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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那时候还想过
 如今虽不是一夕之间转了,这些孩子气的小动作却是渐渐少了,哪怕云雨时依旧畅美,也总让人心有不足。

 沈穆时先还当她小孩子家闹别扭,晾得几也就好了,没想到过了几天越发糟糕,两人之间沉默做事,连话都快没了,弄得他心中烦闷,连房事都不想了,一把力气全花在了朝堂上。这沈穆时下衙早,在外院菉竹堂见了几个亲信。

 裴含章倒了以后,抄家抄出了一些要命的书信,是他捕风捉影构陷朝臣的有力佐证。其中还牵着两个同谋,又和内阁首辅冯廷和不了关系。

 冯廷和身处内阁二十年,武帝宫变时他帮着稳住了时局,一跃坐上了首辅的位置。武帝很念他的情,这次处置了两个冯,还特意着言安慰,说对他信任一如往昔,要他无需多思多虑。

 转头又说言官风闻奏事权力过大,敕令金吾卫共同督管。御史台监察百官,更重要的,还能监察帝王。

 金吾卫却是实打实的皇家亲卫,惟王命是从。武帝隐忍多年,这一手亮出来,称得上是图穷匕见了,沈穆时手下幕僚关注的却是两个冯空出来的位置。

 他们既然给裴含章下了套,通政司通政使和都指挥同知两个缺儿是志在必得。沈穆时在吏部和户部都轮转过了,若是再把三司抓在手里,将来首辅的位置非他莫属。

 “不用急,冯廷和已经有些稳不住了,我刚进内阁,此时不宜锋芒太,就让左长青和他斗吧。”

 左长青贵为次辅,这些年却一直被冯廷和着打,现在风向一偏,他必然是要反扑的。有资格进菉竹堂的都是长年跟着沈穆时的亲随,他稍一点拨便都会意。拉拉杂杂的又说了点事,便把话题转到了海上。

 “现在提开海正是时机。”坐在沈穆时左首的师爷孙汴是福州人,看着矮矮胖胖不起眼,其实做事最为沉稳:“您这时候提出来,左长青一定会答应。”

 去年闹了灾,国库空虚,再这么下去只能削减军费了,这是沈穆时最不愿看到的事,也是武帝最不愿的。改税制阻力太大,先从海入手,相对简单一点。

 “您从蒲氏手里接了海图,如今圣上高兴倒是没什么说的,只是这蒲氏盘踞泉州多年,后边还连着海寇。倘若有朝一牵出来,怕是有人会说您通匪。”

 提出忧虑的是沈穆时的侍卫陈杉,他当年在军中犯了事,这条命还是沈穆时救下来的,若说别人关心的如何成大事。他倒是更关心主子的个人安危多一些。“市通则寇转而为商,市则商转而为寇,清明盛世,才能将海寇变作良民。

 若是事事瞻前顾后,便什么事也不用做了。”沈穆时捻了捻眉心,把各人要做的事分派完了,挥手让人退了出去,等人都走了,承松才探头探脑地进来。

 茶案上的方山芽火候刚刚好,众人忙着议事,却没怎么喝,他看了有些可惜:“这可是贡品…好好的茶都浪费了。”沈穆时不笑了一下。

 承松子有些滑头,几个师爷都嫌过他不够沉稳,但他身边老成持重的人够多了,不想再添一个。

 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了素娥,若是刚才那帮人看到他宠上了那么个丫头,大概更要惊掉眼珠子了,可惜这几天,她都不怎么与他亲近。

 本来不过是养着当个消遣的小玩意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开始牵着他的心。沈穆时屈指敲着桌沿,虚拢着眉眼掩着散漫心事,忽地下定决心般抬眼…“去把素娥带过来。”

 ***后院到菉竹堂隔了两进院子,承松不知道沈穆时是什么意思,催得有些急,素娥走得气吁吁。开门进来的时候,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倒比平时气好些。

 小孩子家,还是该多活动。沈穆时这么想着。自然而然地向她伸出手。素娥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菉竹堂是沈穆时办正事的地方,一应摆设肃穆端方,连檀木书案都比别处的大些,素娥看了有些犯憷,一步一挨的走过来,格外小心翼翼。

 “怎么这般拘谨。”往常她是最会顺竿爬的,这种时候早就耍赖滚到了他怀里。如今却像没看见他伸出的手,屈膝中规中矩行了礼。

 “大人召素娥来,是有什么吩咐么?”沈穆时皱了皱眉,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半晌收回手:“今儿有些眼酸,不想看字,你把几份邸报找出来读一读吧。”素娥愣了一下,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偷眼看他果然带着倦容,又忍不住担心。“要不您先歇一歇吧?灶上炖了肚翅,我去给您端一盅来。”“不用了,过会儿就用晚膳了。”素娥只得在对面圈椅上坐了,拿了邸报来读。

 邸报上摘录的都是朝廷最新的奏议,奏章抄出之后,诸司互相传报,以便大家都知道当前的政务。

 外地官府想知道京师时事,则大多在京师雇人抄报,以驿站传送。沈穆时身在内阁,邸报上的消息对他而言都是过时货了,他重新听一听。

 也不过是看看自己有无疏漏之处。官样文章又长又绕,字还印得小,素娥眼睛睁得大大的,像个被夫子考校功课的学童,读得一脸认真。

 他忽然就走了神,群陆三伍肆捌零玖肆零整理想着她若是上族学会是什么样儿,世家大族也有办女学的。

 不过她应该没上过,读书写字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张贺应该没那么多闲工夫…他沉思着摩挲手中的紫砂壶,视线却落在她身上。

 她正读到御史中丞邹继平弹劾裴含章的那一则,其中有两字特别生僻,素娥蹙着眉越读越慢,最后在舌边打个滚含糊过去,声音又重新清朗起来:“…洎乎晚节,罔顾人伦,近狎僻,专务诈诞欺罔天听…”

 沈穆时忍不住一笑,想起自己刚跟祖父读书的时候耍过这样的滑头,但文嘉居士治学是极其严谨的,不但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还拿戒尺打了他一顿手心。小孩子皮薄,第二天手掌肿得透亮,连笔都握不住了,吃了这教训。

 他从此才不敢耍小聪明,他那时候还想过,将来长大了也要收几个弟子,时不时提溜出来教训一顿,该有多么威风。却没想到长大了,所思所想就全然不同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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