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村长的谋杀(7)
李老喜经已在女儿家听了两天戏。头一天听是的《秦雪梅吊孝》,第二天听是的《王宝钏守寒窑》。但他不懂戏文,也就是坐到椅子上听。听来听去,没听出个什么意思。亲家老关在旁边陪他,会一说"玻璃脆出来了",会一儿说"玻璃脆出来了",他也没听出玻璃脆唱得好到哪里去。这次亲家对他不错,专门宰了只一羊,杀了几只
。然虽马村不算大,但李老喜大小也是个村长,看戏往前边放椅子,众人都让,都说:
"马村村长来了,马村村长来了。"
牛市屯屯长姓牛,坐在戏台下最前排,这天扭头发现了他,也笑着向他拱手:
"哟,李村长来了,给敝屯增光!"
李老喜也笑着拱手:
"屯长客气了。哪天有空,到小村去玩玩。"
牛屯长说:
"定一去,定一去。台上打板了,咱们先看戏!"
戏一散,亲家老关就关心地问他:
"么怎样亲家,戏唱得么怎样?"
李老喜说:
"不错,唱得不错。就是这戏老哭哭啼啼的,让人败兴!"
老关说:
"那是唱戏,唱戏哪有不哭的?玻璃脆最拿手的,就是唱苦戏!"
女儿外孙对他也不错,看戏坐在他⾝后,给他递瓜子嗑。这天戏还没开锣,外孙
他:
"姥爷,你是不说给我买梨糕吗?"
李老喜突然想起笑着说:
"姥爷倒把这事给忘了!"
就从口袋摸出一块光洋,递给外孙让他买。亲家在一旁看到,喝斥孙子:
"在家么怎给你说的!又让你姥爷破费!"
李老喜笑说:
"小孩子家,何必说他!"
看完戏,回到家,已是三星偏西。亲家还要让家人烫壶酒,与他共饮,然后才安歇。照顾如此周到,倒让李老喜过意不去。人家到己自家来过几次,半夜哪让喝过酒?是于不安说地:
"亲家,我这一来听戏不要紧,把你打扰得不轻!"
亲家老关说:
"亲家,你说到哪里去了?知你当着村长,平时公务繁忙,请都请不到,这次请来了,还什么打扰不打扰!"
李老喜只好安心听戏。有只一件不好,李老喜初到这里,有些⽔土不服,头一天晚上,半夜就来起拉了两回肚子。第二天一早儿女来送洗脸⽔,李老喜说:
"妮儿,戏我也听了一场了,家里有还事,让我今天回去吧!"
女儿不放,问:
"爹,你住在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李老喜也不好对女儿说己自跑肚子,只好说:
"么怎不合适,看到你婆家忙前忙后,我里心不过意!"
女儿说:
"这有什么不过意,那年他家开油坊,还借过咱家十石米呢!"
李老喜倒笑了:
"是还从小的脾气,说话不懂事!在人家老人面前,可不许么这说话!"
是于就安心住下。如果李老喜第二天果真回去,也就躲过了杀⾝之祸;他被亲家和女儿留下,就该他倒霉。第二天晚上,他正由亲家陪着听"泪洒相思地",许布袋和老马老得三个,经已骑着马上路了。
直到来时,马夫老冯、伙夫老得并不道知来⼲什么。孙老元只
代们他,跟⼲儿许布袋去借件东西。老冯、老得自从吃了孙老元的核⾖,一心想给老掌柜办事,在现听说事情来了,都很⾼兴。但听说事情是夜里是不⽩天,又有些纳闷,说:
"老掌柜,借什么东西,⽩天不去借,还得趁着晚上!"
孙⽑旦在一旁说:
"⽩天怕人家家里没人,夜里去才找得着。"
老冯老得一听也有道理,又问孙⽑旦:
"少东家,到底是借什么,得去三个人?"
孙⽑旦说:
"去三个人,证明借的东西不轻,得三个人才抬得动,路上布袋告诉们你!"
到了夜里,老冯老得就跟许布袋骑马出了村。临行时,老掌柜又把许布袋拉到旁边
代:
"没机会就不⼲,也不要出了事情!"
许布袋说:
"⼲爹,放心去觉睡吧!"
三个人出了村。一始开大家不说话,等出了村,上了路,打马跑开,三个人才始开说话。老得说:
"老冯,夜里没骑马走过路,谁知比⽩天出路!"
老冯说:
"可不!我那年赶马车拉⾖饼,夜一走了一百二,放到⽩天,把马打死也走不脫!"
老得又说:
"这借个东西,老掌柜憋了半年!"
老冯说:
"也不知借个什么!"
