠,你又如何呢?
我这双眼睛看过太多人,唯独在你身上揪不到大错。人无完人,你走到这个位置,不可能没有问题,只可能是装得太好。
你且想想,自己这清正纯粹的名声,能保持多久?他
跌落泥淖,能否得我半分体面?”闻阙静静听完质问,回答:“子鸠不在乎声誉。”他为季慎之留了一盏豆黄油灯。
窃印案轰轰烈烈闹了半个夏天,于暮夏结案,天子下诏严加惩处,判季慎之炮烙之刑,震慑群臣。
涉案的众多官吏,有二十余人处斩,三十余人贬谪
放。其余责罚不予赘述。兰台廷尉府等处严加整顿,大批撤换,调进许多寒门士子。王侯士族再次被削弱,处处可见新鲜面孔。
此事施行不易,太子中途病倒,全靠闻阙扛住各处压力,夜一夜地熬,宵衣旰食步履维艰,最终平定一切。代价是他树敌愈多,在朝中步步凶险,而由于闻阙的干预,窃印案收尾较之前世更快,更利落狠绝。
季桓的告亲之举,官署的大力整顿,极大程度吸引了群臣百姓的注意,至于在窃印案中焕发光彩的宿成玉,反倒不怎么显眼了。人们提起宿成玉来,便道此人有闻相之风,但行事略显冒进偏执,且有一颗狠绝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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