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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陷身镖局
 公孙元波一面说,一面观察对方神色,认为赖自忠虽然尚未全信自己的话,但至少也不是完全不信。这才接下去道:“到了黄幡前面,你只要弯伸手拔起那支黄幡,便大功告成,毁去了这一道封锁。其时你尽管安然而去,我绝不留难于你。”

 赖自忠道:“假使兄弟不听公孙大侠之言去做,便又如何?”

 公孙元波道:“那很简单,我先点了你的死,让你还有顷刻寿元,以便看我闯过此关。”

 赖自忠沉一下,才道:“看来万一在下纵是想不接受,也是不行的了,对不对?”

 公孙元波道:“我本该一刀杀死了你,但恰恰逢上这等情况,所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老实说你进行冲破这七情幡封锁时,危险之极,动辄有丧生之虞。假如你相信我的活,那就不妨一试,至少你还有一个挣扎图存的机会。我若是你,一定毫不迟疑地接受。”

 他的声音态度,自有一种真诚可信的味道,连赖自忠那么老练多疑的人,居然也感到不能不信。

 赖自忠道:“好,赖某试试看。只不知公孙大侠希望赖某过得此关呢,抑是有别的想法?”

 公孙元波道:“我衷诚希望你能闯过这道封锁。”他停歇一下,又补充道:“因为如果你冲不过,我便要亲自出马,冒与你同样的一次险,所以我岂有不愿你过得此关之理?”

 赖自忠道:“既然如此,便请公孙大侠将破法倾囊传授。”

 公孙元波道:“事实上已完全告诉你了,不过我有两点忠告,希望赖兄重视。”

 赖自忠慎重地问道:“是哪两点忠告?”

 公孙元波道:“第一,在你跨入法术力量范围内之时,我才出手解开你道,而此时你已触动了制,法发动。如果你企图转身逃脱,或想回头与我一拼,此念一生,你又得像早先一般,空自筋疲力竭而死,其实却是与幻象相搏。如果是逃生,则在垂死之时才发现你还在原地,末移寸步。”

 赖自忠心头一震,问道:“请问第二点是什么?”

 公孙元波道:“第二点是你一开始行动就得收摄心神,无论什么幻象都不可理会。在诸般幻象之中,最厉害的是将会出现你平生最怕或最爱的景象,使你心神,忘了继续举步前进。”

 赖自忠乃是名家之,当然一点便透,故此不须多问别的细节,只有一个疑问,提出来道:“当我举步前行之时,焉知不是幻象?”

 公孙元波道:“不错,自有可能是幻象,但如果你脚下真的移步,没有东西会阻碍你,因为这是循正途击破这七情幡力的唯一方法。”

 赖自忠豁然贯通,道:“换言之,阻碍我前进的,只有我自己这颗心,对不对?”

 公孙元波道:“正是如此。”

 赖自忠决然道:“好,开始罢!”

 公孙元波让他对正黄的小幡,叫他唯清楚了,才轻轻一推他。赖自忠应手跨前两步,但觉脉忽通,血气流畅,显然已恢复了功力。

 他大步向前行去,转眼间已走了六步之多。公孙元波双眉一皱,忖道:“这七情幡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念头方转动间,忽见赖自忠身形停滞,一只脚已跨了出去,突然停在半空,大有缩回之势。

 公孙元波以传声之法,将情况先告诉祝海棠。只听她的声音细如蚊叫,传入耳中,说道:“你若是看得见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正陷于什么境况之中了。照我猜测,他必是碰上了可恋之物,舍不得前进。如果是遇上可惧的景象,那么他姿势中必定会现出抗拒或逃跑的迹象。”

 她的声音刚歇,忽见赖自忠才踏前一步,但接着他就停顿不前,双脚久久没有提起来的迹象。

 公孙元波耳边又听到视海棠的声音,道:“他停止了这么久,大概已经失败啦!”

 公孙元波忍不住抖丹田喝了一声,在黑夜之中,声音远远传出去,惊醒了不知多少人家,可是相距只有数步的赖自忘却宛如不闻。

 公孙元波提起缅刀,凛然股自,正要冲去,忽见一条人影走向赖自忠。他定睛一看,这条人影却是个黑衣妇人,长发披垂,面孔虽看不见,但形状可怕得很。

 这个黑衣妇人停步在赖自忠身边,却没向他怎样,反而缓缓转身,面向公孙元波。

 现在公孙元波已瞧出这个黑衣妇人,在披垂的长发中,有一张苍白异常的面孔,隐约瞧得出相当秀丽,不过年纪最少也有三十来岁了。

 她的目光在公孙元波身上转动一下,道:“你就是公孙元波么?”

 公孙元波应道:“不错,你是谁?”

 他不猜测这个黑衣妇人是祝神娘之故有二:一是祝海棠没有说她会出现;二是她的口音温和,一如常人,不像早先所听到的那个视神娘和薛大人说话时的口直。

 但那黑衣妇人却道:“我姓视名叫芸芸。”

 公孙元波何等机警,虽然感到意外,却不称她为祝神娘。因为他和祝海棠在一起之事,对方知道与否尚不可知,所以不宜多言。他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祝姑娘,只不知你忽然出现,是不是打算加害赖自忠?”

 祝芸芸道:“他已经死了。你如不信,我把他推倒在地上给你瞧瞧如何?”

 公孙元波道:“等一等,我怎知你是不是在推他之时,暗暗下手加害了赖自忠?”

 祝芸芸道:“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也是没有法子之事,或者你自己过来瞧瞧也好。”

 公孙元波冷笑一声,道:“祝姑娘这等法,对别人也许有用,但我公孙元被以身许国,生死早已置诸度外,根本不信你这等装神弄鬼的手段能够奈何得了义烈之士!”

 祝芸芸的头部摇摆一下,散垂下来的长发都给甩到肩后,于是出了整个面庞。

 只见这三户教教主,看来年纽约在三十左右而已,十分年轻,五官秀丽,面色略嫌苍白一点,轮廓与视海棠相当肖似。

 她唯一使人感到有生气的,便是那对眼睛。这时她注视着公孙元波道:“你虽是义烈之士.不信异之事,但现在情况转变,你心中已有了痕迹,不似从前湛明空净。也就是说,当你指点赖自忠如何方能击破我的七情幡之时,你已种下信因了。”

 她说来极为有理,并非虚言恫吓,正因如此,说服的力量更为强大。

 公孙元波皱皱眉头.道:“我感到你好像有一个阴谋。”

 祝芸芸道:“阴谋?不,这只是手段之一。我早就得知海棠跟了你。当时我暗察之下,你的气质果然与世俗不同,甚至和其他忠烈之上也不一样。你的确具有强大无伦的反击力量,所以我不敢贸然现身”

 公孙元波一听,怒从心起,道:“这样说来一你现在已有把握了,是也不是?”

 祝芸芸道:“不是把握,而是我恢复了勇气。”

 她的话说得十分巧妙,避重就轻,登时使公孙元波的怒气消解了大半。

 祝芸芸又道:“你心灵中已有了七情幡威力的印象,水远也磨灭不了,所以我才敢现身。你如不信,不妨举步行来,瞧瞧我的法宝和阵法对你可会发生影响?”

