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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他的心
 耀之下,无忧眼睁睁看着往日疼爱自己的女人刺来尖利的剪刀,直指她的心脏。

 那一瞬,悲恸错愕,复杂的情绪盈满全身。

 原来眼前的人,是她的杀母仇人丫。

 原来往日她对她的好,统统都是假象…媲…

 ——你可知,这世上太多事情,都不如你看到的这般简单?你可知,只有朕能给你一世安宁?为何你不要,反而要舍下朕,绝然去赴死?!——

 不知为何,响彻在无忧脑海里的,竟是北堂烈怒气滔天的这句话。

 可也是这句话,以她最措手不及的方式,敲击进了她的心尖!

 她知道的,她从来都知道的,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真正呵护她的人,是他!

 可遗憾的是,除了我自己之外,太多太多的人,都期待着我的死…

 脚下犹如生,无忧动弹不得,绽放着金芒的耀灼得她眼前昏花一片。

 都麻木了,茫然了,更失了…

 最最讽刺的是,真正到了临死的一刻,她才发现由始至终,她多放不下他啊…

 千钧一发间,女子身后扬起一阵犀利掌风,直将端木如意击得往后连退数步,她手中的利剪因此掉落在地,发出声响,将那呆滞的人儿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回来。

 浑浊的眸忽而清明,无忧霎时看清了眼前——

 她曾经视如亲母的女人,站定在与她相隔数米的地方,满怀恨意与杀意的怒瞪她。

 无法亲手将她杀死,是端木如意此生莫大的遗憾!

 那眼神,让无忧感到陌生又心寒…

 “端木皇后。”

 汐从无忧身后跃向前来,与她并肩,面色淡然更甚无情的说“你可知,若她死了,你们全部都活不成。”

 “哈!”端木如意仰天一笑,毫无顾忌“我会怕死吗?”

 她回头往冰冷空寂的冷殿看了一眼,出狠,大声反问“里面两个孩子,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那狰狞的声音震进无忧心里,瞬间将她压抑许久的情绪引燃——

 “我死了就能挽回了吗?!”

 她忽而激动起来,呵声狂怒!

 攥紧了秀拳,她浑身颤栗的往前走了一步,咬牙切齿的问“亡夏是我一个人造成的吗?父皇的死要我一力承当吗?我死了所有的一切都能恢复如初吗?是不是我死了,这天下就永远太平,再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你说,是不是!?”

 “你——”

 端木如意被她连连数问,得瞠目!

 就连汐都始料未及,原以为这人儿一心求死,只是执不悟,原来她心里明白得很,那为何还要…

 “我什么?”

 无忧抬头与之直视,眸光强烈的冲撞着,抗拒着那时刻期盼她死去的怨毒目光。

 没想到这丫头胆敢冲撞自己,端木如意忿忿动了双,决然道“若不是你儿时在大殿上为北堂烈说话,给他处心积虑亡夏的机会,今怎会有如此惨境?!”

 “没错,当是我年幼无知,可我们夏国频频发起战事,你能保证父皇还有以后的历代的皇帝不会因为野心而征战?不会时刻想要征服无数疆土,不会弄得民不聊生?”

 中土之战,沐州覆灭,开启大夏盛世。

 可是他的父皇,夏国最战功赫赫的夏皇,因此足了吗?

 把整个国家的兴亡命运,强加在她区区一个女子身上,这样,公平吗?

 十年之前的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就是朝臣都不曾想到那男子真正的‮份身‬,她怎想得到?

 若不是夏国年年都在边疆挑起战火,若不是公孙战大将军急于立下战功讨好圣心,夜都不会失陷,北堂烈更不会将计就计潜入夏宫。

 这些,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公主控制得了的?

 “你大逆不道!”

 端木如意在忿诧过后,更多的是因为无忧决然反击,让她陷入无理嘎然的愤怒。

 扬起手,她那还未忽扇在女子脸颊上的巴掌,被生生拦截下。

 无忧紧抓住端木如意的皓腕,表情中的哀伤忽的化作倔强和不可撼动的嘲讽。

 “你没资格打我!”

 那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她利若刀锋的眼神,凌冽坚决。

 她没错,北堂烈没错,他们错只错在生不同国,爱不逢时!

 他们都是天下命数转动中,无法改变任何,只能随波逐,拼命与之抗衡的蝼蚁。

 “我决然赴死,只因我是夏国的公主,不该身在敌国苟且偷生,但今的一切非我一人造成,而你——”

 她绝狠而嫌恶的甩开紧握的那只手“你只为一己私利,争夺皇宠,就残害我母妃,你才是个恶毒的女人,更不配做夏国端庄贤淑的皇后!”

 端木如意蓦然深窒——

 被她反驳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夏无忧说的所有都…没错!

 站在旁边的汐,听了她那番话,藏在内心深处从不外的情感得到共鸣。

 不,看着那人儿的背影,眸中溢出欣赏之

 那赴死并非逃避的表现,反而,那样做是要下多大的决心,鼓起多大的勇气。

 因为她是夏国公主,所以愿意以死明志,不亏欠夏国子民任何,就是这份胆识,多少人能真正做得到?

