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雕栏玉柱背后
“若说我成全了自己什么,那便是我终于能对自己诚实些了,我知道在这世上,即便我没那么好,没那么懂事,没那么淡泊超脱,我依然是我,依然会有人知道我的好。”
“就像现在,听了阿青姑娘的话,若是以前,我多少要辗转反侧,想着师父对我好,是不是因为心里的愧疚。
而不是因为我,但如今我不这么想了,好便是好,不论这份好的因缘如何种下,这份好却是做不得假的,我身处其中,自然能分辨,师父待我好,是因为我值得。”她没有等到李玄慈的回音。
等来的,只是一个温暖的拥抱。十六静静在他怀里待了一会儿,接着,就用胳膊肘不客气地给了李玄慈一拐子,问道:“轮到你了,可不能光我回答,那我可太吃亏了些。”
李玄慈在她头顶轻笑了下,呼出的气息吹得十六
茸茸的发梢轻轻晃动,她觉得有些
,伸手去抓,却被李玄慈擒了爪子,收入掌心中。“快啊。”十六嗔了句,李玄慈将她的肥爪子咬了一口,等她老实了,才开了口。
“我自小亲缘单薄,又长于皇家算计之中,心肠更硬了,因缘二字于我,不过烦扰罢了。”
“我总觉得有股无名的戾气在
中时刻盘桓,
着我动杀念,
着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心存厌倦,
着我只能不停地游历于这茫茫天地间,却不知所寻究竟为何。”
“自遇到你之前,我连梦都未有过,夜晚不过是一段空白,而白
也只是夜晚的延续罢了。”“因此,我对万事万物,都没有执念,无事能左右我,无人能打动我。饿殍遍野,白骨积于道,我亦难生同情。
闻婴儿初啼,生新于世,我也未感过半分喜悦。”“可遇着你,又稀里糊涂共了生死结,不得不护你于羽翼之下。”“瞧你跌跌撞撞,看你稀里糊涂,又陪着你,做尽这天下无数蠢事,我却渐渐不觉得烦了。”
“那
在幻境之中,我俩陷在鳌鳖肚中,几乎没了办法,可那一刻,我心中生了念,不能叫你死在这里,得让你活着出去。我从未觉得叫一个人活下去是我的责任,也从未将他人生死放在自己身上。”
“后来,那穷奇凶险,我斩杀百妖,除之不尽,几乎力
,回头望了望你,忽然觉得,也无甚好怕的了,同你一起,无论生死,碧落黄泉,都不算不甘。”“这样没出息的念头,我却甘之如饴,那念一起,我便知道,我从此再不一样了。”
“你是我的第一个梦,也是梦中唯一的人。”“有了你,我方知何为不舍,何为执着。”十六并未回答,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的声音。
李玄慈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软话,也在中途就察觉怀里十六的气息渐渐平顺悠长,可他仍然将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他轻轻拥紧十六,在她额发上落下一吻来。
那
,唐元亲手将阿青留下的衣冠,与自己的青衣一起,葬在了小院中,没有立碑,只垒了几块石头,用指心血写了“阿青之墓”几个字。
何冲跟十六在墓前认真磕了头,何冲瞧着憔悴了许多的师父,心中不免有些痛惜,安慰道:“师父,你常教我我生死有别。如今阿青姑娘有了新的路。咱们活人能做的便是好好活。”
“何况阿青姑娘所说之事,其中颇多蹊跷还未解开,咱们更应该抓着线索查下去,才不算辜负了她。”唐元神色还算平静。点了点头。李玄慈此时出声,接着说道:“如今线索有三。”
“一是三皇子那里,他原来说的妖女。想来便是阿青。二人谋划的那枚古钱化作的招财童子,如今身在何处,值得挖一挖。”
“二是那些老鼠。黑药火这东西虽然难弄,可若是所求数量不多,又有钱有权,在京城这地方,倒也不是半点办法都没有。既然要从京外运进来,还要无声无息。
那就说明数量绝计不会小。这么多的硝石。和这么大的鼠群,总有办法能找出踪迹。”
“第三,就是我们之前听过的,也就是阿青口中的青
大人。”说到此处,唐元猛的抬头,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你知道这名号?”李玄慈点了点头,“不仅我知道,十六也知道。”
十六虽然瞧不见,却依然不敢看师父的眼神,小声回答道:“是的,师父,那是你、你不方便说话,所以我并没细说。”
“这青
大人的名号,还是我们进京之前,从红童子那听说的。依那红童子所言,正是青
大人指使红白童子和鼠娘娘,纵火烧屋,使人变为
民,再驱赶他们入幻境,取活人耳。”
唐元闭了闭眼,子身有些歪,何冲连忙上前搀扶。唐元却在他上手之前就站稳了子身,语气低沉了下来,”不仁之仁,我这真是不仁之仁。”
十六不忍此时追问。金展却并不看颜色,直愣愣地开口问道:“这青
大人究竟是何人?真是您的胞弟吗?”唐元久久不语。
指甲在掌心掐了又掐,才终于开口。“我这弟弟。生来体弱,所以与武功修炼上多有亏欠。我和师父也多由着他。”“然而他却有一禀赋,无人能及,就是他自小就能与
怪沟通言说,尤其擅驱使着万物生灵中的
怪听命于他。”
“原本想着,这也是难得的天赋,因此便都没有多加约束。我也从未想过,印象里那个总是苍白、平和的弟弟。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
“那
他假扮我之后,我几乎拔剑
杀了他,可最后还是没下得了手,从此与他决裂。我们都说了许多难听话,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他心中竟有如此多的不甘与愤恨。”唐元顿了下,补完了后半句话,“对我的愤恨。”
“那
之后他便叛离师门,再也没有回来过。”“我若早知因自己的一念不忍,会害得这样多人流离失所,白白丢了性命。便是拼着把自己的命赔给他,也应该在他变成完全的怪物之前,亲手结束了他。”
“会说妖语,又依仗
怪行事,想来他必定也是时时与妖同行的。若能顺着那些老鼠找到鼠娘娘,大概也就能够摸着他的踪迹了。”
十六出声安慰,想让师父少自责些。可这时,李玄慈却说,“不急,除了这三条线索,还有一个人,我想先去会会。”
“谁?”十六问道。“小五。”大公主宫中。这么久不见,大公主李环却仍是那副花团锦簇、叫人看了便欢喜的模样,只是这一次,伴在她身边的,不再是伴读薛蛮蛮,而是皇帝身边第一大太监的干儿子,雕栏玉柱的背后,几乎每个角落都站了人,然而行走之间连裙摆都未惊起,整座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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