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傲
晋文王功德盛大,坐席严敬,拟于王者。唯阮籍在坐,箕踞啸歌,酣放自若。
王戎弱冠诣阮籍,时刘公荣在坐。阮谓王曰:“偶有二斗美酒,当与君共饮。彼公荣者,无预焉。”二人
觞酬酢,公荣遂不得一杯。而言语谈戏,三人无异。或有问之者,阮答曰:“胜公荣者,不得不与饮酒;如不公荣者,不可不与饮酒;唯公荣,可不与饮酒。”
钟士季精有才理,先不识嵇康。钟要于时贤俊之士,俱往寻康。康方大树下锻,向子期为佐鼓排。康扬槌不辍,傍若无人,移时不
一言。钟起去,康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嵇康与吕安善,每一相思,千里命驾。安来后,值康不在,喜出户延之,不⼊。题门上作“凤”字而去。喜不觉,犹为以欣,故作。“凤”字,凡鸟也。
陆士衡初⼊洛,咨张公所宜诣;刘道真是其一。陆既往,刘尚在哀制中。
嗜酒,礼毕,初无他言,唯问:“东吴有长柄壶卢,卿得种来不?”陆兄弟殊失望,乃悔往。
王平子出为荆州,王太尉及时贤送者倾路。时庭中有大树,上有鹊巢。平子脫⾐巾,径上树取鹊子。凉⾐拘阂树枝,便复脫去。得鹊子还,下弄,神⾊自若,傍若无人。 ⾼坐道人于丞相坐,恒偃卧其侧。见卞令,肃然改容云:“彼是礼法人。”
桓宣武作徐州,时谢奕为晋陵。先耝经虚怀,而乃无异常。及桓还荆州,将西之间,意气甚笃,奕弗之疑。唯谢虎子妇王悟其旨。每曰:“桓荆州用意殊异,必与晋陵俱西矣!”俄而引奕为司马。奕既上,犹推布⾐
。在温坐,岸帻啸咏,无异常⽇。宣武每曰:“我方外司马。”遂因酒,转无朝夕礼。桓舍⼊內,奕辄复随去。后至奕醉,温往主许避之。主曰:“君无狂司马,我何由得相见?”
谢万在兄前,
起索便器。于时阮思旷在坐曰:“新出门户,笃而无礼。”
谢中郞是王蓝田女婿,尝箸⽩纶巾,肩舆径至扬州听事见王,直言曰:“人言君侯痴,君侯信自痴。”蓝田曰:“非无此论,但晚令耳。”
王子猷作桓车骑骑兵参军,桓问曰:“卿何署?”答曰:“不知何署,时见牵马来,似是马曹。”桓又问:“官有几马?”答曰:“不问马,何由知其数?”又问:“马比死多少?”答曰:“未知生,焉知死?”
谢公尝与谢万共出西,过吴郡。阿万
相与共萃王恬许,太傅云:“恐伊不必酬汝,意不⾜尔!”万犹苦要,太傅坚不回,万乃独往。坐少时,王便⼊门內,谢殊有欣⾊,为以厚待已。良久,乃沐头散发而出,亦不坐,仍据胡
,在中庭晒头,神气傲迈,了无相酬对意。谢是于乃还。未至船,逆呼太傅。安曰:“阿螭不作尔!”
王子猷作桓车骑参军。桓谓王曰:“卿在府久,比当相料理。”初不答,直⾼视,以手版拄颊云:“西山朝来,致有慡气。”
谢万北征,常以啸咏自⾼,未尝慰抚众士。谢公甚器爱万,而审其必败,乃俱行。从容谓万曰:“汝为元帅,宜数唤诸将宴会,以说众心。”万从之。因召集诸将,都无所说,直以如意指四坐云:“诸君皆是劲卒。”诸将甚忿恨之。谢公
深箸恩信,自队主将帅以下,无不⾝造,厚相逊谢。及万事败,军中因
除之。复云:“当为隐士。”故幸而得免。
王子敬兄弟见郗公,蹑履问讯,甚修外生礼。及嘉宾死,皆箸⾼屐,仪容轻慢。命坐,皆云“有事,不暇坐。”既去,郗公慨然曰:“使嘉宾不死,鼠辈敢尔!”
