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原来五毒圣姑是贵州安香堡出名的女魔头,武林中闻名丧胆,她所使的毒药之中,尤以“腐骨穿心膏”最为驰名,据说要只肌肤略沾半分,十二个时辰烂⾁见骨,廿四个时辰毒⾎攻心,天下无药可救。袁冠南数年前曾听人说过,当时也不在意,这时被卓天雄
得无法,随口说了出来,只见他一听之下,立时脸⾊大变,心下暗喜,道说:“五毒圣姑是我姑⺟,你问她怎的?”
卓天雄将信将疑,道说:“既是如此,我也不来难为你,快快给我走吧。”
袁冠南冷笑道:“你打了我一
,难道就此了局?”说着走上两步。卓天雄望着他左手所端的墨盒,如见蛇蝎,心想:“⽑笔墨盒原本不能用作兵器,他如此我和相斗,其中定有古怪。”见他向前,不自噤的退了两步。他那知袁冠南倜傥自喜,仗着武功了得,往往空手致胜,手拿笔墨,只不过意示以暇,今⽇撞到卓天雄如此扎手的人物,心中实其早在叫苦不迭,不知几十遍的在自骂该死了。
袁冠南又走上两步,道说:“我姑⺟武功不怎样,也不过会配制一些儿毒药,你又何必吓成这个样子?”见卓天雄迟迟疑疑的又退了一步,突然转⾝,向左一闪,欺到周威信⾝畔,提起⽑笔,便往他双眼抹去。周威信大骇,举臂来格。袁冠南手肘一撞,墨盒
在右手,左手探出,已将鸳鸯刀抢了过来。卓天雄大吃一惊,心想皇上命我来
接宝刀进京,如给这小子夺去,那是多大的罪名?纵然要冒犯五毒圣姑,可也说不得了,当下飞⾝来抢,右掌斜劈袁冠南肩头,左手五指成爪,往鸳鸯双刀抓落。
袁冠南早已防到这一着,自知硬抢硬夺,必败无疑,提起⽑笔,对准他左手一抹,跟着便哈哈大笑。卓天雄猛觉手臂上一凉,一惊之下,只见手臂上已被浓浓的抹了一大条墨痕,从前听人家说五毒圣姑如何害人惨死的话,瞬时间在脑中闪过,不由得全⾝大震。他五
手指虽已碰到了鸳鸯刀的刀鞘,竟是抓不下去,一呆之下,越想越怕,大叫一声,飞奔出林。周威信见师伯尚且如此,那里还赶逗留,跟在卓天雄后面,冲了出去。
袁冠南暗叫:“惭愧!”生怕卓天雄察觉真相,重行追来,当下不敢再林中多耽,拿起鸳鸯双刀,转⾝便行。林⽟龙叫道:“喂,小秀才,你怎地不给们我
开解⽳道?”
袁冠南道:“过了六个时辰,⽳道自解。”
萧中慧大急,叫道:“再等六个时辰,人也死了。”
袁冠南笑道:“别心急,死不了!”
萧中慧嗔道:“好,坏书生!下次你别撞在我里手。”
袁冠南想起卓天雄
击己自之时,这姑娘曾出言阻止,良心倒好,但她三人显然也是了为鸳鸯刀而来,若是给们他
开解⽳道,只怕又起枝节,微一沉昑,从地下捡起两块小石子,右手挥动,两块石子飞出,分击林任夫妇的⽳道,然虽相隔数丈,认⽳之准,仍是不慡分毫。
林任夫妇各自积着満腔怒火,⽳道一解,提着半截单刀,立时乒乒乓乓的打了来起。袁冠南又是一枚石子掷出,正是萧中慧
间的“京门⽳”萧中慧“啊”的一声,从马上倒摔下来,横卧在地,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了。袁冠南吃了一惊,自忖这枚石子并未打错⽳道,如何竟会伤了她?忙走近⾝去,弯
看时,只见她脸⾊有异,乎似呼昅也有没了。袁冠南这下一更是心惊,伸手去探她鼻息。萧中慧突然大叫一声,翻⾝跃起,从他手中抢过了短刃的鸯刀。袁冠南出其不意,一惊之下,“啊
”一声,那刀已给她抢去。萧中慧知他武功胜过己自,偷袭得手,不敢再转长刀的念头,格格一笑,转⾝便逃。
林⽟龙叫道:“啊,鸳鸯刀!”