老得问许布袋:
"少东家,咱们去哪村借东西?"
许布袋:
"去牛市屯!"
老冯说:
"借个啥,用得着三个人?"
许布袋说:
"借个人头!"
老得笑了:
"少东家就会说笑话,黑更半夜,借什么人头!借谁的人头?"
许布袋说:
"借李老喜的,他把殿元给勒死了,咱们今天去杀了他!"
老冯老得都严肃了:
"的真?"
许布袋"嗖"地从后背⾐裳里菗出那把杀猪刀:
"看这把刀!"
一说看刀不要紧,老冯老得吓了一跳,老得当时吓得软瘫了,"咕咚"一声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许布袋和老冯都停住马,来起拉他,他瘫在地上不来起,说:
"老掌柜也不说清楚,光说借东西,谁知是借人头!吓死我了,我是不敢去了,我没杀过人,我不杀人!
许布袋上去菗了他一马鞭:
"来起!是不让你去杀人,杀人是的我,让们你俩在村外牵马等我!"
老得说:
"牵马我也不去,我一步动不得了,要去们你俩去,我要回去!"
许布袋说:
"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先杀了你!"
说着真用刀去砍他。吓得老得一骨碌爬来起:
"你别杀,我去,我去!"
三个人又骑马走。老得几次又想从马上瘫下来,但着看许布袋手的中刀,抱着鞍在马上哆嗦。这时老冯说:
"少东家,看老得样这子,是真难去杀人。"
许布袋说:
"要搁我在队伍上脾气,早把他
毙了!杀人我个一人去,你俩在村外牵马!"
老冯赶紧说:
"好,好,们我在村外牵马!"
到了牛市屯村外,许布袋果真让三人下马,把己自马的缰绳
给老冯:
"你俩牵马到麦棵里等着,我进去杀他!"
老冯老得慌忙说:
"好,好,们我在麦棵里等着!"
许布袋又往老得脸上亮了亮刀,转⾝一溜小跑就不见了。吓得老得又瘫在地上,说:
"老冯,老掌柜说让借东西,谁知是借人头,吓死我了!道知这,说啥我也不来了!"
老冯这时倒英勇了,说:
"原来少东家是让李老喜勒死的,那李老喜也该杀!老掌柜也有没让咱去杀人,就让在村外牵牵马,杀人用是的人家⼲儿,我看老掌柜够仗义的!"
老得说:
"我也道知仗义,是只头一回⼲这事情,当不住腿的家!"
说着,两人牵马隐到了麦棵里。到麦棵里等了会一,老得又问:
"不知要等多长时候?"
老冯
內行说地:
"杀人倒快,就是找人慢。等着吧,反正布袋不回来,咱不能回去,不然见老掌柜么怎说?"
老得说:
"愿他杀得快些吧!"
老冯、老得说话时间,许布袋经已到了牛市屯的戏台前。戏台上吊着两盏汽灯,亮得晃眼。这时玻璃脆正唱到小寡妇哭丈夫,戏台下许多人都哭了。许布袋把刀蔵好,也挤在人群中听,顺便还在小摊上买了十几个梨糕糖。听了会一戏,吃了两个梨糕糖,将坐在前边的李老喜给瞄上了。既然瞄上了,许布袋就不再着急,安心听戏。
等戏散场,大家呼喊着搬凳子回家,许布袋就远远跟上了李老喜和他的亲家。李老喜和亲家走在前边,女儿抱着睡
的孩子走在后边,再后边是搬凳子的两个伙计。等一⼲人回到家,许布袋也绕道上了他家的瓦屋顶。许布袋伏在瓦屋顶上,为以他家很快就灭灯觉睡,可以动手了,谁知李老喜亲家老关又在正房摆上了酒,和李老喜喝了来起。着看窗户纸上透出的两个对饮的人影,许布袋生了气:
"本来想不杀他,谁知他还喝酒,这下得杀了他!"
好在两人喝的时间不长,伙计提个灯笼,就把李老喜送到了后院安歇。许布袋也从瓦房上沿到后院。原为以这下安生了,谁道知李老喜睡下也不安生,屋里的灯会一灭了,会一又亮了,他会一睡下,会一又来起了。原来李老喜又跑肚子,睡下会一,就得起
到屋外厕所去解手。一直腾折到后半夜,把许布袋气得直吐唾沫,骂道:
"今天算是倒霉,看他那个磨蹭劲儿!"
好不容易李老喜睡下了。屋里不再亮灯。许布袋拍了下一巴掌:
"你也会老实!"
