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我还想多活一阵
寂夜,深山,皎月,还有两个彼此
识的人。
谁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玉魅不是说,他要去南方吗?这里还是朝炎,且是靠近最北端的铁城,为何他会在这荒野出现丫?
还有他身上的白袍,怎会被血浸染得至如此?
他杀了很多人吗?为什么…媲…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样貌,他有一张与那双眼睛一样清澈甚至是纯挚的脸孔。
但在方才他靠过来时,似乎在第一时间,没有将她认出?
无忧心里泛着诸多疑惑,可是却再也不感到害怕了。
几番跌宕,险象环生,再次得以偷活一时,她已然
疲力竭。
体内还有催情的毒药,犹如暗夜里猖獗肆意的魔,以她鲜血为引,蚕食她的血
,在她体身里疯长。
在看到玉魅的一刹,不敢相信,又全然松懈。
没有‘得救了’的庆幸,只是好累,她好累,好难受…
“为何搞得自己如此狼狈?”面孔如玉的男子,在认出她之后,脸上那几许戒备也都打消。
他盯着无忧瞧了会儿,心下不可思议的同时,也看得出来,她应当吃了不少的苦。
见她不说话,他又愣了一瞬,才反映过来她被点了
道。
“无忧,你怎么哭了?”
盈盈月
里,刚给她将
道解开,却见这人儿把头一埋,
泣起来了。
玉魅手足无措,四下看看,好像想找帮手似的,奈何这儿荒郊野外,唯一两个有气儿的,刚才也被他一并杀了。
“唉…别哭了。”他笨拙的安慰她,抬起的手犹豫片刻,才放到那弱小的肩头上。
“今夜幸得你们走这条路,我在附近的山谷里闭关,听到外面打斗,所以出来看看,那两人怎会抓了你?”
他问话里的语气里字字关切,无忧听了更加难过,整个人蜷缩着,发着颤,一声声的啜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在这里遇到他,再次得救,再次得活,是幸运,还是不幸?
“我好难受…”她嚅嚅哽咽。
与身上的毒无关,而是心,仿是已经到了极致,太疲惫了,太难以承受了。
这样的恐惧,这样的侥幸,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次…
“难受?”玉魅会错了她的意,摸了摸她的额头,是有些滚烫,再见这夜也深了,便道“此处离赤城不远,你先随我回我练功的地方歇息,北堂烈应当很快会来接你的。”
他虽不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可前些日子也听说了慕君乐被赐死一事。
看无忧身上还穿着宫装,定是被那两个人绑来的吧。
那人也太不小心了!
说完,他想拉着小人儿站起来,却被她反手先抓住自己的手臂,玉魅不解的怔了一怔。
那颗看似绝望的脑袋,依旧深埋,她努力止住哭声,颤颤的祈求他“你…杀了我吧…”
“你说什么?”他眉头拧了下“无忧,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可不可以——”抬头,她热泪盈眶的望住眼前错愕的男子,艰难而决然的肯定道“杀了我!”
——杀了我——
三个字震
了他的心,她在向他求死!
玉魅此刻才反映过来无忧跌入深渊的情绪,眼泪充盈的眸子,光华涌动
窜,灼人无比。
实则暗淡无
,就如燃烧之后的余灰,只消风一吹,便什么都不会再剩下了…
那只小手,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竟然让他感觉到有些微痛。
那是种怎样的力道?
将他看作最后的希望,亦是求死的绝望。
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
言又止,玉魅知道这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面对她那无助的眸光,她求他,却是在求他将她杀了,真真叫人难以回应啊…
默然,他对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说“无忧,若我要杀你的话,很多年以前,你就已经死了。”
罢了他一抬手,按下她的睡
,女子在无法
的痛苦中,昏阙了过去。
他说的很多年以前,是何时呢?
就连无忧自己也没有料到,她原来这样软弱,活着已是种痛苦,为何连死都要请求别人代劳?
这何尝不是一种罪孽…
即便被点了睡
,那人儿依旧半梦半醒,浑浑噩噩。
在经历了生与死之后,委身一个怀抱,虽腥血,虽不是她心爱的人的,却让她感到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温暖。
梦魇来袭时,有个人在呵护着她。
玉魅将她带回山谷深处的地底,那时他闭关之地,这天下间除了他自己,仅有两人知道这地方。
他亦是在经历一场劫后重生的涅槃。
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刻遇到了她,没想到她也如他一样的绝望。
无忧…到底初见之时,我是应该杀了你的。
锁骨的毒药,在女子体身不安躁动着,让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她感觉自己来到一个奇异之地,朦胧的视线里,这儿宽阔无垠,黑暗中却有点点蓝紫
的微光。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阴暗,
,却因为有玉魅在,所以她并不害怕。
而在她的鼻息里,玉魅身上的异香和腥血味更加浓重。
她好像被他放到了一张冰似的
上,极低的温度,让她得到片刻
息。
片刻,她又感觉有人给自己喂了水,丝丝沁凉的甘泉,顺着她几
被灼得干裂的咽喉滑入腹中,缓解了肆意在体内的药
。
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好累…
看到无忧紧绷的神色终于舒缓,玉魅拿过她的手腕,探出两指为她号脉。
依他所见,这人儿的武功应是被尽数废掉了,否则凭今
那二人的武功,她虽打不过,也早就从他们眼皮底下溜之大吉了。
他下给她的碧泉,是为保全她不被那个人所害,那为何…
片刻过后,玉魅脸上的疑惑纵然全消,转而被一抹苦
取代“北堂烈竟然给你下如此狠绝的蛊毒…”
他真是没想到。
不在赤宫这些时
,她又经历了什么呢?