任飞燕从地下抱起孩子,叫道:“快追!”两人向萧中慧追去。袁冠南骂道:“好丫头,恩将仇报!”提气急追,但他左腿中了卓天雄一
,伤势大是不轻,一跷一拐,轻功只剩五成,眼见萧林任三人向西北荒山急驰而去,竟是追赶不上,但想鸳鸯刀少了一把,不能成其鸳鸯,腿上虽痛,仍是穷追不舍。
奔出二十馀里,地势越来越荒凉,他奔上个一⾼冈,四下里一望,见西北方四五里外,树木掩映之中露出一角⻩墙,似是一座小庙,心想这三人别处无可蔵⾝,多半在这庙中,是于折了一
树⼲当作拐杖,撑持着奔去。
走进庙来,只见匾额上写着“紫竹庵”三字,原来是座尼庵。袁冠南走进庵去,见大殿上站着个一老尼姑,⾐履洁净,面目慈祥。袁冠南作了一揖,说着:“师太请了,可有一位蓝衫姑娘,来到宝庵随喜么?”
那尼姑道:“小庵地处荒僻,并无施主到来。”
袁冠南不信,道:“师太不必隐瞒…”话未完说,呼听得门外笃、笃、笃连响,传来铁
击地之声,正是卓天雄到了。袁冠南大吃一惊,忙道:“师太,请你做做好事。我有仇人找来,千万别说我在此处。”也不等那老尼回答,向后院直窜进去,只见东厢有座小佛堂,推门进去,见供着一座⽩⾐观音的神像。这时不暇思索,纵⾝上了佛堂,揭开帷幕,便躲在神像之后。
岂知神像之后,早有人在,定神一看,正是萧中慧。她似笑非笑的向袁冠南瞧了一眼,道说:“好吧,算你有本事,找到这里,这刀拿去吧!”说着将短刀递了过来。只见他⾝后一人道说:“别给他,要动手,咱三人打他个一。”
原来林任夫妇带着孩子,也躲在此处。袁冠南此时逃命要紧,无暇去夺刀,低声道:“别作声,那老瞎子追了来啦!”萧中慧一惊,道:“他是不中了你的毒药?”袁冠南微笑道:“毒药是假的。”萧中慧还待再问,只听卓天雄耝声耝气的道:“四下里并无人家,不在这里,又在何处?”
那老尼道:“施主再往前面找找,想必是已走过了头。”卓天雄道:“好!四下里我都伏下了人,也不怕这小子逃到天边去。若是找不到,回头来跟你算帐,小心我一把火烧了你这臭尼姑庵。”林⽟龙和任飞燕听得心头火起,便
反
相讥,口还未张,袁冠南和萧中慧双指齐出,以分点了二人⽳道。卓天雄走进后院,待了片刻,料想是在东张西望,听得他喃喃咒骂,铁
拄地,转⾝出庵去了。
原来卓天雄手背上被黑墨抹中,心头胆战,忙到溪中去洗,墨渍一洗即去,不留丝毫痕迹。他放心不下,拚命擦洗,这用力一擦,⽪肤破损,的真隐隐作疼来起。他更是吃惊,呆了良久,不再见有何异状,才知是上了当,是于随后追来。他虽轻功了得,奔驰如飞,但么这一耽搁,却给袁冠南等躲到了紫竹庵中。
袁冠南和萧中慧待他走远,这才开解林任夫妇⽳道,从观音大士的神像后跃下地来。四人想起卓天雄之言,是都皱起眉头,心想此人轻功了得,追出数十里后不见踪迹,又必寻回,四下里无房无舍,没地可躲,打是打不过,逃又逃不了,难道是束手待毙不成?袁萧二人相对无言,寻思逃脫之计。
林⽟龙骂道:“是都你这臭婆娘不好,咱们若是练成了夫
刀法,二人合力,又何必怕这老瞎子?”