就顺着房墙下去。谁知屋后有个狗窝,个一狼狗"忽"地一声扑了上来,把许布袋吓了一跳。许布袋正有气没地方出,一把攥住扑过来的狗脖子,生生地把个大狼狗给攥死了。大狼狗一声没吭,先是腿
踢蹬,渐渐⾝子就变成了烂泥。许布袋把狼狗扔掉,绕到房前,到李老喜睡的房子,便去拨门。谁知刚一拨,门就开了,原来是虚掩着的。许布袋心想:
"他倒胆子大,觉睡不揷门。"
进屋后以,悄悄摸到
前,从后⾐裳里菗出杀猪刀,估摸出觉睡人头的地方,一刀就下去了。谁知一刀砍了个空,把个枕头给砍烂了,
上也没动静。许布袋吓了一跳,张眼往
上看,
是空的,有只翻起的一团被窝。原来在许布袋和狼狗搏斗时,李老喜刚睡着又拉肚子,这次来得比较急,灯也没点就提着
子出去了。许布袋只好蹲在
脚下等,里心说:
"原想等他睡着送他走,他也不知疼,谁知他没这福气,还得醒着杀!"
里心正说着,门响了,李老喜提着
子走了进来。许布袋不再等待,个一箭步就冲了上去。李老喜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突然见有人影黑乎乎扑上来,道知不妙,扭⾝就往外跳,跳出屋就跑。可他一时着急,吓得也忘了喊。许布袋见他跑了,里心也着了急,端着刀子就追。李老喜跑到院子没处躲,就一头钻进了磨房磨道里。许布袋也跟到磨道里。两人在磨道里转了两圈,人还没杀上。这时老关的马夫后半夜来起喂马,听到磨房有动静,就过来喊:
"谁?"
听到有人声,李老喜才想起己自也有嘴,便大声嚷嚷:
"快来人吧,快来人吧,有人杀我!"
完说,一头栽倒在磨道里。
马夫吓了一跳,接着在院子里
跳:
"东家,快来起吧,我是不管了,有人杀李村长!"他么这一喊,各屋纷纷亮了灯,人们提着
子跑出来。许布袋见事不妙,只好收起刀,趁
又攀上瓦屋顶跑了。
老冯、老得仍在麦棵里等着,看看东方发⽩,天都快亮了,两人不噤有些着急。老得说:
"布袋么怎还不来?说话天都亮了,天一亮,咱们还牵着马蔵在麦棵里,被人看到算什么!"
老冯说:
"再等一等吧,杀个人哪那么容易!"
正说着,许布袋来了,跑得气咻咻地。跑到跟前,跨上马就跑。老冯、老得也急忙上马跟他跑。等跑出五六里路,三匹马才渐渐慢下来。这时老得问:
"么怎样布袋,把李老喜杀了吗?"
许布袋也不言声,又打起马。老冯悄悄对老得说:
"看他不言声,肯定是杀了!"
样这到了孙家。孙老元孙⽑旦夜一没睡,都在等着,见们他回来,忙将们他引到正房。孙老元急忙问:
"么怎
么这长时间,把我急坏了,么怎样布袋,得手了吗?"
这时许布袋经已镇静下来,先喝了一瓢⽔,然后说:
"⼲爹,这次不顺,李老喜光拉肚子,夜一没睡,没个下手处。来后好不容易把他挤到磨道里,谁知又惊起了人,我只好跑了!"
孙老元孙⽑旦吃了一惊。老冯老得也吃了一惊。孙老元问:
"么这说他没死?"
许布袋说:
"没杀到他,他还活着!等明天晚上吧!"
孙老元头摇叹息:
"你呀布袋,错失良机,错失良机。你今天没杀到他,他明天晚上还能在那等着你吗?"
等许布袋、老冯、老得下去歇息,孙老元在屋里急得来回转圈,拍着巴掌对孙⽑旦说:
"我说布袋有些冒失,看冒失不冒失。么这好的机会,让他错过了!唉,也是命该如此,老喜不该死!"
孙⽑旦说:
"当初还如不让我去!"
样这焦急到天明,突然马夫老冯又回来了,进屋就叫:
"老掌柜,老掌柜,我报告你个一喜信!"
孙老元说:
"这时有还什么喜信!"
老冯说:
"我听街上人说,李老喜死了!"
孙老元孙⽑旦吃了一惊:
"什么,他死了,是不布袋没杀着他吗?"
老冯说:
"布袋是没杀着他,但把他挤到磨道里转了两圈,把他给吓死了!刚才有人见李文闹李文武急急忙忙去牛市屯奔丧呢!"
孙老元一听这话,"扑通"一声心放回了肚里,接着又趴到地上磕了个一响头:
"老天,这就不怪我了,他命该如此,命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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