 公孙元波仰天朗声大笑,道:“你纵是舌装莲花,也休想摇撼我公孙元波的心志。你小心点,我来啦!”

 他迈开大步刀行去,气势如虹,声威凛凛。

 祝神娘含着冷笑,望着这个俊逸而又壮烈慑人的青年。她的冷笑忽然变成惊疑,原来当公孙元波行入距七情幡十步之内时,她的法力显然未能稍稍阻滞于他,反而感到一股强大森厉的刀气面冲到。

 公孙元波霎时已到视神娘面前。当此之时,他专心一志只要杀死这个女巫,为的是好使她永远不能再用法害人。除了这个意念,还有就是地儿没有考虑到自己的安危祸福,心志之坚强冷静,难以形容。

 祝神娘退开六七步,快逾鬼魅,公孙元波的缅刀根本没碰着她,然而当她停定‮子身‬之时,却吐了一口鲜血。

 公孙元波继续冲去,一下子就越过那七情幡所布的防线,又近了祝神娘。他眼中瞧得真切,隐隐感到祝芸芸似是没有招架之力,正想趁机杀去,但耳中忽然听到祝海棠的声音,说道:“公孙先生,请挥刀砍断当中那支黄幡,我便可以过去。”

 公孙元波一听,去势陡然中止。

 祝海棠的声音又道;“黄幡一折,她便受伤不轻。”

 这时黄幡乃是在他身后,公孙元波更不迟疑,当即挥手一刀。芒过处,那支黄幡断折为二。

 祝神娘惨叫一声,转身奔去。但见她一下子就隐没在黑暗中,失去踪影。

 公孙元波不能不信祝海棠之言不假,因为祝神娘那种狼狈之状,万万假装不来,但他心底仍然有一丝后悔,忖道:“我早先还是应该一往直前,尽力诛杀那个女巫才对。现在听从祝海棠之言,砍断黄幡,此举虽然好像有效,可是就等如承认她的法的存在了。”

 这种想法虽是很玄,但他以壮烈忠义之气压倒敌人,亦不免近玄,可见这等道理确在现实中存在。

 祝海棠突然在他身边出现,道:“快走,她马上又要来啦!”

 公孙元波道:“她还不怕么?”

 视海棠道:“不是不怕,但她对付我仍是绰有余裕。”

 公孙元波听了这话,心中泛起矛盾之感,忖道:“她已是第二次说到她过不了祝神娘那一关,而她本身又是生命之火将灭。假如她真的快要死了,何须对性命看得如此紧张?”但他口中却没有说出来,只道:“好,我们走,只不知要躲到什么所在,才可以避过你母亲?”

 祝海棠道:“有两个方法,一是迅即奔出百里之外,使她查不出我们的位置;另一个方法是托庇在佛门中。”

 公孙元波忽又觉得她之言可信,想道:“莫非她一直集中注意力在她母亲身上,以致忘了生命之火将灭之事?”他一手拉着这个纤长玉手的女孩子,举步奔去,道:“若是托庇佛门,有个地方可以一试。”

 他们这回走得很快,不久,来到一座小庵门外。

 祝海棠还未看清楚,便喜道:“这儿最好,她一定不敢侵入。”

 公孙元波问道:“这是什么缘故?你如何便知道?”

 祝海棠道:“我感觉到这儿有一种特别宁恬的气氛,这是我们门中之人最畏惧的气氛。

 当然,如果不施展法力的话,便不必畏惧了。”

 公孙元波道:“这慈云庵内驻锡着一位老尼,法号玉灵大师。你自己进去叩见她,把你的情况一一说出,她定然肯收留于你。”

 祝海棠讶道:“你呢?你不进去么?要到何处去片公孙元波道:“不久就要天亮了,我等天色亮了才入庵会晤。但如果有敌人追到,我便设法开.那就等过一两天才与作联络。”

 祝海棠轻轻道:“你非这样做不可么?我意思说你一定要过飘泊生涯么?何不找一个清静的地方…”

 公孙元波道:“国家多难之秋,我辈中人对个人的生死荣辱早已置诸度外,目前实在谈不到安居。”

 祝海棠垂头道:“是,我明白,我说错啦!”

 公孙元波意殊不忍,但目下危机四伏,不便多言耽误时间.便道:“你进去吧!但请记着,务必等我回来会面。”

 视海棠点点头,眼中现出如痴如醉的神色,望着这个相貌英俊情义烈的青年。她心里虽然有着凄怨的离情别绪,却同时又充满了一种幸福足之感。原来她本以为这一辈子部不可能获得爱情,更正确地说,便是她自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男人,这是由于她的出身门户中的多种忌使然。可是公孙元波的出现,宛如漆黑夜空中的彗星,时间虽短促,却有着强烈无比的光华划过广天际。

 她顺从地走入庵内.原来庵门没有闩上。所以她一推即开过去之后,随手把门掩上。

 种满了各种花草的庭院,在黑暗中显得更为幽寂,她四下瞧了瞧,顺脚行去,到了第一进佛堂的台阶上,回头一看。那道关掩好的庵门,忽然好像道分界线。把她与另一个世界给隔绝了。

 她轻轻唱叹一声,转身行入佛堂,琉璃灯发出暗弱的光线。使人有凄清遗世之感。

 在佛前她悄然跪下,俯首默思、过了许久,她才抬起头来.叹了一口气,轻轻念道:

 “唉!铸尽下牛错,飘零何处家?”

 她语声方歇,突然听到一个慈善的口音道:“小姑娘可常听人说过:无梦不随水去,有香只在此山中。”

 祝海棠闻声望去,只见在她左侧不远处、一个老尼跌坐在浦团上,也不知她何时进来的。

 这位老尼面如满月,眉宇间闪耀出慈祥宁恬的神采.使人一望之下.便知她乃是有道的女尼。

 祝海棠转过‮子身‬,跪在老尼面前,俯首道:“小女子曾作一诗自咏,诗是:‘浮生修短总虚花,幻迹拼归梦里家。试问窗前今月夜,照人还得几回斜?’还请玉灵大师指正。”

 老女尼对于祝海棠竟然晓得自己道号之事毫不惊异,徐徐道:“这一首七绝衰飒殊甚,以你这等青春年华,不应如此。”

 祝海棠黯然道:“小女子实在命在旦夕,大帅没有注意而已。”

 玉灵大师道:“你在佛力护持之下,不必徒自惊煌。唉!方今妖孽满京师,真是劫数!”

 祝海棠讶异地抬头看她一问道:“大师也知道外面的情况么?”

