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白首,只愿不离
从前洛迦屡次和风曜比试,是想为他们蚩尤招揽人才,他自心而发的欣赏他,却不想,此人真正的份身竟是朝炎储君。
如今北堂烈肯再应他一回,已是纡尊降贵,说到输…丫…
“殿下,尽力就好。”
演武台下,毕力格接过洛迦扔来的裘皮袍子,笑呵呵的对他说道。
虽然他们殿下从来没打赢过北堂烈,可他是一点也不紧张媲。
切磋而已,烈皇不会真正要了殿下的命。
再言——
那双充满了阴谋的眼睛向旁侧移看过去,另一端的朝炎宰相,站姿端正,目不斜视,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
一场由他亲自提出,蚩尤与朝炎稳赢的戏!
昨夜出宫时,毕力格和蒙亚在西城门遇到苏璟晨,看似,他好像刚送走了什么人。
说来也是蹊跷,亲妹刚立为皇后,那是他理应在酒宴上一醉方休,却出现在清冷的城门处。
这自来不是蚩尤使节能够多问的,本想寒暄几句,就此拜别。
没想到,苏璟晨却叫住了毕力格。
当下的中土,西北有三国鼎立,均衡早晚会打破。
蚩尤王储与朝炎的烈皇早就相识,曾经年少轻狂彼此欣赏,相反与那
毒的西逻女王都没有好感。
何不顺水推舟一起挥军那妖国,是两分天下,还是今后战个你死我活,都先灭了西逻再说。
如今最大的问题,只在于一人,那便是夏无忧!
“明日本相会对吾皇旁敲侧击,只要二位大人能游说洛迦殿下与吾皇再战一次,以夏国公主为赌注,胜算会比从前都大,虽然本相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我们万岁说服,不过无论结果如何,洛迦殿下都不会有性命之忧,此事对蚩尤百利无一害,望二位大人慎重考虑。”
到底朝炎宰相的心里藏着多大的胆子,堂而皇之的设计烈皇,毕力格是无从得知。
可他字字珠玑,说得全在理上,他们毫无拒绝的理由。
在赤宫几
,任谁都看得出夏无忧对烈皇来说重要至极,若她随殿下回了蚩尤,对将来两国结盟只有好处。
退一万步做想,倘若今后杀场对阵,此女绝对是一颗有利的棋子。
也许,还能够控制那睥睨天下的男人。
成与不成,只待这场比试结果如何了。
远处,苏璟晨暗自
悉毕力格在看自己,更深知他心里打的是怎样的如意算盘。
就当北堂烈会放过那女子,可是你又怎确信,你们家的殿下不会对夏无忧好?
真舍得将她当作争夺天下的利剑吗?
想到此,苏璟晨淡漠的脸容上,
角清而浅的向两端上扬,
出一抹吃定了西北另外两国的笑容。
同他算计?
一干人等,都还太
了!
波澜不惊的眸子,望着站在演武台上,手持宝剑的男人,深深的执念有心而发——
就让洛迦带你保护她,消除你的后顾之忧,将这
软肋,暂且
放到蚩尤去吧。
长宽均为八十八丈的演武台,高十八丈,台面平坦旷阔,是高手对招的绝佳场所。
黑袍男子站在其中一角,凌冽之气,随着清风吹拂,向四周漾开。
他手中锋利的长剑,在曦光之下泛出冰冷无情的光泽,仿若只要他轻轻挥斩,便是一场难以阻挡的腥血屠戮。
北堂烈的强悍,在于他浑然天成的霸主之气,在于他那身令人畏惧的绝世武功,在于他无需举手投足,便只一个简单的立姿,都卓越无双,倾世无匹。
君临天下,非他莫属。
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却桎梏于那亡了国的人儿。
由是想到此,一瞬不瞬盯着他望的苏璟晨,心中又唏嘘,又费解。
眸光移向身旁的夏无忧,见她同是紧张的凝着那蓄势待发的演武台,才恢复了些许血
的小脸,被忧虑充斥着。
她在担心谁呢?
抑或者该问,她的心里,在期待洛迦赢了这场比试,还是…
即便身为当世难得的明白人,苏璟晨始终也没弄明白这‘情’字,到底该如何写。
可他是朝臣,是朝炎的宰相,是那个男人的左膀右臂!
若这女子是阻碍,就算违逆了北堂烈的心意,他也必将其除之——
“苏大人在猜我此刻的心境吗?”
一不小心,无忧忽而淡然的说道,愣是让苏璟晨僵了一僵。
没想到他在猜度她,她竟已经看穿了他。
嘴角扯出稀奇的笑意,苏璟晨望向她,诚然道“不瞒公主,无论公主心境如何,本相都希望你能审时度势,顺
而下。”
“你的意思是,这场比试皇上会输吗?”
早在洛迦嚷嚷着要再与北堂烈比试一次武功后,无忧就猜到了,此事定不会那么简单。
尤其他苏璟晨,一早便来了璞麟殿,怎会只为下一盘棋?
