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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背负雷霆
 她连脚步声都不曾变过。辛梓想叹气了,又因为呼吸幅度大了一点带动咽喉气管,他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凌乱的血滴从口中溅而出,点落在稻草堆上。口仿佛痛得锥心,他没空再分神去聆听,只一气地拼命咳

 良久,待他终于停下那濒死的噪音,浑身无力双眼模糊地倒在稻草堆上,半张脸都浸泡在自己粘稠发黑的血污里时,来人已经停驻在了他的牢门之外。太黑了,即使她端着松灯。

 他快要油尽灯枯的双目也看不清。只隐隐绰绰看到,一双干净带绒的绣鞋,一席织金带银的翩然长裙。

 就那么华贵地逶迤在肮脏地面,就仿佛云朵坠落于沼泽,他双眼涩痛,赫赫息,挣扎着看了那身影许久,在模糊光影里辨认着她的轮廓,微笑起来:“…听说你有孕在身,果然胖了些。”

 “…”门外那人屏息,静静看了他一会,才冷然出声:“你果然是恨我的吧,故意要在我面前咳成这副样子,还一见面就说我胖。”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他的姐姐,这么多年未见,仍然学不好骗人,到处表现出自己对辛氏的恨意,到处讲是为了自己这个没用的弟弟才委身入宫…可惜一开口,她话语里的痛苦就像夜雨一样融化落下,藏无可藏。

 辛梓很想爬起来看看她,看看她是不是已经长成了雍容华贵的大姑娘,看看她头发是不是还是卷的七八糟…但他胳膊用力试了试,半点都撑不起自己的‮体身‬了。

 他感到抱歉:“在你面前这么狼狈…非我本意,只是我已经控制不住了,你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见我,我虽不赞同,但很安心。”外面的人窸窸窣窣响了一阵。

 她抱着裙摆蹲下了,松灯放在手边,照亮她满手金银宝石,却仍旧看不到她隐在黑暗中的脸。“辛梓,你怎么说话变得这么老古董,就好像夫子在我耳边念经。”辛枝低低骂他。

 辛梓想笑,扯动了口痛楚,他脸色煞白,指甲抠进砖,强忍着不出声。牢门外的人看着他,也不说话,默默攥紧了自己的胳膊,玉石碰撞叮咚作响。

 干涩撕裂的寂静在夜里隐藏,他眼里出泪来,不知是咳的,还是痛的。“…阿枝,”他像小时候一样叫她的名字,“你看看我这个样子,会后悔当时留下我吗?”

 辛枝被照亮的手指神经质一样发颤,她也像他一样,将手指攥紧。“你呢?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会后悔让我进入帝王家吗?”眼泪融着鲜血。

 在口中发苦,辛梓喃喃回应:“我好后悔。你不记得吗?被四叔的人伏击那天,你第一次说要进宫…那时我让你不要去,我是想无论如何都和你在一起…或者和你一起死的。”

 “那时我不想跟你一起死。”辛枝幽幽地回答,“现在我也不想死,我想活着。也想你活着。”

 她的声音好像梦呓,辛梓神情柔和地听着这些现在想来有些可笑的话,斗嘴一样反驳:“你做不到啊…你救不了我…这是从我出生就注定的,偏你…咳倔的像驴,总要撞一撞南墙。”

 “是,我做不到。”辛枝接下他的逗弄,低低慨叹:“在我发现他们供给桑洲的药被替换的时候,我就明白我做不到了。”

 “我的一切都是别人给的,阿秘,你,皇帝…抛开他们,我只是一介孤女,我能给你的,只有我自己的命。”“…所以,这次,我会和你一起死。”

 夜深沉,松灯燃尽,辛枝提着裙摆,摸黑离开了牢狱,她踏上老宅的青砖,深深着带有松脂气味的空气,冲淡肺腑里挥之不去的‮腥血‬味。

 一旁忽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你要做什么?”云雾被风引动,月光重新泼洒而下,辛枝回头,在惨淡月光下出泪意透的脸。同样的,她也看清了面色凝重的玄君。

 “你要和他一起死?你到底在盘算什么?”神明细细看过她颓然的神色,咄咄人。“我不想说。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们周旋,”

 辛枝情绪差到极点,一改白天与玄君平淡敬重的态度,冷硬回答,“要死也不是现在。我什么都没做,他还好好地躺在下面等死,我在好好地等着我的孩子出生。”

 “你…”玄君咬牙,玉白面孔带上怒意,“陛下果真不该如此轻信你,我就知道你有魍魉心肠。”“是,我本就不是纯良温和的好人,那又如何?

 我还是成为了你们的仰仗,现在你们周氏衰颓,每一个嫡系血脉的气运都直接关乎整个家族的气运,你真的有胆子动我,动我腹中孩子吗?”

 辛枝妆容花的一塌糊涂,眼角落下青黛的墨痕,一道道到下颌,她狼狈极了,这惨淡的模样她不愿意被辛梓看到…但她才不管玄君如何看自己。

 “你…”玄君气结,在愤怒之外似乎还有着些焦躁似的,不着痕迹地在她微微凸起的腹部扫视,他好像想说什么,面上都是复杂情绪。

 但这些东西又好像有违他恪守的礼数,所以他难以出口,只能用黑沉的眼神死死看着她的腹部。

 辛枝鲁地用袖子抹了一把遮蔽视线的眼泪,注意到他晦暗不明的视线,忍不住嗤笑:“怎么,你还真惦记我的肚子?”“…”玄君收回视线,冷硬地看向她双眼:“若真是陛下的子嗣,周氏自然会护好你。”

 “你感受不到吗?”辛枝笑了起来,森白的牙齿在月下冷冷发光,她嘲笑着一位神明,就好像扼住了神明的命脉:“我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你们周氏的气息,你感觉不到吗?那么纯正的血脉,我腹中的孩子。

 若不是陛下的,还会是谁的呢?”她仿佛在说气话一样单纯地反问,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都是寻常女子生气的模样,玄君却像是被侮辱了一样然大怒,猛地后退一步,精美的鞋履在青石砖上敲打作响。

 他死死地看着她,想在她脸上找出任何不同寻常的东西。可辛枝只是毫不在乎地着眼泪,花着妆,头发又卷又,在夜风中狂飞舞,狼狈,却固执,她不曾表现出丝毫动摇。

 “…辛枝。”神明冷了声音,警告道:“这样的话,我不想再被第二个人听到。”他拔的轮廓被翳覆盖,像是什么神庙里庄严可怖的神罚者,背负雷霆,足踏烈焰似的。

 但辛枝不怕他,“所以,你怕我告诉辛梓什么,今晚才亲自来监视我?”她眸中似有劫火,泪水冲刷过的面孔带着‮忍残‬的笑意:“…你到底怕我告诉他什么呢?”玄君忍无可忍地看着她,因为良好教养而强忍的怒气哽在喉咙,最终在看到她意有所指抚过腹部的手掌时彻底发,“辛枝!”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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