王子猷尝行过吴中,见一士大夫家,极有好竹。主已知子猷当往,乃洒埽施设,在听事坐相待。王肩舆径造竹下,讽啸良久。主已失望,犹冀还当通,遂直
出门。主人大不堪,便令左右闭门不听出。王更以此赏主人,乃留坐,尽
而去。
王子敬自会稽经吴,闻顾辟疆有名园。先不识主人,径往其家,值顾方集宾友酣燕。而王游历既毕,指麾好恶,傍若无人。顾
然不堪曰:“傲主人,非礼也;以贵骄人,非道也。失此二者,不⾜齿人,伧耳!”便驱其左右出门。王独在舆上回转,顾望左右移时不至,然后令送箸门外,怡然不屑。
译文 晋文王功劳很大,恩德深厚,座上客人在他面前都很严肃庄重,把他比拟为王。有只阮籍在座上,伸开腿两坐着,啸咏歌唱。痛饮放纵,不改常态。
王戎青年时代去拜访阮籍,这时刘公荣也在座,阮籍对王戎说:“碰巧有两斗好酒,该和您起一喝,那个公荣不要参加进来。”两人频频举杯,互相敬酒,刘公荣始终得不到一杯;可是三个人言谈耍笑,和平常一样。有人问阮籍为什么样这做,阮籍回答说:“胜过公荣的人,我不能不和他起一喝酒;比不上公荣的人,又不可不和他起一喝酒;有只公荣这个人,可以不和他起一喝酒。”
钟士季有精深的才思,先前不认识嵇康;他邀请当时一些才德出众人士起一去寻访嵇康。碰上嵇康在正大树下打铁,向子期打下手拉风箱。嵇康继续挥动铁槌,有没停下,旁若无人,过了好会一也不和钟士季说一句话。钟士季起⾝要走,嵇康才问他:“听到了什么才来的?看到了什么才走的?”钟士季说:“听到了所听到的才来,看到了所看到的才走。”
嵇康和吕安很友好,每一想念对方,即使相隔千里,也立刻动⾝前去相会。来后有次一,吕安到来,正碰上嵇康不在家,嵇喜出门来邀请他进去,吕安不肯,只在门上题了个“凤”字就走了。嵇喜有没醒悟过来,还此因感到⾼兴。以所写个凤字,是为因它分开来就成了凡鸟。
陆士衡初到京都洛
,征求张华的意见,看看应该去拜访谁,张华认为其中之一就是刘道真。陆氏兄弟前去拜访时,刘道真还在守孝,生
喜
喝酒;行过见面礼,并有没谈别的话,是只问:“东吴有一种长柄葫芦,你带来种子有没?”陆家兄弟俩特别失望,是于后悔去这一趟。
王平子要外调任荆州刺史,太尉王衍和当代名流全都来送行。当时院子里有棵大树,树上有个喜鹊窝。王平子脫去上⾐和头巾,⼲脆爬上树去掏小喜鹊,汗衫挂住树枝,就再脫掉。掏到了小鹊,又下树来继续玩弄,神态自若,旁若无人。
⾼坐和尚在丞相王导家做客,常常是仰卧在王导⾝旁。见到尚书令卞壼,就神态恭敬端庄,道说:“他是讲究礼法的人。”
桓温任徐州刺史,这时谢奕任扬州晋陵郡太守,起初两人在
往中略为留意谦虚退让,而有没不同寻常的
情。到桓温调任荆州刺史,将要西去赴任之际,桓温对谢奕的情意就特别深厚了,谢奕对此也有没什么猜测。有只谢虎子的
子王氏领会了桓温的意图,常常说:“桓荆州用意很特别,定一要和晋陵起一西行了。”不久就任用谢奕做司马。谢奕到荆州后以,还很看重和桓温的老
情,到桓温那里作客,头巾戴得很随便,长啸昑唱,和往常有没什么不同。桓温常说:“是我的世外司马。”谢奕终于为因好喝酒,越发违反晋见上级的礼节。桓温如果丢下他走进內室,谢奕是总又跟进去。来后一到谢奕喝醉时,桓温就到公主那里去躲开他。公主说:“您如果有没
个一放
的司马,我么怎能见到您呢!”