“都叫你要听他的话了。”他自言自语,话中尽是惆怅。
又见她微合的眸似有浅动,那浓密的眼婕也颤了下“睡吧。”他轻声安慰,将她抱于怀中,用手轻轻摸抚她的背脊。
至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此处太安静,昏睡过去的无忧,根本不知除了玉魅之外,自始自终都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直到得了一声轻唤,红月才从暗中走出“教主,可要传消息与烈皇?”
目无表情的看着蜷在玉魅怀里的人儿,即便在梦中,那女子依旧喃喃不断的,还是那个名字。
似踌躇了下,再听玉魅冷声道“暂且不必。”
暂且不必。
他终于也不再逃避了吗?
或者该说,那夏无忧,原本就应当与他在一起的。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凄惨惊悚的尖叫声将睡梦中的人儿惊醒!
无忧嚯的睁开眼,耳边还回
着方才那声极其可怖的惨叫,就像是人在临死前最后的哀嚎,无力挣扎。
还没等她去探寻那极度实真的嘶叫,眼前的异景已将她震撼!
这仿佛是一个山
,或者地底…
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置身在大巨的空间,毫无天光,没有任何烛火,却能看清所有!
视线中,有清浅的薄雾丝丝缕缕的弥漫。
周遭各处分布着类似树枝的
茎,有的比她的
身还
,有的纤细如人的
发,盘
错,密不可分。
在这些
茎之上,又笼罩了一层亦蓝亦紫的微光,正是着光将这儿照亮。
而着诡异魅惑的蓝紫
,仿佛有生命,在人的
眼之下,无忧能够看到它们缓慢移动的迹象。
这儿有多大呢?几十几百丈?高呢?
无忧抬头望去,头顶却有另一番动人的景致。
那是萤火虫,许许多多,不计其数,它们就依附在
的最顶端,身上散发的荧光与树根上的蓝紫
照相辉映,美得不真切。
不可思议的睁大了双眼,无忧才恍恍然,原来最开始被玉魅带到这里后,昏花朦胧的视线里,她看到的都是真的。
贴着
的子身感到一阵冰凉,她垂眸,发现自己竟然真的睡在一张冰玉的
上!
世间有暖玉,夏宫中她所居住的暖玉阁正是因此得名,可冰玉更为珍贵,几乎无人见过,此地却有!还给她睡了夜一…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啊——”
小人儿正疑惑着,不知从何处,又是传来与之前那阵类似的尖叫,直让听的人
骨悚然!
她慌忙回首四下张望,瞥见在离自己左侧百步有余的尽头,有一道狭窄的
隙,大概可容一人通过。
不时间,依稀可见那里面有人影在晃动。
许是好奇心作祟,她在这刻竟然忘了任何害怕,亦是任何都没有想,便离开了冰
,着了魔一般向那里走去。
潜意识里,无忧觉得玉魅应该在那处,或许他做的事是不该让她看见的,可她想知道。
心底更有一种强烈的牵引,吸引着她走向那里。
靠近…
将自己没入那狭长的
隙,有一瞬间几乎视线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在转瞬之间,眼前豁然开朗,看清了所有!
这又是一条崎岖不平的走道,周遭仍旧有蓝紫
的微茫,但那腥血味却更加厚重。
无忧能感觉脚下
黏黏的不是水,而是…血!
可她还是没有感到害怕,一步步的,她向那
深处走去,更在那里面,清晰的听到了人在最后求生的嘶鸣声。
“救命——救命——不要杀我啊——”
一声声的,犹如在她耳边响起,在她眼前发生。
她就像是看到了白衣公子杀人的嗜血场景,残酷,腥血,毫无感情可言,血
染浸了他纯白的衣袍,将他变成另一个人。
或许,那才是真正的他。
更在这时,无忧的脑海里,幻象出另一个男子的身影。
在很久以前,类似的地方,那个人用手中的长剑,忍残的将两个想要对她施暴的荒民置于无边无际的痛苦中去。
那是无忧第一次见识北堂烈的可怕,那是他第一次彻底让她有心而发的感到恐惧。
而此刻,包围她的那种气息与记忆中的完全相同。
北堂烈和玉魅…他们练的是同一种武功。
心在狂跌,无忧不自觉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了一起。
她仿佛预感自己在靠近一个大巨的秘密,明知道不该如此,却忍不住去探寻。
猛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无忧袭来!
