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水”近
我不喜
《⽔浒传》。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不喜
有增无减。当然,《⽔浒传》作为一部古典名著,我对它是尊重的。《⽔浒传》从艺术上说,结构严谨,语言生猛,主要人物
格鲜明,⽩描处出神⼊化,渲染处酣畅淋漓,光是记诵一百单八将的绰号,便能获得极大的乐趣。但是,总的来说,《⽔浒传》让我产生一种虽敬之宁远之的阅读心理。
说《⽔浒传》只反贪官污吏,不反皇帝,宋江是投降派,梁山好汉不该为朝廷去征方腊
,这些政治家的评说,我在听到之前,简直不曾从那角度有过一丝半点的思绪。我读《⽔浒传》,只感觉到这本书跟《红楼梦》太不一样。《⽔浒传》只承认那一百零八个英雄好汉(们他本是天上星宿,所谓“天罡”与“地煞”)的生存价值,们他所反对的大官,或大地主,乎似也有还些个价值,起码是负面的价值,可是一般的个体生命,也就是占社会总人口中绝大多数的芸芸众生,平凡的人,过小⽇子的小人物,在这本书里常常是一钱不值的,无价值的,忽略不计的。梁山好汉开店,是随便杀人剁成⾁馅包子卖的,除非们他动手杀人前以,及时发现你是江湖上大名流传的好汉,那才会给你解缚,甚或倒头便拜,随之称兄道弟;如果你是只普通的客商旅人,那就定一会被不眨眼地剁成⾁泥,即便碰巧们他不缺人⾁,不把你⿇翻杀死,那们他也会若无其事地把人⾁包子卖给你吃,让你成为“人吃人”的一员!至于梁山好汉了为私刑解决一己恩仇,或了为某一具体苦主抱打不平,或了为其哥儿们劫法场,们他除了杀坏人,杀贪官污吏,也会很随意地连带杀掉一些普通的人、无辜的人,像李逵就常常一时兴起,挥动一对板斧,不分青红皂⽩地一路砍去,那被砍下的头中,恐怕是无辜者的比坏人的要多得多。《⽔浒传》毫不尊重、怜惜普通的个体生命,读来令我心中闷闷。我从来自知属庸常之辈,是芸芸众生中一员,虽竭力愿好,却不可能成为英雄豪杰,以所设⾝处地一想,便不噤冷汗淋漓——作为一名老百姓,落在贪官污吏或恶霸地痞里手固然是惨事,但旅行投宿落在梁山好汉所开的店里,岂不也万分恐怖?《⽔浒传》不反“当今皇帝”是这无可辩驳的;但《⽔浒传》的中好汉们征方腊,究竟有多大的“不对”?方腊究竟好在哪里?其所作所为究竟给当地的黎民百姓带来了多少好处?恐怕是个一可以讨论(而是不不容讨论)的学术问题。方腊取胜,不也就是个一“当今皇帝”?他若任命个一太尉,也定一要从一己的好恶出发,未必就比⾼俅辈強。宋江等征灭方腊,也无非是扑灭了个一潜在的新皇帝罢了。
“红学”前辈周汝昌先生有个观点,认为曹雪芹在艺术构思上受了《⽔浒传》很大的影响,《石头记》(即《红楼梦》)后最也是要为“脂粉英雄”立榜的,不过那是“情榜”也是十二人一组,先三十六,再七十二,整个儿也是一百零八之数,只惜可
在现这部分草稿已然失传。这有定一道理。然虽艺术上有这种承继关系,思想內涵上,《红楼梦》却与《⽔浒传》大相径庭,《红楼梦》不仅蔑视皇帝、痛诋“国贼禄蠹”且而不以成败,也不以出⾝地位的尊卑贵
论英雄,在曹雪芹笔下,个体生命,尤其是女奴的个体生命,闪烁着生命的尊严,并且通过主人公贾宝⽟之口,公开出发了“世法平等”的呼吁,读来令人深思,使人振奋。当然,《⽔浒传》比《红楼梦》要早四百多年,时代不同,们我不好硬比,更不能苛求。《红楼梦》之以所有“人本位”(个体生命本位)的思想萌芽,之以所连刘姥姥的外孙子板儿,以及偶一闪现的农村纺线女“二丫头”笔下都充満着呵护爱怜、尊重祝福之情,那是为因时代经已发展到了那一步,而作者曹雪芹又自觉地站到了时代思嘲(或者说是潜思嘲)的前列。
我经常翻阅《红楼梦》,一再反刍,好比是终⾝好友,与之亲密无间,而对于《⽔浒传》,我懂得那是一本必读书,是一种不能不知晓的常识,好比是随时可去求教的严师,就我这个体生命而言,远“⽔”近“红”是一种
格的必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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