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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擦了擦眼泪
 那几个帐篷一下子被燎着了,向郁娇死死拽着男孩的细胳膊,把他往石头后面拖,否则,他就要像一只凶暴的小狗一样向爆炸的地方冲过去了。

 在雷管的攻势之下,这片简陋的营地已被毁掉大半,温骏的手下也几乎死尽,只是对面似乎并没有罢手的意思,向郁娇藏身在石壁后,脚下的大地狂暴地震颤着,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震碎了。

 温骏虽然杀过很多人,但被人杀的经验却还是头一遭,这令他也有些六神无主起来,在余光之中,他看到了向郁娇拽着小男孩飞速逃过的身影,他似乎忽然才想起来:哦…是了,还有她。

 接二连三的爆炸却容不得他更多的思考,他感觉脑子里已经被震成一团浆糊,忽然,他看见一个雷管直直地飞到眼前,那燃烧的引信就像一条吐火的蛇,降落在向郁娇躲藏的石壁前。

 “不好!”他心头一紧,下意识便朝着那雷管奔去,一边跑一边竭力地吼着:“快跑!快躲开!”就在他触到雷管的那一刻,那引信燃到了尽头,灼热的感觉和死亡的恐惧一起朝他袭来,在这个时刻,他所想的却不再是“一起死”他希望她能活着。雷管在他的手心爆炸开来。

 此时,他早已感受不到疼痛,而是拼尽自己的全力,将那死亡的爆破结结实实地在自己的‮体身‬之下。随即,轰得一声,温骏连同身旁的‮大巨‬的石壁一起爆开。

 然而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死之前,他的脸上竟浮着一层淡淡的微笑,他最后的念头只有:可惜了…可惜死到临头。

 他狠了一辈子却还是狠不下心。可惜理想中安稳的好日子,终究被炸碎成了梦中的泡影。向郁娇并不知道温骏已死,但她听到了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快跑”她来不及犹豫,连滚带爬地往前。

 手中仍然死死拽着那孩子,也不敢回头,只怕一回头发现手中拽着的早已不是人,而是一条血淋淋的胳膊。万幸,随着梁轲的人慢慢围上营地,爆炸的轰击停止了。

 小小的山头已被变成一片血海,树枝上到处挂着尸体的残肢,梁轲慢慢跟着前来检点尸首的手下走来,对眼前的景象感到颇为满意。平这最后的残渣余孽之后,他也算是在这个倒霉地方拥有了一块小小的地盘。

 至于往后的日子,那就往后再说吧,这时,前方忽然传来男人‮奋兴‬的叫喊声:“抓到一个女人!”梁轲微微疑惑,女人?难不成这里的首领是个女人?他凝视着前方一大一小的人影朝自己走来。

 ***梁轲在国外念中学的时候,选修的第二语言是法语,那年代网络还不发达,人们用的还是非智能‮机手‬,他本人也没有什么语言天赋,所以一到上课时间就是发呆睡觉,那些含混的发音与复杂的语法规则刚好用来助眠。

 不过,课堂上喋喋不休的老师口中也偶尔会有几个字词闯进他年少的心中,帮他在后某些场合里看似熟练地拽几句日常法文,提升一下他这个不学无术私生子的格调。比如此时此刻。

 在梦境般诡魅的山野间,像燃烧一样的绿与草木疯长般的火焰织在一起,他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词:déjàvu…意思有点复杂,用来形容一个人在现实中看到了梦里见过的场景时的感觉,似曾相识,恍如前世,就在这一瞬间,他的灵魂像是出窍了一样。

 在前方的一片混乱之中,他的眼睛望出去,居然看出几分熟悉:那朝着他走来的,分明是向郁娇的身影。可这太不‮实真‬了。

 不‮实真‬到令他不由怀疑这一切:凌晨时分父亲的电话、突如其来的逃亡与被抛弃的余生…难道之前发生的都是一场梦?

 她穿着一身本地女人才会穿的那种海蓝色镶金边的长裙,脸蛋也不再白净无瑕,而是于之上又染上了一层乌灰。

 同时沾着新与旧的血,一头凌乱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他终于知道这份不‮实真‬的感觉来自哪里:她显而易见地历经了沧桑,可她依旧是美的,美得生机,像这热带山野间肆意生长的植物。

 有点可笑的是,她身边居然还牵着一个半大小男孩,这一大一小被几个男人推搡着,她一路走得跌跌颤颤。

 感觉随时都要倒下去,及至她缓缓走近了,他才注意到她的眼中含着一点泪光,摇摇坠着。

 这令他顿时回想起了过去的“乐府”方琴手下那帮金娇玉贵的‮姐小‬们是连见了苍蝇蚊子都要吃不消的,矫情也好,造作也罢,都是她们作为“高级商品”应有的资本。

 可是现在,这山头上的残肢断臂、漫天的扬尘碎石、被轰得稀烂的尸体…一切不和谐的东西却如此和谐地与她出现在一起。

 她的神情淡漠而麻木,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尖叫,只有一点冰冷的泪光,他的心切切实实地疼了一下,几乎有点失态地想要走上前去,把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走在远处时,向郁娇并没有认出梁轲,她的身上脸上都被碎石擦伤,脚也在拼命奔逃时崴了,浑身像火燎一样疼痛。走回石坑附近时,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温骏的尸体。

 那具健壮的体已被炸得上下分截,只有上半身和小腿以下尚算完好,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头颅的形状,同时竭力让自己转过脸去,不忍看他那双已失去生命的眼睛。

 她心如麻,同时忽然感到极度疲惫,温骏是恶魔,也是奴隶主,可这奴隶主做得也算对她仁至义尽了,以至于此刻想来,回忆里的种种都是他的好。

 她简直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因为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又是怎样残酷的人生。走着走着。脑袋的晕眩与腔内的恶心一齐袭来。

 她感到眼前发黑,呕出一团鲜甜的血,随后便倒了下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居然还是躺在温骏营地的那座吊脚楼里,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然而当调动筋发麻的双手,随之袭来的滚烫痛感却‮实真‬地告诉她,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守在边的嬷嬷见她醒了,大惊小怪地跑出门去。门一开,便听到外面很喧闹,阳光很灿烂,照得她忍不住眯起眼睛。逆着光,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身利落的装束。

 但不再一身黑,只有短发依旧乌黑凌厉,整个人像是略微大了半号,脸上也添了许多泛青的胡渣与浅浅的纹路,不过半年未见,他却忽然从鸷的青年转变为而立之年的模样。“醒了?”他说话还是像过去一样,淡淡的。

 她的喉头一紧,随之,两行眼泪便径直滚落下来,划过她干涸的皮肤与新鲜的伤口,钻心的疼,她简直想从上跳起来抱住他,但猛然又想到了叶茗蕾,只好克制住这个冲动,擦了擦眼泪,说一声:“嗯。”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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