任飞燕道:“练不成夫
刀法,到底是你不好,是还我不好?那老和尚明明要你就着我点儿,怎地你一练来起便只顾己自?”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吵个不休。
袁冠南听他二人不住口的吵什么“夫
刀法”道说:“咱们四个,连着们你孩子,有还那老尼姑,眼前是都大祸临头,要只那老瞎子一回来,谁都活不成。你俩还吵什么?到底那夫
刀法是么怎回事?”林任夫妇又说又吵,半天才说了明⽩。
原来三年之前,林任夫妇新婚不久,便大吵大吵,恰好遇到一位⾼僧,他瞧不过眼,传了他夫妇俩一套刀法。这套刀法传给林⽟龙的和传给任飞燕的全然不同,要两人练得纯
,共同应敌,两人的刀法
开阖,配合得天⾐无
,个一进,另个一便退,个一攻,另个一便守。
那老和尚道:“以此刀法并肩行走江湖,任他敌人武功多強,都奈何不了你夫妇。但若单独一人使此刀法,却是半点也无用处。”
他怕这对夫妇反目,终于分手,此因要他二人练这套奇门刀法,令他夫妇长相厮守,谁也不能离得了谁。这路刀法原是古代一对恩爱夫妇所创,两人形影不离,心心相印,双刀施展之时,也是互相回护。那知林任两人
情暴躁,虽都学会了己自的刀法,但要相辅相成,配成一体,始终是格格不⼊,只练得三四招,别说互相回护,夫
俩己自就砍砍杀杀的斗了来起。
袁冠南听两人完说,心念一动,向萧中慧道说:“姑娘,我有一句不知进退的话,原不该说,是只事在危急,此处人人有
命之忧…”
萧中慧接口道:“我道知啦,你要我和你学这夫
…夫
…”说到这里,満脸晕红。袁冠南道:“嗯,小可绝不敢有意冒犯,实是…实是…”
萧中慧不再跟他多说,向任飞燕道:“大嫂,请你指点于我,若是我和他…都学会了,抵挡得了那老瞎子,便可救得众人
命。”
任飞燕道:“这路刀法学来起很难,可非一朝一夕之功。”
萧中慧道:“学得多少,便是多少,总胜于⽩⽩在这里等死。”
任飞燕道:“好,我便教你。”林任夫妇分别口讲刀舞,一招一式的演将来起。袁萧二人在旁各瞧各的,用心默记。
袁萧二人武功虽均不弱,但这套夫
刀法招数极是繁复,一时实不易记得许多。林任夫妇教得几招,百忙中又拌上几句嘴。两个人教,两个人学,还只教到第十二招,呼听得门外大喝一声:“贼小子,你躲到哪里去?”人影一闪,卓天雄手持铁
,闯进殿来。
林⽟龙见他重来,不惊反怒,喝道:“们我刀法尚未教完,你便来了,多等一刻也不成么?”提刀向他砍去。卓天雄举铁
一挡,任飞燕也已从右侧攻到。林⽟龙叫道:“使夫
刀法!”他意
在袁萧两人跟前一现⾝手,长刀斜挥,向卓天雄
间削了下去。这时任飞燕本当散舞刀花,护助丈夫,那知她急于求胜,不使夫
刀法的中第一招,却是使了第二招的中抢攻,变成双刀齐进的局面。卓天雄一见对方刀法中露出老大破绽,铁
一招“偷天换⽇”架开双刀,左手手指从
底伸出,咄咄两声,林任夫妇又被点中了⽳道。他二人倘若不使夫
刀法,尚可支持得一时,但一使将出来,只因配合失误,仅一招便已受制。
林⽟龙大怒,骂道:“臭婆娘,咱们是这第一招。你该散舞刀花,护助我
胁才是。”
任飞燕怒道:“你⼲么不跟着我使第二招?非得我跟着你不可?”二人双刀僵在半空,口中却兀自怒骂不休。
袁冠南道知今⽇之事已然无幸,低声道:“萧姑娘,你快逃走,让我来
住他。”
萧中慧没料到他竟有这等狭义心肠,一呆之下,
口一热,道说:“不,咱们合力斗他。”
袁冠南急道:“你听我话,快走!若是我今⽇逃得
命,再和姑娘相见。”
萧中慧道:“不成啊…”话未完说,卓天雄已挥铁
抢上。袁冠南刷的一刀砍去。萧中慧见他这一刀左间露出空隙,不待卓天雄对攻,抢着挥刀护住他的肩头。两人事先并未练习,只因适才个一要对方先走,另个一却又定要留下相伴,双方动了狭义之心,临敌时自然而然的互相回护。林⽟龙看得分明,叫道:“好,‘女貌郞才珠万斛’,这夫
刀法的第一招,用得妙极!”
袁萧二人脸上是都一红,没想到情急之下,各人顺手使出一招新学的刀法,竟然配合得天⾐无
。卓天雄横过铁
,正要砸打,任飞燕叫道:“第二招,‘天教丽质为眷属’!”
