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成玉默然半晌，推开季桓的脚，然后捏着袖子，擦拭淡淡的印痕，对于姜晏送来的每一件礼物，宿成玉都做出了十分珍惜的姿态。季桓看着看着。喉头翻涌的气流逐渐平息，凝成冷郁的冰河。
他突然觉得很无趣，无趣且恶心。“这般深情给谁看？我是不与你争了。可你争得过别人么？”宿成玉手指一顿。桐花宴上，姜晏不适呕吐，闻阙当众安抚维护…此事早已传进耳朵。“…晏晏与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宿成玉收好画卷，起身与季桓对视，“我们之间，没有‘别人’。”季桓回之以嗤笑，随即收剑离开。沉默跪伏在地的蝉奴仰起头来，看向脊背笔直的年轻人。宿成玉安静站在书房内，呢喃声轻如梦呓。
“我们之间…不应该有‘别人’。”＊＊＊有时候情况就是会发展得很离谱。比如一个时辰前，坐在榻前的姜晏怎么也预料不到，自己只是想扶一扶陵
公主鬓间歪斜的发钗，却被对方握住了手腕。半梦半醒的陵
眯着眼睛打量姜晏，须臾，竟将她按在榻上，哄猫儿似的拍拍肚子。姜晏要说话，于是被捏住脸颊。“…莫吵。”
感地察觉到陵的起
气，姜晏默默闭嘴。大家都有起气，发起脾气来很麻烦的，她静悄悄躺在榻上，头顶能感觉到轻微的呼吸声，半边子身挨着陵柔软的
脯，散发着香味儿的薄纱裙裳互相纠
。寝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香炉的烟袅袅飘舞，窗棂外是漫天漫地的
光。一只斑斓的蝴蝶忽闪着翅膀落在屏风上，五彩鳞粉
离了姜晏的眼。躺着躺着，她便也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窗外的光已经西斜，晕着倦懒的金红。姜晏一时视野朦胧，体身虚软无力，意识沉浸在梦与现实的边缘，她似乎看到听到许多幻象，于这真真假假的幻象中，又能感觉到陵
若有若无的揪扯…这位难以捉摸的公主正在玩
她的头发。竹屏风外人影晃动，似有宫婢走动，以及一袭冷月
的衣袍。“殿下，臣顺路送织作典册…清远侯女亦在此处么？”浸着霜雪的嗓音，穿透层层迭迭的屏障，融化进姜晏耳中。她倏然清醒过来，支着玉榻起身，却被身后的陵环住
身。“醒了？”睡足觉的陵
公主心情不错，下巴搁在姜晏肩膀上，懒洋洋对着屏风外的闻阙说话，“我这月水宫何时尊贵起来，竟
了闻相进门，真是蓬荜生辉，可喜可贺。”把月水宫说成是蓬荜生辉…就算是嘲讽，委实措辞随意。姜晏瞧着屏风外的人影动了动：“清远侯爱女心切，见久久不归，托臣照看一二。
若殿下无事，便请姜五娘随臣出宫，免得搅扰殿下休憩。”姜晏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入宫前递信给叶舟。
啊。闻阙应当是得了信儿，来接人的，她扭头看陵
，陵正好也看她。四目相对，姜晏率先开口。“殿下，五娘得回家啦。”陵不知在想什么，眼神有点奇怪：“你要跟闻阙一起走？”姜晏寻思可不就是闻阙来接人么，于是点点头。陵
公主的眼神更奇怪了。诡异中透着无奈。“…去罢。”她最终松了口。姜晏下榻，想想屏风外就是闻阙，干脆跪坐着用手指梳弄发髻，拆解的珠花就咬在齿间。陵
又恢复了歪斜的姿态，支着脑袋看她，总觉得殿中仿佛多了只
梳洗的猫儿，也不是不能唤宫婢进来伺候，但是陵懒。整理好仪容的姜晏起身再拜，绕过屏风见闻阙。有旁人在，姜晏礼数还算周全，俯首唤道：“有劳闻相。”声音细细软软的。闻阙视线在姜晏身上掠了一圈，没找到受伤痕迹，他面色淡淡，与陵
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告退。临出门，方听到陵嗤笑。“…接人就接人，倒找许多借口。”＊＊＊出了宫门，姜晏没找见自家车舆。“三姐回去也就罢了…我家没人接我么？”她左顾右盼的，很是不可思议。
闻阙扶了下姜晏摇晃的脑袋，随即松手。“清远侯与我偶遇，我承了他嘱托接你出来，顺道送你回家。”原来如此。姜晏了然。
她爹大概是放心闻阙的本事，所以干脆不派车了。若能叫闻阙送一送，清远侯府也算有面子。上了闻阙的车，姜晏也不客气，自己挑了舒适的坐处。一条腿伸直了。几乎要碰到对面青年的鞋履。
“闻子鸠，你竟然亲自来接我啊？”姜晏笑眯眯地，“这回不怕人说闲话么？”端坐的丞相大人神色不变，颇似莲花台趺坐的圣者。
“陵
既然留你，便是要等我来。我来了。才能带你走。”姜晏唔了一声，托腮思索：“你接我，就坐实了你我的关系。你若不来，我是不是就困在月水宫了？”难怪陵
公主按着她睡觉。姜晏琢磨了下，她倒是没感觉到多少危险，可能陵表现得太无害了。闻阙颔首：“闻某并不觉得陵会伤害你，但也不愿赌。”这句话很容易让人多想。不过姜晏知道，闻阙之所以这么说，是不希望自己和陵
的纠葛影响到旁人，如果姜晏出事，他会愧疚。责任啊公义什么的…总之这个人脑子里都是类似的东西。“我也觉得她不会伤害我。”姜晏道，“她
子有点奇怪…还
好玩儿的。”眼见闻阙要张嘴，姜晏赶紧制止：“别，我知道，我知道，要注意举止莫被抓了错处…先生莫要念经呀！”闻阙：“…”也就规劝过几次，如何就是念经了。丞相大人莫名有点不太开心，他闭上眼睛，听车轮碾过街面的声音。重复而枯燥的吱吱呀呀，逐渐混入少女随意轻柔的哼唱。姜晏在唱歌。托着腮，脚尖一点一点的，唱着陌生简单的曲调。“落了那钩月在池塘…掬捧月
酿酒香…”半俗半雅的，教她唱出来，却有不一样的意趣。只是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喝醉的玉兔跳上
，红眼睛红嘴红肠肠…”闻阙：“…”闻阙忍无可忍睁开眼睛，对上自得其乐的姜晏。“你这什么曲子？”姜晏很高兴：“好听么？小时候我夜里闹着要吃兔
，我娘唱着哄我睡觉的。”“…你睡得着？”“睡得特别快！而且还梦见许多兔子在天上飞。”到了侯府，姜晏一蹦一跳下车来，她白
睡得舒服，这会儿精神得很，眼睛亮晶晶地朝闻阙挥手：“我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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