 玉灵大师颔首道:“我自然知道。你且安心在此往下,恰好本庵有几部经典各要恭录一册,你中无事,便可抄经消遣。”

 祝海棠恭容道:“小女子自当净心焚香,敬录宝典。”

 她忽然感到心神安泰,好像已有了着落一般,早先那种‘飘零何处家’的凄凉之感,消散得无影无踪,唯一未能释怀的,只有公孙元波的安危而已。

 这时在庵外的公孙元波,已经走到几条街以外。他不想在那慈云庵附近被敌人找到,以免给玉灵大师带去麻烦。

 现在他反而向北行去,原来他打算趁天色未明以前,突然潜入薛秋谷府查探一下。这是出奇不意的奇兵,若是匿藏在薛府中,包管许许多多的敌人,都料不到他有这一着。

 但他的计划无法实现,因为街角突然转出一道人影,身穿长袍,靴声累素,笔直了上来。

 公孙元波停止脚步,望着此人。他不须询问,也能判断得出这个斯斯文文的人,正是冲着他而现身的。

 果然那人走到距他只有五六步之远时,也停下来,上下打量他几眼,才道:“公孙大侠真有神鬼莫测神通,连薛大人劳师动众,四下搜捕,也捞不到你的影子。”

 公孙元波一时真瞧不出此人的来历,心中纳闷,忖道:“他好像不是厂、卫中人,但亦不是我们同路之人,只不知他这一路人马又是哪一个集团?”

 只听那人又道:“敝上对公孙大侠实是心仪万分,特地派出在下等多人,竭诚奉请侠驾前往一谈。”

 公孙元波皱皱眉头,道:“假如我不前往呢?”

 那人笑了一笑,道:“公孙大侠如果随在下前往,一定可以暂时避过东厂及锦衣卫的耳目。如若不然,在下等不再替你掩饰行藏,只怕侠驾不易出得京师。”

 公孙元波“哦”了一声,问道:“贵上是哪位?居然敢不把东厂和锦衣卫放在眼中?尊驾这话未免太玄了一点啦!”

 那人徐徐道:“公孙大侠到时自知,目前何须多问?但敝上曾经吩咐过在下说,若是公孙大侠不愿前往相见,切不可勉强。”

 公孙元波冷笑一声,道:“贵上虽然不勉强,但尊驾想就此走开,却没有那么容易。”

 他欺前两步,突然掣出缅刀,登时一股刀气涌出,侵肤刺骨,强烈之极。对面那个长袍人不住退了一步,面上微微生,道:“公孙大侠功力绝世,难怪连薛大人麾下高手如云,也困不住您了。”

 公孙元波严厉地道:“贵上是谁?尊驾说是不说?”

 那人应道;“在下只能透一点,那就是敝上乃是江湖上相当着名的一个大帮派的领袖,至于他的姓名和帮派底细,怨在下暂时不能奉告。”

 公孙元波收起缅刀,道:“尊驾早点作此透,兄弟就不必得罪啦!你贵姓啊?”

 那人松了一口气,道:“在下杜弘.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但敝上的名头却是天下皆知。

 公孙大侠此行,定不后悔。”

 他拱拱手,转身带路,只走了两支许,便转入一条胡同内。公孙元波对这杜弘以及周遭的情况,不停地细加观察。

 又走了十余步,杜弘突然回头瞧着,只见公孙元波已迫近身后,相距不及三尺,不觉面色一变。

 公孙元波冷冷道:“杜兄若是稍有异动,莫怪兄弟的利对无情。”

 杜弘忙道:“公孙大侠为何突然出刀威胁在下?”

 公孙元波的缅刀提高了一点,威胁之力更强,才道:“杜兄的武功造诣,显然已达高手之,但处处装出稀松平常的样子,直至我消隐了步声,迅即嚯然回头时,才出了马脚。”

 杜弘赔笑道:“就算在下正如公孙大使所料,没法隐藏起功力火候,但这也是人情之常,算不了什么罪状呀!”

 公孙元波即道:“住口!这条胡同,已显示责上不是什么帮派的首领了,你还骗我!”

 杜弘惊疑四顾,问道:“这条胡同有何异处?怎见得已显示敝上不是某一帮派之主?”

 公孙元波的刀尖已距对广口不及一尺、原来他在对答之时,不知为何已推出缅刀,杜弘居然不曾察觉。等到发现时。已经完全受制,当真无法逃得出他刀势笼罩的威力范围了。

 他面色一沉,道:“这条胡同的地面乃里新近铺设的,然而当中却清晰留下无数蹄痕车辙,可见得乃是因为每车马水价不断所致,并非时久远之故,我倒要问一问杜兄,假如贵上乃是某一帮派之主,他的居处岂有车马不绝之理?你可别忘了,此地乃是京帅,任问帮派之主都不宜公开面。更何况频繁无比的应酬。”

 杜弘大有哑口无言之态,又由于他不敢动弹,故此看起来十分尴尬。

 公孙元波又道:“贵上既然公开面,又每都有无数车马出入,可见得‮份身‬特殊,纵然不属厂、卫,一定也不是厂、卫嫉视之人。”

 杜弘道:“公孙大侠猜测至此,不知有何打算?”

 公孙元波哂道:“对兄既敢为贵上作说客,我前往,自然早就把生死置于度外,又或者是决心以一死报答主思。本人今夜就成全你的心愿。”

 杜弘骇然道:“公孙大使打算杀死我么?”

 公孙元波道:“你猜对了。本人虽是心慈面软,但诛杀对头之时却辣手得很!”

 他的缅刀一吐,尖锋抵住了杜弘的喉咙。

 现在杜弘更无法反抗了,只有等死的份儿。

 当此性命关之际,杜弘反而惧尽消,狞笑道:“你纵是杀死了杜某,也难逃一死。

 动手吧!杜某若是皱一下盾尖,就不算是男子汉大丈夫!”

 公孙元波在视着对方眼睛,察觉他眼巾闪动者疯狂似的凶悍光芒.一望而知他当真不怕死。

 这种入他曾经见过.念头一转.猛然醒悟。忖道:“是了,杜弘这一类人,正与大悲庄中的人,特别是燕云十八铁犄一样。不错,他必是镇北镖局之人无疑。”

 杜弘若有所觉,眼中微惊讶之,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公孙元波掣回缅刀,道:“带我去见贵上。”

 杜弘见他已经收回利刀.显然是千真万确的了、不十分疑惑、但另一方面又十分庆幸自己捡回了性命。

 他默然转身行去,来到一座高阁的府第之前。只见侧门走出一名佩刀大汉,上来躬身道:“敞上恭候侠驾多时。”随即向杜弘道:“老爷现下在秋阁中敬候贵客。”

 社弘点点头.带领着公孙元波从侧门进去、也不知穿过多少曲槛问廊,转出一座花园中,但见一间敞轩建在宽广的水池中,池中莲荷盛植.景优美。

 公孙元波忽然发觉这座水阁内外灯火处处,是以四下照得相当明亮.可是这些灯火都藏置得十分巧妙,叫人不易发觉是在灯火照之下。公孙元波看了.不大为惊叹。

 水阁中有几个人一齐出,当先的一个年纪不到四十.面皮白皙.五官清秀,却自有一种端凝庄肃的风度、其余尚有三人,两个是武人打扮.佩着大刀;令一个是六旬上下的老妇,满头白发,手扶拐杖.微见龙钟之态。

 杜弘为双方引见,介绍当先的那位中年秀士道:“这一位就是敝上。”

 中年秀士微微一笑,道:“公孙人侠惠然驾临,无疑已猜出了陆某人的来历,是以无须隐瞒了。”

 杜弘忙道:“公孙大侠还未曾猜出。”

 中年秀士向公孙元波道:“杜弘井蛙之见,还望公孙大侠不要嗤笑!”

