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光临!”一个甜美热情的声音响起。
弥漫着薯条热油焦香与汉堡味的速食店里,挤满了顾客,大部分是上班族打扮的女男,时不时穿
着少数的学生,还有牵着小孙子的老爷爷。
一名年轻女孩头上戴着一顶招牌帽,鬈发绑成了辫子垂在背后,雪白小巧的脸蛋上漾着甜蜜
的笑意,和她的笑容相仿,她名牌上写着的芳名唤作“陶
”
但见她动作迅速亲切有礼,很快地替外带顾客打包好了汉堡,双手递过去。
“这是您的麦香
堡和两小薯条,谢谢,并请下次再度光临。”
一身绿色衬衫花条领带的男士脸红心跳地看着她“姐小,请问你几点下班?下班后有空吗?”
见怪不怪地灿烂一笑“很抱歉,下班后我要去托儿所带儿子回家,没空耶。下一位客人您要点什么?”
她结婚生子了!
男士大受打击,一颗爱慕的心破碎了一地。
会记得待会再扫一次地。
站在她身后正在装可乐的同事小苹忍不住噗哧地偷笑了出来,
小脚往后轻踹了一记。
“嗯咳。”小苹连忙咬
忍住笑。
她眨眨眼,笑得好不天真美丽“先生…您可以稍微移一下尊脚,让后面的小朋友点餐吗?”
“啊?噢,是是。”男士失魂落魄地带着纸袋离去。
待忙完了午餐的这一波人
后,小苹边抹着桌子边用手肘撞了撞在整理
管的
。
“喂!你为什么不肯给他们一个机会?再说也用不着假装自己已经结婚又有小孩了啊,这样会没行情的耶!”
侧头看着她,笑咪咪的说:“我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哇,简单又有效,不用再多费
舌。”
“可也用不着诋毁自己的名誉和清白。”小苹想不通她脑袋瓜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你才刚高中毕业,这么说以后还有谁敢追你?而且你不怕他们四处
放流言?”
“没差啦。”
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Qoo圆时钟“快两点了,我的打工期将在两点整结束,以后他们也不会再在这里看到我。”
一提到这个,小苹便难掩离别愁绪,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试探的问:“
,你真的要走吗?店长都说考虑要升你做小主管了,你难道不会很心动?不会想留下来做全职的吗?”
盖上
管盒盖,继续清理散落着盐花和胡椒粉的薯条餐台,一脸平静“我已经高中毕业了,既没有要考大学,也不打算卖一辈子的汉堡、薯条,现在不走,还要等什么时候?”
“可是…”
转过身,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你有我的机手号码,以后记得call我,如果我还在台北的话,可以再一同去唱唱KTV或喝杯茶。”
“
,你要离开台北?”
“不一定。”她耸耸肩“看看再说。”
“你爸妈真的不介意你不读大学吗?”
“他们…”她有些冲动,后来还是咽回了话,淡淡摇头摇“没意见。”
“好好喔,哪像我爸妈坚持我非念大学不可,还说随便哪一所大学都可以,哼!烦得要命。”小苹最想做的是批手工艺品去夜市卖,等揽够了钱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
她对书本没辙,书本也拿她没皮条,正可谓扯平,偏偏爸妈不死心。
的眼神里充满了向往“他们对你期望很高,至少证明他们还很关心你。”
小苹扮了个鬼脸“我宁可他们随便我。”
笑了笑。两点了,她也该
下这一身陪伴了她近两年的红黑相间的制服,正式挥别这一切,然后踏上人生的另一条路。
“拜拜。”她摘下帽子,对所有的同事鞠个躬,笑
挥挥手“感谢这些日子以来,大家对我的照顾,谢谢大家。”
店长和同事们都依依不舍地过来跟她话别,店长甚至偷偷地问她“真的不打算继续留下来?我考虑给你加薪升级喔。”
她嫣然一笑,也小小声地回道:“谢谢店长,但是比我好的满满一屋子都是,你可以有很多选择。”
他难掩懊恼地抓了抓头。话虽是这么说,可是
站柜台的业绩好得有目共睹,并非其他人可相比的呀。
要离开打工两年的地方,她当然也会舍不得,但