 那些虚妄的灾星传言,她心中比谁都清楚,统统都是无稽之谈。

 一个国家的兴衰,怎可能捆绑在她弱小的身上?

 这罪责,莫大的委屈!

 “母后…”

 若洵听到吵闹的声音,从里面着走了出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外面的三双视线。

 她双眼上裹着厚厚一层药纱,些许血迹从眼睛的部位渗透出来,那双纤细瘦弱的小手伸在身前,迷茫无助的摸索着…

 “是无忧姐姐来了吗?”

 听到她唤自己,无忧懒得理会端木如意,走上前去握住若洵的手,心疼道“是我来了,洵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老实说,她是夏国第十几位,还是二十几位公主,无忧还真不记得。

 恐怕她父皇在世,问他,他也答不上来。

 在夏宫的岁月,夏无忧无疑是集万千荣宠的宠儿,可一旦夏亡,她就成了众矢之的。

 而这些从前被忽略的公主,反而承担的要少一些。

 世间公平如此,总不会让一个人永远立于优渥之地。

 “无忧姐姐,情儿不怪你呢。”

 她只是个小才人诞下的公主,莫说尊贵的地位了,一年当中,连她的父皇都见不上两面。

 许是因为如此,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相比无忧,内心自来的又是另一番感悟和超越年岁的成

 “洵儿知道,姐姐已经尽力了,姐姐不要难过,情儿和若洵都不怕。”

 若洵一面说着,把自己的小手试探的抚上无忧的脸颊。

 带着暖暖温度的指尖,轻缓的触及女子,那是最直接的安慰。

 无忧心头一热,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着眼泪对她说“洵儿,姐姐以后都不会让你们再受苦了,我保证!”

 那小小的人儿,听她所言之后,便出安然的微笑。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只得这四个字,对无忧来说便是莫大的安慰。

 只得这四个字,她知,在这赤宫中,她不是独自一人。

 …

 收拾了情绪,无忧将若洵扶进房中,又看了看已经睡着的情儿,片刻后,才从其中走出。

 汐还站在外面,像是有心等她。

 而女子也知,她会及时出现,将她救下,亦绝非偶然。

 走到汐的面前,无忧才张启瓣,请求的话未来得及说出口,汐已然先道“你不必多说了,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再违逆皇上的意思,她们在赤宫中,定不会再受苦。”

 至于端木如意…

 撇头过去,汐冷眼望向院落中的妇人。

 没了珠宝和华贵的衣裳做陪衬,前夏的皇后,至少老了整整十岁!

 “你已被囚于此,奉劝你一句,不要妄想在这里兴风作,否则,就算你是新夏皇帝的生母,也难逃一死。”

 听她话语无澜的说完,端木如意不屑一笑“这番话,是你作为在夏宫身为汐夫人时,哀家待你不薄的回报么?”

 那藏着深意的话语中,字字寡毒!

 是回报,还是暗中残害,她们之间心知肚明。

 汐神色间未有丝毫颤动,依旧冷酷如初,仿佛她生来就没有感情。

 嘎然的气氛默然僵凝。

 就在端木如意以为自己占了口舌上风之时,忽闻汐清浅的说道“从前夏宫有莲妃独享皇宠,而后有‘汐夫人’绝六宫,虽那只是我的假‮份身‬,但不可置否,端木皇后,你自始自终都是个满腹阴谋诡计,恶毒又可怜的女人,空有皇后贤德之名,你的丈夫,却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如今你年老衰,手中没有皇权,沦为我朝炎的阶下囚,除了那颗丑陋的心,已然一无所有,你是多么的可悲。”

 她每说一句,端木如意的脸色就更加青紫难看。

 听她说这袭话时,无忧仿佛又看见了往昔那个明动人,不卑不亢的汐夫人。

 并非她没有感情,人怎会没有感情?

 罢了,无视了气得脸孔扭曲的端木如意,汐只对那满脸讶的小人儿道“走吧。”

 整理了心绪,无忧看向她曾经敬爱的母后,定了定神,说“我不会再想一死了之了,今后我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活,过些时我还会再来的。”

 言毕,她回身离去。

 今此一番,夏无忧又再与往日有所不同。

 无忧与汐,一前一后的走出西宫,已近中了。

 高照,旷阔的天空,湛蓝清澈。

 使得郁结的人儿置身在万里晴空下,心中种种,也随之得到舒缓,不由的,无忧顿下脚步,深长的做了一个呼吸。

 汐闻她停下,便也回身来,二人默然相视。

 不同的‮份身‬,不同的皇宫,对彼此间,却有着年岁累积来的熟悉。

 最终,是汐先打开了话匣。

 “起初我一直以为你一心赴死,太过固执狭窄,不过方才我好像懂了。”

 人活在世上,太多的无奈,太多的顾忌。

 选择了那条死路,并非夏无忧私心所为,那是她权衡再三,心痛的决定。

 若一个人连死的决心都有了,又怎会胆小懦弱?