 公孙元波于是应道:“陆局主好说了,但这也怪不得杜兄,因为在下起初真没有猜到。”

 他一面说,一面更细心打量这个突然崛起于镖行中,建立了天下第一庞大的“镇北镖局”的奇人陆廷珍。

 陆廷珍道:“容陆某引见一下。这一位女史姓洗,向来居住在岭南,罕得到江湖走动,手中的乌蛇拐有万夫莫当之勇,但武林中知者却还不多。”

 白发老妇道:“陆局主的夸奖,老身愧不敢当。”

 公孙元波道:“洗女史说得好一口官话,如果是陆局主不说,晚辈决计想不到你竟是久居岭南的。”

 陆廷珍指住其余两个中年大汉,道:“这两位俱是敝局的镖头,这一位是倪贤兄,这位是樊奉山兄。”

 这倪贤和樊奉山的名头,公孙元波都听过,恭容道:“原来两位就是南北镖行公推为五大高手中的两位,今夜实是幸会得很。”

 倪贤、樊泰山都拱手谦逊了几句。当下众人一开走入水阁,分宾主落座。霎时两名俊秀小童奉上香茗。

 公孙元波呷了一大口热茶,润过喉咙,才道:“陆局主使人传召,还设法使厂、卫方面之人一无所悉,此举对区区是凶是吉,殊难预卜。”

 陆廷珍微笑道:“公孙大侠虽然未知陆某用心,却飘洒光临,这一份胆力,实在世所罕见。老实说,公孙大侠逃出大悲庄之役虽是得手,却也费了不少气力,谅也不至于小看了敝局的力量?”

 公孙元波道:“区区当然不敢小看贵局的力量,相反的我认为贵局比东厂和锦衣卫还要难应付得多。”

 倪贤和樊奉山都泛起欣然之,敢情他们本来认为公孙元波瞧不起他们,方会大胆孤身前来,是以暗中憋了一口气,敌意甚为强烈。

 洗女史道:“听说公孙大侠智勇双全,今晚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孙元波道:“洗女史好说了。区区只是得虚誉而已,其实却是初生之犊,不甚通晓进退之道。”

 他的目光转到陆廷珍面上,突然芒如电,锐利似剑,笔直瞪着对方,道:“陆局主放心,你今夜杀死了我,大悲庄的秘密就永远不虞了,因为区区自大悲庄逃出之后,迄今尚未向任何人透过,包括无情仙子冷于秋在内。”

 陆廷珍道:“公孙大侠乃是义烈之士,所说的话陆某句句相信。假如你肯把问以不大悲庄之秘的原因奉告,陆某就更为感激了。”

 公孙元波道:“区区忠心大明朝廷,只要大悲庄不会危害到国家,区区何必与陆局主过下去?再说陆局主这一股庞大力量,既然不与厂、卫同合污,危害志士,则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必有制衡的作用,是以区区在公在私,都不愿败坏了陆局主的事情。”

 倪贤、樊奉山固然大见宽慰,连陆廷珍亦有欣愉之,额首道:“公孙大侠此一看法,陆某十分动心。实不相瞒,目下我对公孙大侠的敌意,已消灭了一大半了。”

 公孙元波瞧瞧天色,道:“既然陆局主信得过在下,敌意已减,何不趁现在天色夫明.让在下离去?”

 陆廷珍“晤”了一声,道:“这话可以考虑。”

 倪贤大惊道:“同主万万不可纵他离去!”

 樊奉山接口道:“纵虎容易擒虎难,局主若是没有十分把握.还望三思而后决定。”

 他们这么一开口,公孙元波立时晓得了一事,那就是这倪、樊两人虽然名义上是镇北镖局的镖师,事实上却是陆廷珍的左右手,不但能够参与机密.而且还是勇武过人之士,才会留在陆廷珍的身边。

 白发苍苍的洗女史道:“老身也不赞成纵放这位公孙先生离去。”

 她的声音冷冷,显示出她是个性格严酷的人。

 陆廷珍摆摆手,道:“诸位不必多言本人自有打算。”

 公孙元波仰天冷晒.道:“诸位的话听起来好像已经把在下拿住了似的。在下有点不服气.只不知陆局主自何决定?”

 他弦外之言,已告诉对方说.如果陆廷珍不予留难,那就罢了;如果要留难他.那么他也不客气了。”

 陆延珍道:“公孙大侠闯出大悲庄之役.充分显示了实力,尤其是有诸般宝物护身,威力更是强大不过。”

 公孙元波慨然道:“彼时众富悬殊,在下不得不利用宝物相助。假如堂堂之阵,以一敌一,在下亦可不用任何宝物”

 陆廷珍道:“公孙大使豪情人,使陆某更添敬慕,如果你是敝局方面的人,陆某情愿效力麾下!”

 公孙元波目光一掠倪、樊等人,但见他们俱有讶,便知陆延珍的活乃是临时有感而发。虽然如此,他仍然认为这是线索之一,可循这条线索找出镇北镖局何以花了这么‮大巨‬力量掩护他逃来此处之故。

 他迅快忖道:“看来陆廷珍好像有意罗致我,可是他的想法实在极不切实际,因为我已摆明是某一方面之人,怎会投入他们的阵营中?”

 洗女史拐杖一顿,道:“陆局主怎的净说一些办不到之事;公孙大侠既然认为随时可以离开此地,那就让他试上一试I”

 她有点依老卖老的姿态,陆延珍大概对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当下道:“公孙大侠实是当世奇才,使人钦仰之至.假以时琢磨,必是无双的国士.但今你步入此屋中.却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

 公孙元波转眼四望,道:“贵府纵是龙潭虎,在下也敢一闯。”

 陆廷珍道:“有些本情不是言语能够说得明白的。陆某人打算拿下了公孙大侠,证明我方力量,那时再谈不迟。”

 只听“砰砰”两声,原来是倪、樊二人起来之时,顺便踢开坐椅。他们还迅即掣出兵刀,一个是弧形剑,一是双钩.在明亮如昼的灯光下,寒芒闪闪。

 公孙元波端坐着不动,神色如常,但两道目光却像利剑一般瞪住陆廷珍。

 他虽然深知倪、樊二人武列必定十分了得,可是他只要瞪位为首的人,便可以把握局势,这是擒贼先擒王之计。

 果然那倪贤、樊奉山二人徒自声势汹汹,却没有动手。但见满头白发的洗女史也缓缓站了起身,肢一,龙钟之态完全消失,满面泛布凶悍之

 陆廷珍微笑道:“公孙大侠这一份镇定功夫,已经很难找到堪以比拟的人了。”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砰”的一啊,那张椅子退飞丈许,同时一抬手,掣出一长达三尺的萧。

 公孙元波也在同时之间站起了身,看起来好像比陆廷珍还快了一点。他的缅刀本来就在手中,所以省了刀出鞘的动作。

 明亮的水阁中,五个人分为两个阵线,只是公孙元波这一方面却孤单得可怜。

 陆廷珍仍然显得那么潇洒,微笑道:“在出手之前,陆某有一件事先行奉告,那就是在水阁周围埋伏得有百余箭手,公孙大侠不论从哪一方出去,都将遭受接连不断的箭雨攻袭!”