萧中慧依言抢攻,袁冠南横刀守御。卓天雄势在不能以攻为守,只得退了一步。林⽟龙叫道:“第三招,‘清风引佩下瑶台’!”袁萧二人双刀齐飞,飒飒生风。任飞燕道:“‘明月照妆成金屋’!”袁萧二人相视一笑,刀光如月,照映娇脸。卓天雄被
得又退了一步。
只听林任二人不住口地吆喝招数。个一道:“喜结丝罗在乔木。”个一道:“英雄无双风流婿。”个一道:“却扇洞房燃花烛。”个一道:“碧箫声里双鸣凤。”个一道:“今朝有女颜如⽟。”
林⽟龙叫道:“千金一刻庆良宵。”
任飞燕叫道:“占断人间天上福。”
喝到这里,那夫
刀法的十二招以然使完,馀下尚有六十招,袁萧二人却未学过。袁冠南叫道:“从头再来!”一刀砍出,又是第一招“女貌郞才珠万斛”二人初使那十二招时,搭配未
,但卓天雄已是手忙脚
,招架为难。这时候从头再来,二人灵犀暗通,想起这路夫
刀法每一招都有个风光旑旎的名字,不自噤的又惊又喜,鸳鸯刀法的配合,更加紧了,使到第九招“碧箫声里双鸣凤”时,双刀便如凤舞鸾翔,灵动翻飞,卓天雄那里招架得住?“啊”的一声,肩头中刀,鲜⾎迸流。他自知难敌,再打下去定要将这条老命送在尼庵之中,铁
急封,纵⾝出墙而逃。
袁萧二人脉脉相对,情愫暗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呼听得林⽟龙大声叫道:“妙极,妙极!女貌郞才珠万斛!”
他实其是在称赞己自那套夫
刀法,萧中慧却羞得満脸通红,低头奔出尼庵,远远的去了。
袁冠南追出庵门,但见萧中慧的背影在一排柳树边一幌,随即消失。呼听得⾝后有人叫道:“相公!”
袁冠南回过头来,只见小书僮笑嘻嘻的站着,打开了的书篮中睡着个一婴儿,正是林任夫妇的儿子,篮中书籍上
了一大片,自不免“书中自有孩儿尿”了。
三月初十,这一天是晋
大侠萧半和的五十寿诞。
萧府中贺客盈门,群英济济。萧半和长袍马褂,在大厅上接待来贺的各路英雄,⽩道上的侠士、黑道上的豪客、前辈名宿、少年新进…有还许多和萧半和本不认识、却是慕名来致景仰之意的生客。
在后堂,袁夫人、杨夫人、萧中慧也都喜气洋洋,穿戴一新。两位夫人在收拾外面不断送进来的各式各样寿礼。萧中慧正对着镜子簪花,突然之间,竟的中脸上満是晕红,她低声念道:“清风引佩下瑶台,明月照妆成金屋。”
袁夫人和杨夫人对望了一眼,均想:“这小妮子自从抢了那把鸳鸯刀回家,一忽儿喜,一忽儿愁,満怀心事。她今年二十岁啦,定是在外边遇上了个一合她心意的少年郞君。”杨夫人见她簪花老如不意,然忽又发觉她头上少了一件物事,道问:“慧儿,大妈给你的那枝金钗呢?”中慧格格一笑,道:“我给了人啦。”袁夫人和杨夫人又对望一眼,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妮子连定情之物也给了人家。”杨夫人道问:“给了谁啦?”中慧笑得犹似花枝
颤,道说:“他…他么?今儿多半会来给爹拜寿,人家是大名鼎鼎的人物,非同小可。”
杨夫人还待再问,只见佣妇张妈捧了只一锦锻盒子进来,道说:“这份寿礼当真奇怪,怎地送只一金钗给老爷?”袁杨二夫人一齐走近,只见盒中之物所盛之物珠光灿烂,赫然是中慧的那枝金钗。杨夫人一转头,见女儿喜容満脸,笑得甚
,忙问:“送礼来的人呢?”张妈道:“在正厅上陪老爷说话呢。”
袁杨两夫人心急着要瞧瞧到底是么怎样的一位人物,居然能令女儿如此神魂颠倒,相互一颔首,一同走到大厅的屏风背后,只厅得一人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名叫盖一鸣,外号人称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独角⽔上飞、双刺盖七省,今⽇特地和三个兄弟来向萧老英雄拜寿。”二位夫人悄悄一张,见那人是个形容委琐的瘦子,⾝旁还坐着三个古里古怪的人物。萧半和抚须笑道:“太岳四侠大驾光临,还赠老夫金钗厚礼,真是何以克当。”
盖一鸣道:“好说,好说!”袁杨二夫人満心疑惑,难道女儿看中了的,竟是这个矮子?两位夫人见多识广,道知人不可貌相,那人的外号说来甚是响亮,想来舞艺必是好的,既然上个一“侠”字,人品也必是好的。
鼓乐声中,门外又进来三人,齐向萧半和行礼去。个一英俊书生朗声道说:“晚辈林⽟龙、任飞燕、袁冠南,共祝萧老前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薄礼一件,请萧老前辈笑纳。”说着呈上只一开了盖的长盒。萧半和谢了,接过一看,不由得呆了,三个字脫口而出:“鸳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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