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笑容,不允许一丝离愁或泪意破坏了这完美的结束。
换过衣衫背上包包,包包里有一封牛皮信封,里头装的是薪水加奖金,她对着所有人笑着挥挥手,随即头也不回地推开玻璃大门。
叮当声响落关合在身俊,前面是亮灿灿的太阳和热闹的街道。
有开始就有结束,上一个结束也就是下一个开始…
但是她要结束的不只是这个工作,还有其他比这个重要的“人事物”虽然她今年十九岁,但她很有耐心,可以一样一样来。
…
台北车站门口
口里嚼着口香糖,穿着红色细带凉鞋的雪白小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搁在脚边的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
她窈窕的身段裹着一袭粉红色洋装,裙摆垂落在修长的小腿处,每一步都摇曳出青春粉
的美感来。
绽放着年轻美好气息的她深深地吸引着男孩们的目光,有几名鼓起勇气过来搭讪,可是没一会儿就被她踢出场外。
“嗨…”甲男孩笑开一脸青春痘凑上去。
“滚。”她的表情与语气皆很斩钉截铁。
甲男孩如遭
击,沮丧的跑走。
乙男人故作潇洒地拨了拨发,西装笔
地走向前。
“姐小…”
“滚开。”她看也不看。
乙男人中箭落马,败状其惨无比。
眼见此状,一时间倒也没有哪位情圣敢贸贸然上前自讨没趣。
玫瑰花虽香且美,只可惜带刺扎手呀!
稍嫌无奈地吐了一口长气,忍不住看了眼腕际的粉红滚圆造形手表。
都六点了,小苹在做什么呀?
她退掉租赁了两年的房子,拎着所有家当并带齐了身上的钱,原打算一个人先去旅行放松个几天后再说,没想到这个计画无意中透
给小苹知道,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要参一脚,说什么结伴旅行比较不容易遇到坏人,她还来不及反对,小苹就上网订好了双份火车票。
什么叫霸王硬上弓,她总算稍微可以体会一二了。
没想到看似傻大姐的小苹也
有当“霸王”的本钱,动作超迅速的,她还来不及想出婉拒的理由,小苹就已经跟她订好五点五十分在火车站不见不散之约。
包恼人的是,火车票在小苹那里,害她想要坏心地落跑也没办法。
可是她订的是六点十分往新竹的火车,小苹再不出现,就只有目送火车离去的份了。
唉,她怎么会把自己搞到这样
糟糟的地步?
真是弄不懂,不过谁教她再精明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女孩,嗯哼,十九岁的年纪偶尔不灵光,这也是被允许的吧?
何况她最近万事纷杂而来,烦哪!
颓然地吁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启动夺命连环call…
机手响了几声,甫接通,那头已经传来大呼小叫,外加气
吁吁的声音。
“
,我我我…我在过红绿灯,快到了…呼…呼,等我…”
“慢慢来,我会请火车等你个十几二十分钟,小意思。”她没好气的说。
“啊?真的?”小苹大喜过望。
“你作梦啊!”
忍不住大吼:“快!快!快!我只给你三十秒…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哇!等我啦!”小苹哀鸣,在电话那头
得像是坑谙了气。“我快到了…我看到大门了…”
终于,小苹手上提着大包小包,背上背着一个超大背包,脖子上还挂了个水壶,汗
浃背地出现在大门口。
叹了一口气,满肚子等到冒火的怒气,在看到她那么狼狈的一刹那全烟消云散了。
她也是赶得很慌啊。
摇头摇,她上前拎过一只快滑出小苹手掌心的提袋,啼笑皆非的说:“你带这么多东西要干嘛?我们不过要去新竹玩两三天而已。”
“我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些都是必备品。”小苹迫不及待的翻出宝贝给她看。“你瞧,有万金油、薄荷油、防蚊
…还有水果、饼干、鱿鱼丝、豆乾…这一袋里面是我的水杯、冲茶器、卫生纸、拖鞋,然后…”
听得差点晕倒,连忙阻止她还要拉开拉练的动作。“够了、够了,我们快赶不上火车了,先上车再说。”
老天!小苹是以为她们改到非洲蛮荒丛林探险吗?