 公孙元波冷冷道:“多谢陆局主赐告,但凑巧的是在下平生最擅长对付箭,局主毋须替在下担心。”

 倪、樊等人见公孙元波毫不领情,言词锋利,都不怒形于。陆廷珍毫不生气,仍然含着笑容,平心静气地道:“那就再好不过,陆某首先请樊奉山兄上前领教几手!”

 樊奉山双钩一分,路前两步。陆廷珍等人便往后退,腾出地方给他们动手。

 公孙元波忖道:“我身在他们势力范围中.情势十分不妙,须得及早突围出去才行。”

 此念掠过心头,已定下应敌步骤。

 樊泰山双钩摆开的门户十分森严,气势强大。公孙元波不用当真动手,便已知道此人在武功上,真有千锤百炼之功。

 他依照计划行事,缅刀起处,一招“金在沙”缅刀幻出一片光,直向樊奉山下盘攻去。

 樊奉山大喝一声,一钩护脚,另一钩宛如毒蛇出,疾取公孙元波前

 公孙元波刀势突起,劈中敌约,登时发出一片震耳的金铁鸣之声。

 这时有一点却是樊奉山想不到的,原来公孙元波这一刀竟然运足了十成真力,用上全身本事,是以这一劈之威,有如迅雷电击,那么剽悍的樊奉山不但手腕酸麻,还被震退了两步。

 只见公孙元波身似狂飙“呼”的一声掠过了樊奉山,从后面的窗户跃出阁外。他刀震强敌一跃出后窗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得叫人几乎瞧不清楚。

 倪贤暴喝道;“外面人注意!”

 喝声中公孙元波已蹿出二三十步,却听前面和左右两面传来了弓弦劲响。

 事实上当他听到弦响之时,已有一阵箭雨到。

 公孙元波一面挥刀劈磕,一面往后纵退。那箭雨一阵接一阵到,或急繁密。他退得几退,不觉已到了水阁窗边。

 陆经珍挥挥手,箭雨骤然停歇。公孙元波跃回水阁之内,面包甚是凝重。

 陆延珍徐徐道:“公孙大侠去而复转,不知是冲不过这些箭呢,抑是有所教而特地回转?”

 他这话暗含嘲讽,公孙元波表面若无其事,其实心中十分激动,很不得再冲出去,陈廷珍等了一下,见公孙元波没有反应,当下又道:“公孙大侠这等情形,显然是冲不过敝局的箭阵了。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不放下兵刀,让咱们仔细谈一谈?”

 公孙元波道:“谈谈就有解决之法么?”

 陆延珍道:“当然有啦!只不过在公孙大侠尚未死心塌地之时,咱们才谈不出圆满办法而已。”

 公孙元波忖道:“我就算落在你们手中,亦绝不接受仕何条件。”他极力不神色.使对方莫测高深。

 洗女史道:“陆局主,我们一齐动手,来个速战速决如何?”

 陆廷珍沉道:“速战速决便须得倚仗人多,不是折服公孙大侠的好法子。”

 洗女史道:“他很可能当场死在我们手底,到了这个地步时,也就谈不到折服不折服的问题了。”

 陆延珍摇‮头摇‬,突然道:“倪贤兄.你向公孙大侠讨教几招。”

 倪贤的弧形剑应声划出一道光华,疾攻公孙元波。他不但没有答应了后才动手、而且这一剑使得毒诡奇之极。功力十足。

 公孙元波连退四步,一面挥刀封架.才稳住了局势。他心中大怒.迅猛反击数刀。但见他刀势翻飞,宛若风雷,一连数刀.他是把倪贤劈退六七步之多。

 他虽然抢回了主动之势,然而却发现倪贤的弧形剑功深力厚,蕴含着无穷韧,乃是属于极难收拾的那种敌手。

 陆延珍做个手势.樊泰山立刻舞动双钩,凌厉的钩风直扑公孙元波,得他对势稍缓。

 倪贤趁这空隙,跃出圈外。

 公孙元波-目而视.厉声道:“来,你们一齐上!”

 陆廷珍接口道:“他们未得陆某之令,岂能出手?倒是洗心寒女史大有技之意.跃跃试,公孙大侠可敢接她几招?”

 问他敢不敢实在是多余的,因为白发苍苍的洗心寒已经举杖过去。公孙元波不管愿意与否,也得应付,是以他心中恨得牙的,心想:“如果能够先踉陆廷珍干上一场就好了。”

 洗心寒的乌蛇杖挟着风声,凌厉扫击。公孙元波挥刀一架,只震得虎口发热,健腕微酸,心中凛然,想道:“陆廷珍说她有万夫莫当之勇,此言果然不假。”

 这时他可就不敢硬接洗心寒的黑拐了,缅刀旋飞,使出一路绵密细腻的刀法,寻瑕抵隙,进退如电,尽可能以攻代守.遏阻洗心寒刚猛劲厉的杖势。只见他刀刀都从拐影中渗入,极具威胁,果然得洗心寒的拐势无法放尽。

 陆延珍皱眉变,瞧了一阵、断喝一声.道:“洗女史且退,待陆某领教!”

 洗心寒和公孙元波齐齐应声分开。原来公孙元波正苦于没有机会与陆还珍决斗,既然他自愿送上门来,哪肯放过?

 洗心寒道:“想不到此人刀法之妙、功力之深厚一至于此陆局主亲自出手,当然再好不过,但也须得多加小心才好。”

 陆廷珍冷冷道:“以洗女史的看法,此人的功力,可与时下哪些高手相比?”

 洗心寒沉了一下道:“这倒是难说得很。若论刀法功力。似乎可以与东厂的三大高手并驾争先,然中其间又往往有稚之气,不够狠毒老练。这真是很奇怪的现象,不过大体上来说,他已是当今罕有的高了啦!”

 这一番评论不甚肯定,可以观为没有结论,但公孙元波却大为惊喜。惊的是这个白发老妇的眼力奇高,居然能在三招两式之后就指出他不够老辣的弱点。这一点他自己晓得、乃是因为得到废公度的灵丹.功人陡然增强甚多.但刀法却一时未能配合得上之故,喜的是她把自己拿来跟东厂三大高手相提并论纵是有所不及.却已经十分值得次欣鼓舞的了。

 陆廷珍道:“洗女史的高见与愚意不谋而合,因此,今夜如果不杀死他,以后就很难得到这等机会了、”他不但口气森冷,面上眉宇间也布满了杀机,涌出慑人心魄的威势。

 公孙元波冷冷道:“陆局主即管放手施为,在下如果不敌而死,死而不怨!”

 他膛一,气概豪雄之极,任何人见了,都将立即晓得他是个全不畏死的英杰之士!

 陆廷珍神采飞扬,气势强大,既不拽起长衫,还将那支萧收起,双手一摆,静静地道:“公孙大侠请。”

 公孙元波剑眉一皱,虎目中闪出忿怒之光,道:“陆局主敢是打算以一双掌对付在下?”