 “你的苦心,我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察觉,但如今你也该明白了,你死并不能改变什么,更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没有太大的关联,至多,只能成为男人们发动战事的借口而已。”

 汐对无忧循循善,她相信,这女子定也能切‮体身‬会皇上的苦心。

 “你放心吧。”

 无忧长叹了一声,清眸看向远方的宫阙,聆听着响起的钟声,淡然道“过去不可追悔,如果留在他身边能够守护我想守护的人,我愿意。”

 “你太小看自己了。”

 汐和她看着同一方向,褪下了夏宫中贵夫人的假面具,虽表情甚少,那绝丽的姿容仍旧难掩。

 “你真的以为如今皇上君临天下,就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就真的可以做到无所顾忌了吗?”

 她话中有话,却又不明说清楚,只淡淡的提点着无忧。

 “可他只在乎你,只对你有情,无论留你在身边的手段有多残酷,你都不能怨他,因为…”

 转而,她回首看向那人儿,眸中轻轻起涟漪。

 “你是他的心。”

 无忧愕然怔忡,未曾想自己与北堂烈的情,被汐这个不常在跟前出现的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

 想起男子对若洵和飞情所做的‮忍残‬之事,想起他昨夜将她如工具般对待的每一幕,想起他冷酷绝绝的对她说…昨夜,你伺候得朕很满意。

 此时此刻,心间一阵绞痛,竟有些想逃避…

 到底要她怎么办,她真的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了!

 见她长久不语,只是黛眉浅蹙,神思间盈满了苦楚,汐再安慰她道“只要留在他身边就好了,你可知,他需要你。”

 ——他需要你——

 轻而平缓的四个字,像是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瞬间包围了无忧的心。

 “汐姑姑。”她声唤她,显得有些茫然“难道他有什么苦衷吗?”

 汐回她一笑,倒是洒“若是能说得出来的,就都不算是苦衷了,十载相依,彼此是仇敌又如何?爱便是爱了,即便是否认,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这话从冷酷无情的夜军统领口中说出,又是另一番滋味。

 忍不住,无忧反问她“你说十载沉重,你在夏宫更不止,那么你…”

 不及她问罢,回应她的,是汐不可置否的笑容。

 “你知道方才端木如意口中所说的对我的照顾,所谓何事吗?”

 说着,她不自觉将手放在自己的‮腹小‬上,神情变得温柔而哀伤。

 “我曾经怀过你父皇的骨,不足双月,便被人落毒陷害,使我小产,若我没有内功护体,早就远离人世,不过…”

 她缓了一瞬,垂下眼婕,素颜的清容中,那抹温柔的笑意也变得苦涩。

 “我的命运早就注定,没有生下那个孩子,是我的遗憾,他的福气,你说得没错,过去不可追悔。”

 你又怎知,统领朝炎最神武犀利的夜军统领,她何尝没有一段心酸的过往?

 她何尝没有对那个从未出世的孩子有过奢侈的期待?

 她何尝…不曾真正的爱过那个高高在上,却要注定成为刀下亡魂的男人。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其实我是沐州遗民。”

 “你是沐州人?!”

 无忧大诧!

 当年中土之争,使得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

 她虽然从玉魅那里得知,朝炎虽暗自庇佑了沐州的皇族,可也因为有朝炎为她们夏国锻造制的铁器,沐州才会…

 “无忧公主,你还不明白吗?”

 汐犹如一个历尽沧桑的长者,对她好言相劝“人只得一辈子,你的骨血和‮份身‬,并不能代表什么,也许总是身不由己,可是无论做什么,你都无法违背你的心。”

 …

 两人站在西宫外颇为荒败的石阶上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远远的,便见那张适悠,自正宫方向疾步而来。

 他行得有些急,因要避那刺眼的耀,便勾着脑袋,闷头往前走。

 再一抬头,差点和汐与无忧撞个正着。

 见到那小人儿,他下意识的想要如从前那般,惊惊乍乍的把来意道出。

 可再见汐站在一旁,别人不知她‮实真‬
‮份身‬,他可一清二楚!

 不老脸肃然,愣是结实了僵滞半瞬。

 “张公公,你可有事?”

 汐看出他惧怕自己,索直白问道。

 反正该说的话,她都同夏无忧说完,剩下的,只等女子自己领悟。

 “是这样的——”

 张适悠从怀间掏出丝绢来,细细给自己擦汗,再偷瞄着那小人儿,说“午时皇上在孔雀台设宴,要你过去伺候。”

 闻言,无忧见时辰也快近午时了,西宫离孔雀台有些距离,便匆匆告了汐,往那方向走去。

 变数太多,她仿似已经能很快的收敛情绪,应对一切。

 再言,那个男人,也不容她有过多的时间来感怀从前。

 “等等,我还没说完。”

 张适悠忙将她拉住,对上她那张回转过来略显茫然的脸,思索了下,才又道“来人是蚩尤三王子,杂家知道他与你有些情,昨你已惹恼了皇上,待会儿你去到那里,可莫要再出什么岔子。”

 无忧眼中闪过微光“你是说洛迦王子来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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