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骂不还口
他们用塑料袋裹得很仔细,没有弄到地板上。“太谢谢您了,我去找个花盆把它种上,”程国安是真的喜欢。
他一手拿着栀子花,一手搀扶着老人,“叔,您来教教我,我虽然喜欢,但总是养不好,我跟您取取经。”
两人去阳台摆弄那株栀子花,卿杭一个人坐在客厅,才刚松了口气,就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本能抬起头,看到一个红裙少女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戴着耳机,像是没有注意到家里有个外人,光着脚走到茶几旁拿了一个苹果咬在嘴里,然后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打游戏,耳机里应该是有音乐,她翘起来的那只脚随着音乐节奏一晃一晃的。
她头发很长,柔顺地铺散在沙发上,但也遮不住
在吊带裙外面的肩颈。裙摆只到膝盖,能看见脚踝被蚊子叮了两口,皮肤上有很明显的红印。刚才程国安不是坐在她那里,看不到卿杭的脚。
她的位置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看到。卿杭不知道自己这一刻心里在想写什么,从袜子里
出来的脚趾悄悄勾起,他想藏起来。
脚趾轻轻擦摩拖鞋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他就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然而抬头就抓到了少女刚刚收回去的余光,以及微微上扬的
角,她梨涡浅笑的模样告诉他,她看见了。
不是轻蔑,也不是嘲讽,而是真的被他可笑的小动作被逗笑了,这样反而让他感到窘迫。阳台外传来爷爷和程国安的谈笑声,客厅里的卿杭却局促紧张地不知所措,空调冷气缓解不了耳
燃起的燥热,红晕在脖颈蔓延,越发无法控制。程国安他们在阳光鼓捣了半个小时才进屋,都被晒得一身汗。
“爷爷好,”程挽月是见过卿杭爷爷的,她把纸巾递给老人擦汗,“外面太热了,快喝杯水解解渴。”爷爷连忙接住。
他笑着说,“谢谢月月,女大十八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卿杭,这是我女儿,叫挽月,挽回的挽,明月的月,”程国安介绍道,“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卿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头摇,程挽月则是完全不理会。程国安皱着眉批评她,“月月,你怎么回事?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家里有客人,你这样很没有礼貌。”程挽月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哦,他有礼貌,那他怎么不跟我打招呼?”***程挽月朝卿杭看过去的时候,轻飘飘的眼神并非傲慢。
虽然她是程家唯一的女孩儿,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着长大,但在原则
问题上程国安也绝对不会过于溺爱她。
她嚣张但不跋扈,顶多只能算是有点女孩子的娇气,就像刚才程国安帮两人互相介绍说他们是第一次见时卿杭没有开口接话一样,现在程挽月明着说他没礼貌,他也没有自我辩解。因为这其实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她。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去年夏天,但很显然她不记得了,程国安下乡扶贫,她跟着一起去镇上玩,程国安忙正事。
她自己逛到学校附近,买了瓶汽水坐在香樟树下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们趴在地上玩弹珠。爷爷是前两年开始收废品的,卿杭每次放假都会帮忙做事。
他背着一大袋塑料瓶从小卖铺前的那条马路经过的时候,
面遇到了两个同学,初中不是根据成绩分班,所以一个班里什么样的学生都有。
这两个男生平时就是坐在教室里最后一排的那一类人,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他们躲在课桌下吃泡面,玩机手,或者睡觉,被老师批评也不当回事。
甚至还会把在课堂上和某位老师发生争吵和冲突导致全班停课自习当做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事后跟兄弟们吹牛,不屑地说哪位老师站起来还没自己高,争执两句就能被气哭。卿杭的性格很不合群,这些人抄作业都不会找他。
“喂!”稍微胖一点的那个男生叫住他,把饮料瓶扔到他脚下,瓶子里没喝完的可乐飞出来溅到他
腿上,留下了一圈一圈深
的痕迹。
“这儿还有两个易拉罐,全都送给你了,不用谢。”并不是同学之间的善意,而是在提醒卿杭,他应该放下肩上的袋子,双手捡起地上饮料瓶,然后再感恩地说声谢谢。连七八岁的小孩都在看笑话。
“不用谢?”一道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额头的热汗
进眼睛里,卿杭什么都看不清,只恍惚地看到一个火红的身影逆光坐在树下。
“那可不行,这么大的恩德必须要谢,光一句‘谢谢’怎么够呢?过年那天还要沐浴焚香杀猪炖
放鞭炮,再磕三个头,活到88岁了都得拄着拐
上门,否则就是有大罪。”
一个在地上滚得浑身灰扑扑的小胖子头摇晃脑地问她,“姐姐,又不是死人了,为什么要磕头?”
程挽月认真地说,“把没喝完的饮料瓶扔到别人身上,弄脏别人的衣服,这可是天大的恩德,得刻进家训家规里,早读三遍,晚背三遍,磕头都太简单了。”
小胖子反驳她,说这样是没礼貌,她仰头喝完剩下的汽水,笑着把瓶子放在石桌上,“那应该怎么做?你教教我。”
小胖拿着瓶子跑到卿杭面前,先问他需不需要,等到他点头之后才把瓶子递到手里,这个过程大概有一分钟。
“姐姐,你学会了吗?”程挽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这么简单呀,我学会了,真谢谢你。”又不是傻子。
在场的人谁会听不出她这些话里讽刺的意味?真正不怕事儿的人不会把‘敢惹我试试’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她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有看过那两个故意让卿杭难堪的男生一眼,也没有看卿杭。
只在离开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往你后背扔东西就是在打你的脸,笑话你就是在骂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点骨气都没有。”卿杭望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回想起她的话觉得有些可笑。
没有尝过人间疾苦的千金姐小,怎么会理解他的处境?就像原本就站在月亮上的人理解不了为什么还会有人竭力前行穷尽一生,月光都照不到他身上,后来很多年卿杭才惊觉醒悟,他对程挽月是一见钟情。
第一眼就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会讨厌呢?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喜欢,这种藏在心里感情成年累月递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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