 陆廷珍颔首道:“正是如此,但陆某先此奉告一声.那就是陆某这一双掌,炼有几宗绝艺,公孙大侠切勿因为是空手而生了小觑之心。”

 洗心寒道:“局主不该事先秘密,目下他既已得知你双掌有如兵刃,对付起来就倍加棘手啦!”

 陆廷珍傲然一笑,道:“若非如此,则公孙大侠不幸失手落败的话,焉能感到心服?”

 公孙元波刀作势,摆开门户。陆廷珍跨步上,探手攫抓他握刀的腕脉,左手骄指疾点,一股指力对方间的“大横”。他出手如电,双手掌指上发出的潜劲,强锐之极。

 公孙元波喝道:“好厉害的大擒拿手法!”喝声中刀势一转,化为削之势,刀光迸,一面封住对方指力,尚有余威攻削敌方另一只胳臂。

 陆廷珍道:“此是少神刀小七式,公孙大侠一身绝学,竟是出自少林真传!”说话之时,掌拍如戳,招招攻向公孙元波要害,手法十分凌厉毒辣。

 他这一喝出公孙元波刀法来历,公孙元波登时晓得今夜之战凶多吉少。原来他自出道以来,凡有出手,大都施展这一路刀法,然而虽然高明如无情仙子冷于秋,也瞧不出他这一路刀法的来历。

 要知少林寺本是天下武术总汇,源悠远,寺中有无数绝艺,不但外间无人得知,连本门高手也往往未听说过。

 公孙元波这一路少神刀小七式,正是秘传绝艺之一,世上罕有人知,却不料陆廷珍居然识得。

 陆廷珍不但识得刀法来历,还识得拆解手法,故此他掌指带出一片劲厉风声,指东打东,指西打西,二十招不到已经占了上风。公孙元波但觉刀势受制,无法发挥威力,心中惊凛集。

 洗心寒等人在一旁观战,眼见陆廷珍如此了得,心中惊服不已。原来他们虽然追随陆廷珍已久,可是亲眼得见他施展武功的机会极少,只知道他功力十分深厚,哪知他中渊博无比,手法神奇,一下子就稳稳占了上风。

 陆廷珍的大擒拿手法中夹有指功,变幻难测。忽见他左手点出一指,指力“嗤”的一声出去,得公孙元波侧身闪避。就在这一刹那间,陆廷珍右手一落,拇食中三指箱住了缅刀刀背。

 公孙元波若是运力挣夺,势必被对方指力趁虚攻入,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松手弃刀,但他身形不退反进,左手已拔出靴边的碧血刀,疾划陆廷珍肚腹。

 洗心寒、樊奉山等人见他使出同归于尽的毒招,都大为变,失声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陆廷珍‮子身‬一侧,竟然也是不退反进,恰恰从芒四的刀光中挤入去,跟公孙元波撞在一起。

 他左肩一耸“砰”的一声项中了公孙元波下巴,但‮腹小‬也被公孙元波打了一拳。假如不是应变得快,先利用肩头撞退了公孙元波,则挨了这一掌,非躺下去不可,饶是如此,陆廷珍仍然感到一阵剧疼。

 公孙元波如此凶狠不要命的打法,不但不能退陆廷珍,相反的陆廷珍也是表现得勇猛无比,气势凌人。两人这一碰在一块.陆延珍一手抓住了公孙元波把刀的左臂,用力撑开,使他不能挥动伤人。

 他们都以身躯的侧面顶住,陆廷珍左手骄指如锁,尚未发出;公孙元波右手一探,抓他的前臂,紧紧住,也不让他有施展指功的机会。

 两人相持了一下,公孙元波的凶悍不减于狮虎,极是骇人;可是陆廷珍的气势也是越见强大,丝毫不被公孙元波倒。

 公孙元波-目喝道:“臣贼子,还不受死!”随着喝声,他手中碧血刀移动了寻尺,堪堪到陆廷珍的面庞。

 陆廷珍也奋然喝道:“逞勇匹夫,你哪知陆某的热血心肠!”

 只见他一面把敌刀推开,一面挣动了指势.向公孙元波间缓缓移动戮去。

 他的两只手指比刀剑还厉害几倍,公孙元波自然晓得厉害,含怒运力一,把对方的指势推开。

 厅内的洗心寒、樊奉山、倪贤等三人,都紧张地屏息观战。他们当然可以趁这两人相持不下之时,上前帮忙杀死公孙元波,可是他们却都没有这样做。

 陆廷珍那两道威校慑人的目光,通视着近在眼前的英俊青年,严厉地道:“你骂谁是臣贼子?”

 公孙元波当真不明白这个人何以能发出如此凌厉的气势?在他的经验中,他的忠烈悲壮之气,纵是最凶悍恶毒之人,也无不为之辟易,然而这个陆廷珍,好像也是这种悲壮的精神,是以在气势上,丝毫不弱于他。

 陆廷珍见他不答,又道:“这世上许多事情,岂是你一个年轻人所能预测的?”

 他接着大喝一声,道:“给我躺下!”

 公孙元波与他面面相对,避不了他吹过来的一口气,但觉头脑一昏“轰”的一声便失去了知觉。

 他果然听话地摔倒,但手中仍然紧紧握着那柄短短的碧血刀。

 洗心寒上前把碧血刀夺下,回头望望陆廷珍,道:“这家伙可真剽悍不过,若不是局主亲自出手,实是不容易赢得他。”

 陆廷珍深深了一口气,真气流转,‮腹小‬上的疼痛立时消失。

 他点点头,道:“这个人不是一般武林人物,当然他也没有想到咱们亦不是一般的武林中人,所以他今天的败亡,正是错在这一点上。”

 洗心寒道:“局主还不下令杀死此人的话,等他回醒,又有得忙的啦!”

 陆廷珍道:“不妨事,他至少要昏十二个时辰。”

 他寻思了一下,又退:“此人虽是忠义之士,可是他已获悉大悲庄不少秘密。为了数万人的安危,我瞧非杀死他不可。”

 洗心寒透一口大气,道:“这样才可免除大患,敢请局主下令。”

 陆廷珍摇‮头摇‬,半晌没有作声。

 洗心寒讶道:“局主何事猜疑?”

 倪贤也道:“此人的性命敢是很值钱么?”

 陆廷珍道:“取他的性命固然易如反掌,但还有一个无情仙子冷于秋,不能一并除去。

 我正在想,公孙元波可以作为钓饵,把冷于秋来。”

 但他这个主意,却遭遇到厅中这三个高级人员的剧烈反对。

 陆廷珍听过他们的话之后,道:“综合你们的意见,不外是恐怕咱们偶一不慎,被此人逃掉。这个想法很对,在咱们经验中,凡事总是不要拖泥带水的好,以免生变。”

 倪贤大喜道:“局主之意,乃是决定采纳我等主张,立刻将此人处死,是也不是?”