跌跌撞撞,伴着鬼哭般的哀嚎…
“救命!救救我!不要让他吃我!”那人向她跑来,大声呼救。
鲜血模糊了他的脸孔,那双清透的眼中泛出了被强烈惊吓出的眼泪。
他不想死,他害怕,他要逃!
他向无忧伸出了手,想抓住她!把她当成了最后活命的希望,然而却在下一刻,一道身影从他身后忽的掠来,如鬼魅,如深渊来的夺命亡魂,电光火石一般向他伸出肃杀之手——
‘噗’的一声闷响。
无忧站定,瞠兀的望着来到她跟前的那个陌生男人,
口从后面被掏空。
甚至她能看到那只几乎要穿过那人
膛的手,甚至…她听到了他鲜活的心跳声。
玉魅收回了被血染得通红的手,隔在他与无忧之间的男人随即倒下,再无气息。
唯剩下她二人默然相对。
无忧瞬间明白了,他的白袍为何会浴血…
“怕我吗?”玉魅问她,话语声平得听不出任何感情起伏。
还是那张昨夜在皎月下,清俊
尘的脸孔,可在此时,那俊容上沾染了还有余温的血迹。
无忧眼波
转的眸,盯着他一瞬不瞬,她没有回答,只将头摇了摇。
没有不可思议,更不如方才她向这里走来的时候那样慌张。
她确定,她不怕。
听了她的回答,再见她表情越发平静,更甚了然,玉魅笑了起来。
“差点忘记了,昨夜你向求死,要我杀了你。”他大概此生都不会忘记那样的她,更相信那一刻,她是想死的。
“若一个人真的有了死的决心,又怎会怕这些。”
伸手去抚她的脸,玉魅想帮她擦拭掉方才他杀人时,那溅在她脸上的些许血污。
指尖在她面颊上轻轻滑过之后,带出的却是更深的血痕,才想起来,他正是用这只手掏了那人的心。
抬眸,对上她那双充满了疑惑的眼睛。
玉魅又仿似轻松的笑了笑,他知道她在费解什么。
他笑起来十分好看,像雪山上盛绽的白莲,罕有而绝世,然而那样的一张脸孔,在杀人时,眼都不曾眨半下。
“你可是想问,我练的是不是无暇决?这又与北堂烈可有关系?”
他问,人是一派了然。
早就料到了会有今天,许是该说,他反反复复的期待着这一天。
那样的话,他就不用在她面前再伪装任何了。
罢了,他见无忧点头,于是便淡然答她道“无暇决第十层,亦是最后一层,修炼需每
以活人鲜血为引,练足两百三十
,若功成,便无那五年之期,便不会死,但北堂烈不练,所以他会死。”
而玉魅,到底是个俗人,到底…也害怕哪
闭上眼睛,就再不会醒来。
他杀人只为自保,多么简单的理由。
到今
为之,他都记不清死在自己手下的,到底有多少人了。
“如何?是觉得松了一口气,还是更难受呢?你的烈,还是很善良的,他在练这种武功的时候,就没有想要去练这第十层,他不想杀那么多无辜的人,可是我不同。”
那么…
“无忧,你讨厌这样的我吗?”
染了血的手,不舍的缱绻在她的面颊上,让她看上去也和自己一样,这样他会好受一些。
在这个世上,他拥有的本就不多,所以他还想多活一阵,哪怕仅仅只是如此望着她也好。
无忧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全身被一种无法被救赎的绝望蔓延。
那绝望远比她的要痛苦无数倍,就连他都觉得自己毫无活下去的理由,比任何人都该死。
与他的相比起来,她根本不值一提,这使得她昨夜的但求一死,显得多么软弱可笑。
将近正午,铁城郡守穿戴着朝服,举家跪在城门之外,向才将来到的男人臣服膜拜。
行了跪拜之礼后,许久未得到回应。
不
,郡守怀着忐忑的心情,百般不解抬头偷瞥,这一望,就与北堂烈那双古井无波的幽眸撞在了一起。
他在看他!
“皇上…”郡守又是一声低呼,埋下头去“不知皇上驾到,微臣有失远
,实在该死,该死…”
北堂烈只穿一身轻便的黑袍,身后跟着二十个侍从,彻夜快马加鞭赶来,杀了人一个措手不及。
他
边含着诡谪的笑,伏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脚下的臣子,轻快的笑道“爱卿何出此言?朕前
忽然想起就要到铁神祭奠,一时兴起,来看看罢了。”
那平静的幽眸,始终盯着郡守一人,无人
悉那其中,杀意早已酝酿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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