最后,她们终于大
特
地上了车…
阿弥陀佛!
拍着
口,感谢佛祖保佑她们没有在扛着那堆小山般的行李疾奔在电扶梯和月台间时摔断脖子或小腿,而且幸好她们终于上车了。
她以前怎么都不知道原来跟小苹在一起会这么惊险刺
、险象环生啊?
找到了座位,她们俩卖力地将大包小包…其中尤以小苹的行李最多…推挤进头顶上的行李架上。
坐在靠窗的位子,有些担心铁架会承受不了过度重量而哀鸣断裂,到时她就有幸成为台铁开站以来第一个被行李
死的客人了。
她有点压力,忍不住摸摸头上的铁架。
“咦,你在做什么?”小苹奋兴地左顾右盼,片刻后才发现她的异状。
很快收回手,不敢据实以告。“呃,没什么…你怎么会带这么多东西?简直比我两年来堆的行李还多。”
“我才觉得奇怪咧。”小苹深感怀疑地啧啧头摇“你在台北读书居住了两年,怎么才这么一点行李?”
“就一些衣服、鞋子、保养品等东西。”
扳着手指头数算着“书统统给学妹了,包括制服,其他棉被、枕头什么的都留给房东。我租的那间雅房不大,容纳不了太多东西,所以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而且这两年来,她大部分时间不住在台北的雅房里,能搁的东西也实在不多。
“这么潇洒?你不打算回台北了吗?”小苹眼圈有点红。
闻言,
沉默了一瞬,随即笑容一扬“不一定啦,反正租约刚好到期了,我会落脚在哪里就看机缘罗。”
“
,我从来没有看过像你这样的人耶。”小苹拚命思索着该怎么形容“你好像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样…对,就是这样。”
“什么这样那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干脆说我是吉普赛人不就得了?”
小苹猛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是要出发去玩乐,不要谈那么闷的话题好不好?”
用灿烂的笑容回避不想回答的问题。“这是你第一次去新竹吗?”
“是啊,这也是我第一次单独出门哦!我爸妈本来不放心,可是我跟他们说有你在,他们就放心了…”小苹开始叽哩呱啦地倾吐奋兴难抑的心情。
微笑着,思绪却情不自
地飘远了…
本来这一趟旅行,她原没打算到新竹的,至少不是在这几天,她也还没准备好面对,可是冥冥之中她心底深处的渴望却牢牢地牵引着她走向新竹,就算…就算只是稍稍停留即定,但只要能够稍微贴近“他”一些,那也就足够了。
她是个蠢蛋、笨瓜、懦夫、蛋头,但她还是需要一些时问凝聚勇气。
“唉…”玻璃窗映现出她青春娇
的容颜,应是无忧无虑的脸上却有一抹不符年龄的淡淡哀愁。
…
如果她以为小苹的“带赛”和凸捶状况只是临上车前的那一点点,那么她实在是大错特错到极点!
因为更离谱的事情像恶梦般继续降临在她们头上。
就在
去上完洗手间回到座位时,赫然发现她托付给小苹的背包不翼而飞,而小苹正呼呼大睡犹未醒。
“小苹!”她心下一惊,慌忙地摇醒小苹。“我的背包呢?”
小苹自睡梦中乍醒;
迷糊糊地对上她焦灼不已的眼神“啊?什么?背包…背包在啊。”
她一颗心总算跳回原位,余悸犹存地
了一口气“还好,我还以为不见了。”
“不会啦,我把它跟我的包包放在行李旁边一很全安的啦。”小苹天真的回答。
眼皮霍地一跳,猛然抬头搜寻…
“在…哪里?”她因为心慌意
而差点咬到舌尖,心脏又狂擂起来。“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矿对?你应该不会笨到让随身的背包、钱包离开视线外…要命了!小苹,你快跟我说你是开玩笑的!”
眼见
濒临崩溃的疯狂表情,小苹所有的瞌睡虫统统惊逃四散,圆圆的小脸顿时惨白,她也慌了。
“不见了吗?”她跳了起来,双手徒劳地摸捞着。
可是行李架上只有她们暴重的行李,两个装钱的小背包却已消失无踪!