 陆廷珍颔首道:“不错,先杀死此人,减去了一半威胁,乃是明智之举。”

 樊奉山晓得行刑的差使一定落在自己身上,因而面上泛起狰狞的笑容,转眼向地上的公孙元波望去。

 陆廷珍正要发出执行死刑的命令,忽然一个人走入明亮的水阁中。众人齐齐望去,但见来人峨冠傅带,相貌高古。

 倪贤、樊奉山都躬身行礼,洗女史只点点头。陆廷珍向来人笑一笑,道:“公度兄来得正好,公孙元波已被擒获。果然正如庞兄猜测,我是使用口中的摄魂香才把他活擒的。”

 洗心寒道:“庞二兄向来算无遗策,公孙元波虽有过人之能,亦何足道哉?”

 她口中出敬意,可见得她心中的确很佩服这位第二号人物。

 庞公度目光掠过公孙元波,道:“局主敢是已决意把此子处死?”

 陆廷珍道:“正是!”庞公度沉一下,道:“此人一身武功,当世所稀,如是处死,未免太可惜了,但如不处死,咱们又放心不下。”

 陆廷珍道:“公度无说得很对,公利、元波已得悉大悲庄的秘密,留着活口,终是大患。”

 庞公度道:“我这儿倒是有个计策,可使公孙元波永为我用,不虞他会秘。”

 他说得十分肯定,众人听了,不敢不信。

 陆廷珍喜道:“妙极了,公度兄有何妙计?”

 庞公度徐徐道:“此子乃属东宫集团,意气豪雄,情忠烈,要他离那个集团,当然是不可能之事。”

 他说到这里,话声一顿。倪贤接口道:“既然他不能变节投降,咱们有什么办法扭转?”

 庞公度笑一笑,道:“本人已收了俞翠莲为义女,现在打算把俞翠莲许配与公孙元波,收他为干女婿。”

 他话声更然而止,让众人思索。

 洗心寒皱皱眉头,道:“俞翠莲能使公孙元波眷恋得不惜变节么?”

 庞公度道:“咱们并没有勾结厂、卫,亦不曾为他们出力。公孙元波虽是东宫集团之人,但与咱们并无敌对冲突之处,何须他变节?”

 陆廷珍连连点头,道:“对,对,公孙元波根本不必变节,咱们也不须他出力,只要他不会咱们机密就可以啦!”

 他的目光扫过众入一眼,最后落在庞公度面上,道:“这件事就有劳公度兄全力主持负责。、”

 庞公度道:“局主放心,都在兄弟身上。”

 陆廷珍严肃地道:“但房之夜必须有人眼见耳闻,确定他们已经成亲才行。此举关系咱们数万人的安危,非如此不能放心。公度兄务必安排好这一节。”

 他目光掠过倪贤和樊奉山,只见他们都现出惧,不皱皱眉头,道:“这等目击证人恐怕不大好找,倪兄和樊兄显然都怕见了房情景,挑触起他们的念。”

 庞公度点头道:“这一点很值得考虑,尤其是俞翠莲,姿容绝世,男人见到她的相,实是很难不挑起念。”

 他们谈论到这等问题之时,都表现得十分严肃,一望而知绝对不是假道学。

 洗心寒咳了一声,道:“老身年逾七旬,早已没有‮女男‬之,这个任务交给老身就是了。”

 陆廷珍大喜道:“这等任务本来不该劳动女史,可是你自然明白,除了你之外,已无一人堪以担当啦!”

 水阁内外的灯火,不久完全灭去,而这时晓也降临这座‮大巨‬宽广的宅院中。

 公孙元波一觉醒来,睁开双眼,但见自己竟是躺在罗帐之内,再看上的装被,无不是上好的绣,还熏过香,叫人感到十分温暖舒服。

 他走神一想,经过情形都掠过脑际,不觉讶然忖道:陆廷珍何以不杀我?

 帐外传来细微的响声,他转头望去,只见窗下坐着一个女子,恰可看见侧面,登时一阵目眩,原来是美人的前翠莲。

 他一则惊奇,一则欣喜,因为这个美貌温柔的少女,与他曾有某种心灵的默契,只奇怪何以会见到她,莫非又是庞公度救了他?

 上转侧之声也惊动了俞翠莲,她过来开罗帐,恰与公孙元波的目光相碰,立时喜上眉梢,玉面生,轻启朱道:“公孙先生,我们又见面啦!”

 公孙元波道:“这是什么地方?”

 俞翠莲道:“我也不知道,仅仅晓得我们是在京师内。”

 公孙元波道:“庞兄呢?”

 俞翠莲道:“他在外头陪着洗女史。洗女史是奉命暗中监视你的,但她却料不到你会提早两个时辰醒来。”

 “这样说来,再过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就有许多话不可以说的啦,是不是?”

 俞翠莲点点头,却很快地说道:“两个时辰已经够长久啦!我们爱谈什么都够谈了。你这几天过得怎样?”

 公孙元波正要坐起身,但间发不出气力,竟然起不来,心里明白这是受了制,故此有这等现象。他叹一口气,道;“真糟糕!我竟坐不起来。”

 俞翠莲微微一笑,发出令人目眩的丽,说道:“我知道,你的使不上劲,是不是片

 公孙元波蓦地恍然,道:“不错,你早就知道了。”

 俞翠莲反而感到惑,问道:“为什么我应该知道呢?”

 公孙元波道:“因为你既不戴上蒙面巾,让绝世的容颜出来,而又对我毫无所畏,可见得你心中有数,明知我纵然有任何想法,都没有法子实行。”

 俞翠莲目瞪口呆,听得傻了,但纵是如此,她这副发呆的神情,却又另有一种美态。

 过了一会,她才呼了一口大气,道:“连我也不知道这小小的一点举动,就被你推测出不少道理。”她伸出玉手,在公孙元波面上‮摩抚‬一下,又道:“你说的话好听极了。”

 公孙元波凝目瞧她,眼中出贪婪之意。

 俞翠莲懂得他的心意,呀道:“公孙先生.你本是很君子的人,但为何…为何今大大改变了,这样子地瞧我?”

 她说到中间,曾经犹疑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把心中疑问完全说出。

 公孙元波坦然道:“若在平时,我比你强大有力,假如我不能自制,你也无法阻止我,所以我必须深自警惕,不敢放纵自己。可是,你瞧,现在我动也动不了,何须自制?所以我放纵自己一下,谅也无伤大雅。”

 俞翠莲怔了一阵,才道:“这些道理,我一辈子也想不出来的。哦!对了,你肚子饿不饿?”

 公孙元波在枕上点点头,道:“我饿坏啦!你有什么东西可以填填肚子?”

 俞翠莲拿来一个油纸包,拆开原来是两只油炸鸡腿。

 她拿着鸡腿,送到公孙元波嘴边,让地啃咬。两只鸡腿,眨眼就只剩下骨头。

 公孙元波见她收拾剩骨走开,接着听到洗手的声音,等她回来时,连忙问道:“只有两只鸡腿?”

 俞翠莲笑着点头。公孙元波叹道:“还不够的!你再弄点什么给我填肚子好不好?”

 她摇‮头摇‬.笑道:“‘不,二老爷代过,不可给你多吃。”

 公孙元波道:“庞兄何故这般吝惜?叫我吃这么一点点,反而感到饿得难过。他准没有安什么好心眼。”

 俞翠莲笑得花枝颤,道:“你忍一忍行不行?二老爷说,等到你该回醒之时,洗女史在一边暗中监视,那时如果你吃不下东西,她一定会感到奇怪。他说,你的馋相要留给洗女史瞧。他哪会舍不得给你吃呢!”

