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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零章 年至
 用罢晚膳,夫俩同去书房里,李泰下午进宫了一趟,被李世民派了几件公事,正拿着从工部捎带来的公文在看,遗玉翻了一会儿账目,突然抬头道:

 “我上午到昭华府去了一趟。”

 李泰“嗯”了一声,遗玉等了半天,见他没有下文,便又道:“我把从姚叔那里请教来的解毒药方给了公主,她说,不管成不成,都不会方子是从我这里得来的。”

 李泰这才把目光从卷册上离开,抬头看了看她,点头道:“这样最好。”

 他本不让她去管公主府的闲事,但也不愿着她子,便由了她去,而今有了平这层保证,若能药到病除,也算她捡了一份有用的人情债。

 遗玉‮头摇‬,“公主中毒已深,毒发时间过久,便是有解药,也未必就能痊愈,我真害怕她熬不过这一关。”

 “生死皆由天命。”

 李泰对平,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感情,李世民子女众多,平又常年住在洛,他们之间并不亲近,因此,乍一听她病入膏肓,他也并没特别的担心,只是为了安抚遗玉才说两句场面话。

 好在遗玉没想着要让李泰说什么感的安慰她,只是事情憋在心里不舒服,同他说说就会轻松上很多。

 “对了,松州那边送来的消息,我朝军士大捷,”李泰在书桌上一摞信帖里翻了翻,出一张皱巴巴的信笺,递给她,目光一闪:

 “卢俊似乎是受了伤。”

 遗玉大骇,忙起身接过信,还没颠倒过来正反字体,便又听他道:

 “不过他生擒了吐蕃的朝南大都护扎普耶。”

 今年冬天,一场雪都没下,就这么迷糊糊地过去,卢氏同韩厉留在扬州陪卢老夫人过年,攻打吐蕃的五万大军正在反朝的路上,卢俊未归,遗玉和李泰在魏王府来了一个相较清闲的新年。

 说是清闲,该有的俗礼一样不能缺。

 除夕,宫里有盛大的傩舞仪式,百官同鉴,千人观礼,遗玉一大清早便起来沐浴,腊的互礼早早就送过,今天进宫去也不用多带什么,只准备了几身换用的宫装,并一些送给各宫娘娘的“小物件”

 李泰难得一清闲在家,两人清洗干净,先换了居家的短绒袍子,看看也没额外的事要做,遗玉便拉住要去书房看书的李泰,在东间的暖阁里焚了些轻香下棋。

 凭着她那兑换棋子的赖皮法子,平倒也不是李泰全胜,然两人不做空局,在遗玉的提议下,拿了初七人胜节去哪游玩做赌。

 遗玉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同李泰下了三盘,前两回是一胜一负,关键在最后一局上。

 这兑换棋子也不是总有用,李泰若非真有意要让她,怎可能总留好棋给她兑换,只需中庸下过,便能破了她的诡计,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遗玉仗着自己能随时开口换棋,干脆就下的比他更烂,一来二去,乍一看就像是两个新手在对局,边上看热闹的平彤平卉都快无聊的打起瞌睡。

 两人下棋都有耐,谁都拿对方没辙,此时外面于通来报,说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遗玉敲了敲桌子,冲李泰皱眉道:

 “这样可不行,咱们衣裳还没换,别再误了时辰,不如这局就下到这里,且算是平局如何?”

 李泰不识她有诈,将手里棋子放回棋碗,道了一声“好”

 遗玉就等着他这一句,伸手哗哗将棋盘,伸出两手指,对他咧嘴出一张好牙口,笑道:

 “是你说的平局,加上前面一胜一负,还是平局,这彩头不能罢了,那人胜节那一天,咱们就分开两半来过,上午听你的,下午听我的。”

 “”

 平卉“噗嗤”笑了一声,连忙捂住嘴巴,遗玉听见,扭头笑瞪了这丫鬟一眼,伸手给她扶起,道:

 “走,更衣去。”

 起身往外走,过纱橱时,拨了帷幔,她还不望回头冲李泰眨眨眼睛,“说好了的,回头殿下可不许赖皮呀。”

 李泰被她那小眼神儿了一下,眯了眯眼睛,伸直了一双长腿,一手撑着下颔,目送她摆着小溜走,让人唤了阿生进来。

 “派人去查查,魁星楼这阵子可是安生。”

 “是。”

 进宫的时候,天色还早,两人在太极宫前面便分了道,一个去见皇帝,一个去后宫拜见宫妃,等到晚上再聚。

 随行的除了平彤,还多带了一个戚尚人,并非是遗玉突然稀罕起这老妇,而是过年进宫,毕竟是长孙皇后曾经的身边人,好歹要给宫里一个面子,哪能老不让面呀,不然她倒是更愿意带知书达理的秦琳来。

 “主子慢些,不如在这儿歇歇脚再走?”