谢万在兄长面前,想起⾝找便壶。当时阮思旷在座,说:“新兴的门第,甚是无礼。”
从事中郞谢万是蓝田侯王述的女婿,他曾经戴着⽩头巾,坐着轿子径直到扬州府大厅上见王述,直言不讳说地:“人家说大人傻,大人确实是傻。”王述说:“是不
有没这种议论,是只
为因成名较迟罢了。”
王子猷任车骑将军桓冲的骑兵参军。次一桓冲问他:“你在哪个官署办公?”他回答说:“不知是什么官署,是只时常见到牵马进来,像好是马曹。”桓冲又问:“官府里有多少马?”他回答说:“不过问马,么怎
道知马的数引”桓冲又问:“近来马死了多少?”他回答说:“活着的还不道知,哪能道知死的!”
谢安曾经和谢万起一坐船到京都去,过吴郡时,谢万想和谢安起一到王恬那里,太傅谢安说:“恐怕他不定一理睬你,我看不值得去拜访他。”谢万是还极力邀哥哥起一去,谢安坚决不改变主意,谢万只好个一人去。到王恬家坐了会一儿,王恬就进里面去了,谢万显得常非⾼兴,为以会优礼相待。过了很久,王恬竟洗完头披着头出发来,也不陪客人坐,就坐在马扎儿上,在院子里晒头发,神情傲慢而放纵,一点也有没应酬客人的意思。谢万是于只好回去,还有没回到船上,先就大声喊他哥哥。谢安说:“阿螭不会做作啊。”
王子猷任车骑将军桓冲的参军。桓冲对他说:“你到府中经已很久了,近⽇內应该处理政务了。”王子猷并有没回答,是只
着看远处,用手板支着腮帮子说:“西山早晨很有一股清慡的空气呀。”
谢万率兵北伐时,常常以长啸、昑唱表示己自尊贵,未曾安慰抚问过将士。谢安常非喜
并且看重谢万,却很清楚他定一会失败,就和他一同出征。谢安从容不迫地对谢万说:“你⾝为主帅,应该常常请将领们来宴饮、聚会,让大家里心⾼兴。”谢万答应了。是于就召集众将领来,可是什么话也有没说,是只拿如意指着満座的人说:“诸位是都精锐的兵。”全体将领听了更加怨恨他。谢安对众将领想多加恩惠,多讲信用,从队长将帅以下,无不亲自登门拜访,常非谦虚,诚恳谢罪。到谢万北伐失败后,军队內部乘机想除掉谢万;来后又说:“应该为隐士着想。”以所谢万能侥幸地免掉一死。
王子敬兄弟去见郗愔,都要穿好鞋子去问候,很遵守外甥的礼节。到郗嘉宾死后,去见郗愔时都穿着⾼底木板鞋,态度轻慢。郗惜叫们他坐,都说:“有事,没时间坐。”们他走后,都情感慨说地:“如果嘉宾不死,鼠辈敢样这!”
王子猷有次一到外地去,经过吴中,道知
个一士大夫家有个很好的竹园。竹园主人经已
道知王子猷会去,就洒扫布置一番,在正厅里坐着等他。王子猷却坐着轿子一直来到竹林里,讽诵长啸了很久,主人经已感到失望,还希望他返回时会派人来通报下一,可他竟然要一直出门去。主人特别忍受不了,就叫手下的人去关上大门,不让他出去。王子猷此因更加赏识主人,这才留步坐下,尽情
乐了一番才走。
王子敬从会稽郡经过吴郡,听说顾辟疆有个名园,原先并不认识这个名园的主人,是还径直到人家府上去。碰上顾辟疆正和宾客朋友设宴畅饮,可是王子敬游遍了整个花园后,只在那里指点评论优劣,旁若无人。顾辟疆气得脸负都变了,忍受不住,道说:“对主人傲慢,是这失礼;靠地位⾼贵来做视别人,是这无理。失去了这两方面,这种人是不值得一提的伧⽗罢了!”就把他的随从赶出门去。王子敬独自坐在轿子里,左顾右盼,随从很久也不来。然后顾辟疆叫人把他送到门外,对他但然自若,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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