 公孙元波道:“庞兄心细如发,算无遗策,这样做法果然不留一点破绽。可是还得等两个时辰,我的肚子非饿扁了不可。”

 俞翠莲道:“二老爷也代过,过大半个时辰,再给你吃一点,这样你的体力可以一直保持。万一有不可预料的事发生,你也有气力应付。”

 公孙元波讶道:“他说得不错,可是他却忘记了一点,我既然不能动弹,纵是体力仍在,到了发生事故之际也没有用啊!”俞翠莲充满信心地道:“二老爷既然这样说,一定错不了。”

 公孙元波沉道:“可能等时间一到,我便能恢复行动能力也说不定。若是如此,则这种制手法多半是靠‮物药‬之力,无怪如此神奇。我只是部没有气力,四肢和头部都活动自如。”

 他一边说,一边举手挥了一下,又道:“仅仅感到好像不大有气力而已。俞翠莲,现在你怕不怕我?”

 俞翠莲娇脸上泛起惧,道:“怕,我真的很害怕!”

 她的表情一看便知不假,公孙元波呆了一下,心想:她为什么真的害怕起来呢?

 他们沉默地互相对瞧,公孙元波泛起一丝苦笑,心中充满了疑团,同时也有少许自尊心受损的痛苦。

 俞翠莲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笼罩着古怪的神色。这是由于恐惧和悲哀混合而成的表情。

 公孙元波本来打算一直缄口不语,然而见了她哀怨无限的神情,心中突然一软,柔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怕我呢?敢是我瞧起来不像君子?”

 俞翠莲摇‮头摇‬,道:“不,你很有君子风度。”

 公孙元波笑一笑道:“那么你不必怕我呀!”

 她那对剪水双瞳中的惧果然消失了,可是那种说不出来的深沉无底的悲哀,却益发浓厚。

 在如此青春年少的绝世佳人面上,竟然显现出如此‮大巨‬深沉的悲哀,实在叫人难以置信,更无法理解。公孙元波忖道:“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绝世的殊,可以获得她所要的一切么?何况她如此年轻,正当青春之时,未来的远景应如明媚灿烂的春光,可是我的老天爷呀!她好像自知明天就要萎谢凋落一般。”

 他感到这个不解的念头,对她甚是不妥,连忙对自己道:“不对,她绝不会死,亦决不是因为看见死而如此悲哀,因为在数天前,在大悲庄内,她也曾出这种教人替她心碎肠断的悲哀I”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呢?公孙元波真愿意用一切去换取答案。

 假如公孙元波不是发现俞翠莲的目光、声音、表情和举止中,都出对他的诚挚的关切爱护的话,他也不会自作多情得想探知她的秘密,进一步便是尽力解决她的痛苦。

 他想了一阵,才道:“俞翠莲,你是哪儿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俞翠莲轻轻叹息一声,坐在沿边,道:“我是南方人,离这里很远很远!”

 “家里的人呢?你的父母可还健在?”

 “我的父母都在家乡,他们过得很好。”她略略现出追忆的神情道“我还有哥哥弟弟和妹妹,很多很多人,他们也都过得很好。”

 公孙元波锐利地问道:“你为何独自到北方来?你一直跟随庞兄,对不对?为什么跟他?”

 一连串的问题,却像石子投到大海中,杳无影踪。

 俞翠莲只泛起了一个叫任何男人都怦然怜惜的微笑,似是哀求他不要再追问,又似告诉他说,她不会回答这些问题的。

 公孙元波怔了一下,才道:“我明白了,你心中有着很大的隐衷。假如你稍有不忍,了秘密的话,你全家人都会遭到劫难,对不对?”

 俞翠莲先是摇‮头摇‬,但旋即点头道:“你知道就行了!我们谈谈别的好不好?”

 公孙元波忽然低了声音,道;“俞翠莲,假如我能把你救出去,带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一方面也可以保护你的家人的活,你一定肯踉我走,对不对?”

 俞翠莲吃了一惊,连连‮头摇‬道:“不,不,我不能跟你走。”

 公孙元波道:“你不要害怕,我会替你解决一切困难。”

 俞翠莲坚决地道:“不,我不能离开二老爷他们。”

 公孙元波很谅解她,因为一个人若是多年以来受尽威胁的话,岂能突然有勇气对抗这等恶势力?因此他以最诚恳和坚定的语气,道:“我必定等到有十足把握时才带你走,难道你不愿意跟我逃出去吗?”

 俞翠莲决然道:“是的,我不愿意。”

 公孙元波发现她不但态度坚决,而且感到这话的确是出自衷心,不呆了,弄不懂她为何不愿意。

 过了一会,他才说道:“好,好,既然你自己不愿意,我当然没得话说。”

 俞翠莲坦然道:“公孙先生可别生气,二老爷实在对我太好了。我在这儿一切都很好很舒服,没有人欺负我,衣食无缺。”

 公孙元波哺哺道:“是啊Z你既没有受苦,我从何救起?但是”

 他一想起了她那种深沉无底的悲哀表情,登时又心软了,忖道:她若没有痛苦,怎会悲哀?

 这个问题似乎越追究就越难明白。说到庞公度这个集团,神秘而狠辣,人人都有不怕死的特征。他们凭什么都能慨然奉献出至贵的生命?对世人又那么漠然,毫无好感,更谈不到同情怜悯,为什么?

 在这座屋舍的另一翼,一间布置得洁净清雅的书房内,坐着庞公度和洗女史二人。

 洗女史举手‮摩抚‬一下头上的白发,道;“二先生,你真的认为让他们两人交谈,乃是明智之举么?”

 庞公度沉稳地笑一笑,道:“世上尽管有千百种人,可是在年轻如他们那一对之时,他们的想法及反应,都和别的青年差不多。女史放心,让他们多谈谈,感情就会迅速生长。”

 洗女史道:“话虽如此,但两个时辰的时间,在我们来说,太长久了一点,甚是可虑,在他们来说,又太短促了,短得不够建立深厚的感情。”

 庞公度摇‮头摇‬,道:“他们的情况不同,犹如在危难的孤舟‮共中‬过了患难,为时虽短,却可以产生一辈子忘不了的友情。”

 洗女史讶道:“他们哪有同舟共济的情况呀?”

 庞公度道:“我只是比方而已。女史可知道,翠莲时时出她的绝望心情.这对公孙元波会是强烈的刺,所造成的印象,好像用刀剑刻在他心头一般。她越是得到他的关心,就越忍不住出绝望,这就使得公孙元波反覆寻思不已。两个时辰,可以抵二十年之久!”

 洗女史佩服地道:“你的道理,往往好像是无中生有,可是叫人不能不信服,但下一步呢?”

 庞公度道:“要使他们成就好事,下一步我得亲自出马了。”

 他说这句话的两个时辰之后,来到公孙元波的房间。此时天色已经昏暗,房中掌起明亮的灯烛。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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