 转过假山,听见前面说话声,遗玉扶了扶间一串佩环,发出叮铃脆响,才跟着引路的宫娥踱过去,一看还是人。

 “二嫂。”

 赵聘容听见唤声,扶着侍女的手转头,就见假山那头走出来一行人,中间儿的那个娇人穿一袭金葱的小竖领宫袖,肩上搭着一条松软的银狐裘披子,水灵灵一张白净的瓜子脸,含笑朝她走来,却是多不见的魏王妃。

 “弟妹来的早啊。”

 被走在前头的人说来的早了,遗玉暗笑,目光在她‮腹小‬上掠过,停住,惊喜地拿眼神去询问:

 这是,有啦?

 怀孕四个月,胎也稳了,赵聘容没想能再瞒着,便冲她点点头,伸手亲热地拉住她,两人朝韦贵妃那殿去,边走边聊,路上赵聘容还请遗玉试了试脉,得她一句安稳,觉得是比听十个大夫说的都强。

 两人果然来的早,韦贵妃的殿前还没几个人,几位年长的命妇分散坐开,除了妃,便是一些品级不高的妃嫔,都是穿着新衣,打扮得体,成团跪坐在花崭新的毯子上,少有单个落座的。

 韦贵妃年纪大了,有冬日腿寒的毛病,便斜靠在湘妃榻上,盖了一条厚毯子,见她们来,好心情地伸手指了近跟前的座儿,示意她们两人过来。

 “快来吧,正在说你呐。”

 遗玉同赵聘容同就了一张席坐下,才听出韦贵妃正在说的这是赵聘容。

 “你藏的真严实,这有音信了也不往宫里头报一声,几个月了,胎可安稳?”

 赵聘容早有准备,应答自如,遗玉也不话,安安静静地听着一群年长的妇人们谈起育儿经,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观察着对面那群低等的妃嫔,想着这里头是否有一两个她所知的“厉害人物”

 这么一看,还真是留意到一个特别的,安安静‮坐静‬在妃后面的位置上,年岁不大,穿戴清雅,因低着头,看不清样貌,但就这样,气质上就胜过后头那些单是模样漂亮的。

 “姐姐这里热闹,我没来晚吧?”

 门外,突然进来一句,杨妃领着两名宫娥摆着霓袖走进来,金簪玉钿,珠额光,她本就是众妃里数得着的美貌人物,更别说是特意打扮过,遮住了额头眼角可能有的细纹,仅凭一人,确是生生将那一群团坐的妃嫔都过头去。

 “这是在聊什么?”

 遗玉注意到,杨妃上场,妃飞快地皱了下眉,而韦贵妃面上的笑半点没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在说聘容,你可知她孕事有四个月?”

 “是么?”

 杨妃就在韦贵妃另一边坐下,惊讶地将赵聘容好好打量了一阵,抿嘴笑道:“好,好,你怀这一胎怀的不容易,本宫那儿有几服安胎的药方,等下便让人去取来,你回去得好好养着‮子身‬。”

 赵聘容乖顺地应了,并没显出什么受宠若惊的样子,遗玉想那方子拿回去,便是煎了,她也不见得会喝一口。

 要知道,皇子里头,现在可就属李恪子嗣风光,三个儿子,两个都是嫡子。

 “咦,这么一说,老四也成婚有快一年了,魏王妃的‮子身‬可是有动静了吗?”杨妃话锋一转,便朝着遗玉头上。

 摇‮头摇‬,遗玉轻声道:“还没有。”八个月能说成是一年,这宫里的妃子术数还不如她强。

 杨妃皱眉,“嘶,本宫没记错,这魏王府里,现在统共也只你一个妃子吧?”

 遗玉点头,实不光是妃子,就连现在陪李泰睡觉的女人,统共也只她一个。

 妃言又止,数道目光同时落在遗玉身上,不消她继续说下去,大家也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

 宅子里就一个有名位的女主人,成婚快一年肚子还没动静,这可不应该啊。

 韦贵妃同妃都闲闲地看着杨妃找遗玉不痛快,前者就是个温子,后者是因儿子对魏王府心存芥蒂。

 只赵聘容冷不丁了句话,“这也没什么可急的,该来就来了,我不是五年了才有这么一回?”

 案下头,她摸到遗玉的手,轻轻拍了拍,并没被杨妃打击到的遗玉,倒是被她这份维护小小地感动着了,半抬了头,冲杨妃羞怯一笑:

 “娘娘不知,王爷公事繁忙,这一年得皇上嘱令,广修文书,百难得一空,怎有清闲天天往后宅跑。”

 不顾夫俩从蜀中回来这一个月来的黏糊劲儿,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着痕迹地恶心了子嗣颇多的李恪一把。

 杨妃显然一时没听出这层隐晦的意思,自觉是达到了目的,掉头又去寻别人说话,倒是韦贵妃特别看了遗玉两眼,对这个每回进宫都惜字如金的魏王妃,有了些新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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