此刻再听他说话语气,想必北堂烈也了然各种牵扯关。
唯一被蒙在鼓里,兴冲冲只想大打出手的洛迦,他性格太过单纯,肯定不会想到那么多。
由始至终,肯定是被两个和苏璟晨串通好的忠心耿耿的侍从给怂恿了。
反正北堂烈不会真的杀洛迦,他们的目的,只是要她离开朝炎而已。
苏璟晨不答,摆正了脑袋,面上笑意不见消退,抱手作观战的模样。
演武台上胜负难料,北堂烈可从未对他讲过会输给洛迦这样的话。
他故意不说,在女子跟前故弄玄虚一番,由得她忐忑。
就是那表情,都能让他们万岁暗自纠结审度,权衡一番。
攻心之计,玩
于掌心之间,忽略的是夏无忧自小生在皇宫,事关她自己,还有心心念念的男子,诸人的心思,她自然是懂的。
眼看洛迦大喝了一声,纵步跃上演武台,苏璟晨忽听身旁的人儿浅声坚决的说“我不会离开的。”
“什么?”
他大诧,只想当作自己听错了。
侧脸过去,对上的是女子平静的面容,纯黑清澈眸中,却透着决然的光彩。
‘砰砰’两声兵刃相撞的声音,在宽阔的武台上迸
开,两个男子再次
手,无不是惊天动地,势振河山!
这会儿,台下淡然了的,反而是专注望着上面战局的夏无忧。
苏璟晨被她这表情唬得心里发慌!
若北堂烈真受了他的鼓动,有心输了比试,到时候若夏无忧不走,他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
“你不是一直想走么?本相给你机会,何以你又不愿意了?”
他对女子好言相劝,希望她能顾全大局。
没有她在这里,那些许事情不知道容易多少倍,他更要少担心多少个
夜。
小人儿无动于衷,就当是耍了倔脾气,当朝巧言善辩的宰相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苏璟晨看了眼武台上斗得难舍难分的两道身形,眉间拧起深深的忧虑。
洛迦不但一身蛮力,那手长
功夫,当世无人能敌。
幸而北堂烈练了无暇决,能将任何武学成倍发挥,不然,恐怕与他
斗不久,就会败下阵来。
也正因为男子有练就了一身绝世神功,对付洛迦便是轻而易举。
所以早先他的那番话,对北堂烈起了作用。
眼下唯一的阻碍,偏在这时显得异常坚定,他无奈又深重的叹了口气“你明知留在此会扰得他心神不宁,又何苦留下再添烦恼?”
“那若我如你的心愿走了,你就能保证他的心安了?”
无忧不轻不重的反驳,将苏璟晨噎得哑口无言。
双眸注视着台上身影闪烁
错的黑影,如今没了武功,她已经无法再牢牢将
斗中的北堂烈看清楚。
视线唯有死死追随,才能抓住少许的痕迹。
弑父亡国的仇恨再深,也无法改变扭转她心中有他的事实。
如今的夏无忧…都坦然接受了!
“是他不愿意要我走,我留在他的身边,
让他看着,岂不是更叫他放心,蚩尤与朝炎总有一
会兵戎相见,宰相大人也不想我到那时候,才成为他最顾虑的弱点吧。”
她话说得肯定,没有留给苏璟晨反驳的余地。
谁能说夏无忧不是北堂烈的软肋?
他最大的弱点,叫苏璟晨焦虑如斯。
演武台上,剑气流转,银
横扫,那个男人会为她放下尊严输一次吗?
其实,那些都已然不重要了。
在她和他之间,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局势并不如你看到的简单,送你去蚩尤,亦是为了保护你,有洛迦在,他会拼命护你周全!”
苏璟晨早就机关算尽,没想到他算漏了夏无忧。
“皇上在你身上下的毒,本相都已为你准备好解药,只要你肯走!”
“我不肯。”女子断然道,骨子里真正的倔强,都不再掩饰的外
了出来。
她侧脸正对他,神色里一片坦然“我知在暗处有许许多多威胁北堂烈的杀机,你惧我
他思绪,可你有想过,我真如你所愿,此刻消失在他眼前,今后不会辗转于有心人之手,对他不利吗?”
她早就走不了了,她是他的心…
“这个世上,我信只有呆在他身边,我才是最全安的,所以我不会再离开了。”
一旦下了决心,她就会勇往直前,再不逃避。
苏璟晨怔忡片刻,倏的冷笑,
将道“莫不是你担心离开之后,朝炎会挥军南下?”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女子并不否认,反而
出宁然和顺的笑容“他应允过我,只要我留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向明谦哥哥开战,前夏公主的价值,不正是如此么?”
反正她不会跑,以自身换得子民安稳,何乐而不为?
苏璟晨一直都知道夏无忧有自己的小心思,却也从没料到她慎密如此。
“你可知你的任
妄为,他要付出多少代价?!”
她坦然一笑“无论他付出多少代价,我都对他不离不弃。”
这是北堂烈应得的。
是生,是死,十年羁绊,身和心的纠
。
他们之间早就千丝万缕,挣脱不得。
既然如此,她愿意永生永世和他绑在一起!
“苏大人。”将苏璟晨的愕然看在眼中,无忧反而对他宽慰道“该顺
而下的人,或许是你呢?”