“小苹…”
快昏倒了,虚弱的吐出话来:“我的背包里…是我毕生的积蓄…”
她把户头里的三万两千六百七十元都领了出来,加上前天领的薪水、奖金和房东退的订金,统共六万多块新台币…
统统不见了!
她只觉眼前一片黑。
小苹急哭了,在原地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我带了一万块出来的耶,究竟是哪个夭寿短命鬼偷走的?”
有股冲动想掐住她的脖子摇晃到她骨架散落为止,可是她更痛恨后悔自己为何;不把钱包随身带着?她明明知道小苹个性比较
枝大叶,怎么可以把钱包托付给她呢?
“找…列车长。”她好不容易从一片空白的脑袋里找出了这句话。
可是她也心知肚明,没证没据的,该从哪里抓人?更何况小偷或扒手大可将钱搜刮一空后将背包扔出车外。
钞票长得都是同一个样,又没做记号,哪认得出哪些是她们的?
天,她发过誓一切要重新开始,可是…
不用这么重新开始得这么彻底吧!
后来,她们通报列车长后,也在新竹火车站的察警单位报案留笔录。
夜灯燃亮夜幕笼罩,她们俩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哭无泪地站在新竹火车站门口,看着繁华的夜景。
肚子咕噜噜大响,可是她们身上没半
钱。
小苹用力嗅着火车站附近飘散着的贡丸和米粉香味,摸着肚皮一脸苦笑。
“我猜现在吃一碗贡丸汤和炒米粉是奢求对不对?』
没
打彩地瞅了她一眼“嗯。”“
,对不起…”小苹深感愧疚地低下头“都是我害的,我害你身上的钱都被小偷偷走了。”
“甭提了。”她没力地摇头摇“一切都是命,唉。”
小苹眼睛一亮,提议道:“不然我打电话请我爸汇款过来,这样我们至少有钱可以坐火车回台北。”
睨了她一眼,早该知道不能对她期望太深的…唉。
“小苹。”她有些不忍地戳破她的幻想“现在是晚上八点半,今天是星期六,行银没有开,汇款也要星期一才能作业。”
“那怎么办?”小苹这才意识到事情严重
。
她们今晚要住在新竹火车站当
汉了!
看着小苹又要开始嚎啕大哭的表情,
了
眉头,内心里暗自呻
…
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我今年不过十九岁,应该是个啥事不懂的青春少女啊!
哀号自怜完毕,事情还是得解决。
尽管她再不愿意走那一步路,事到如今甘没办法使意气要骨气了,因为她一个人好处理,可是现在还带着小苹,她不能不负起责任。
“你的机手还在不在?”她叹口气,认命地问道。
小苹泪汪汪地看着她,可怜兮兮地道:“我的机手也在包包里。”
简而言之,也是被ㄎ一ㄤ走了。
“我去跟察警借电话。”她拎着行李箱往回走。
“
,你等我啦!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怕…”小苹浑身挂满行李急急地跟上。
看着面前的电话,
深深
了一口气,微颤抖着手拿起,迟疑又沉重地按下那一串数字。
她的表情凝重,小苹突然觉得这时的她一点也不像是个只有十九岁的少女。
“喂…叶伯?”她咬着柔
的下
,小苹诧异她的
都变白了。“我是
。”
小苹忍不住探头探脑挤过去,
打给谁呀?
“嗯…他…在吗?不在?”她声音里的紧绷松懈了不少,可又带着一抹奇异的失落。“我在新竹火车站,好…我会,我记得车号。叶伯,谢谢你。”
挂上电话,小脸上有抹又悲又喜的神色,不过迅速被掩藏掉。
“你打给谁呀?”小苹好奇得要命。
粉神秘耶!
“一个朋友,我们可以在那里借住一晚,还可以借到钱回台北。”她没有多加解释,只是腾出一只手接过小苹手上的袋子。“走吧,我们到大门口等,车子快来了。”
小苹满肚子都是疑惑和问号,可是
的嘴巴紧闭得跟蚌壳一样,任凭她怎么问都问不出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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