朝炎最年轻的宰相不可置信的颤声笑起来,对这女子竟不可抑制的生出几分佩服之情。
“他若死,你也去死?”
“他若死,就算我不想死,你定也会亲手取我性命吧?”
自古忠臣,最恨的就是魅惑君心的女人,更何况夏无忧是北堂烈的心。
“好…好…”
苏璟晨点头,又头摇,难得语无伦次。
昨夜他才
深蒂固的认为自己的妹妹是当朝烈皇当仁不让的皇后,可今
,此刻!
他总算是恍然,皇帝身边母仪天下的女人,和他爱的那一个,全然无关!
痴人,都是痴人!
“你想保你余夏子民安稳,可你能左右你那位国号‘武顺’的哥哥北上的心意?”
即想呆在心爱的男人身边,又要自己国家免于战祸之灾,这个夏无忧,好贪的心!
“到那一
再说。”女子轻松道。
与其把话都说透彻了,彼此都好过些。
默默注视着演武台上还未分出胜负的身影,无忧心中暗许,从前她的风曜不曾输给过洛迦,今
身为烈皇的你,怎能将我轻易输掉?
罢了,她对苏璟晨确切的说“宰相大人方才说的并不简单的局势,就劳你多加
心了,反正有我在的一天,我总是能保证朝炎与蚩尤开战在先,而挥军南下在后。”
既然她早晚还是会被蚩尤国利用,陷入不能自己的困境,她为何要走?
可若她在赤宫,呆在他的身边,战局便会不同。
天下间能够魅惑北堂烈的女子,只有她!
偌大的演武台上,武器接壤,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洛迦招招进攻,劲使全力!
最后一次机会,他要带无忧走,带她离开这座冰冷的赤宫!
心中的执念化作肃啸的杀招,不留余地的向北堂烈挥斩刺去——
而那男子,终是因苏璟晨那番话动容迟疑。
要放她走吗?
离开他,让她去蚩尤是对她而言最好的选择?
应对洛迦的间隙,无澜的黑眸余光扫向台下,却见到苏璟晨在和无忧说着什么。
二人神色间均是做着变化,复杂的情绪,涌上北堂烈心头,他的宰相又在对那傻子游说些什么呢?
是否告诉她,若自己赢了洛迦,她会做怎样的反映?
她,希望他赢,还是输?
“给本大爷专心点!”
北堂烈的力不从心,引来洛迦愤怒的喝斥!
长
由正面穿刺而来,他挥剑横挡,彼此距离拉近的同时,再听洛迦一贯嚣张的说“她在你身边只会痛苦,你放了她吧!我会对她好的!”
放了她吧…我会对她好的…
难道他只能带给她痛苦?
难道他对她不好?
笑话!天大的笑话!
忽而刹那间,男子脚下不再疾驰,他站定了身形,侧首去寻找那人儿的视线。
眸间微微移动,便和她四目交接。
无忧也在霎时间将他整个人看清,沉俊的神情,深邃的眸光,他想对她说什么?
来不及追寻他那一眼的意图,女子眸中忽的闯入另一道身影,银
泛着森冷的光,肃杀的向北堂烈刺来——
众人随之动容!
仅是一瞬,但见男子双肩轻颤,仿佛有顾强而无摧的力量从他体内迸发,将洛迦远远震开!
北堂烈随之回身,快如闪电,利剑破空吱声呼啸而过——
再定,那剑刃已经抵在仰倒在地的洛迦的咽喉上。
“殿下!”
毕力格和蒙亚飞上演武台,急急冲到胜负已分的二人旁侧。
台下的苏璟晨,看到北堂烈还是赢了洛迦,叹息功亏一篑之余,侧首对女子道“你还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说罢一手提起无忧,也将她带了上去。
选择的机会?
无忧不解他话中意思,还未从北堂烈挫败洛迦前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里
回神来,视线里摇晃忽闪,转而已经站在还僵持着的两个男子跟前。
“烈皇,胜负已分,刀剑无眼,还请手下留情!”
此时毕力格心里有些后悔了,到底对北堂烈的
子捉摸不透,且是小看了夏无忧在他心中的重要
。
来朝炎这几
,殿下一而再的对其招惹,真担心他不顾两国
好,将他们殿下杀之而后快。
“皇上…”
见北堂烈不动,苏璟晨收到蒙亚投来的威
眼色,只好开口道“您…可以收剑了。”
他身旁的小人儿,见到这一幕,心都是悬起的,不放就不放吧,反正宰相大人是认了。
倏的——
莫测的男子展颜笑了起来。
轻风拂来,将他黑色的丝袍与散发吹得有些狂
,那姿态,那姿容,看上去潋滟诡异,喜怒难辨。
他手中的剑始终未放下,俊容上笑意有增无减。
仿佛很是享受方才的打斗,又仿佛,在一瞬之间想通透了什么。
他笑得众人百般不解,冷汗潺潺,均是害怕他诡谪的思绪,一时兴起,便将洛迦的命给收了。
可下一秒,笑声嘎然而止,他望向提心吊胆的人儿,清淡的话语声悠悠扬起。
只问她“无忧,你想跟他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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