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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
   一。小女说,比猪还聪明一点。正要问她在夸谁,她又说,三*八是每个妈妈的节日,你要做什么?发现我追不上小女的思维,我不知哪天是三*八,也不知自己想干什么?佯作微笑把她画在书页上的字擦去:《清醒纪》,她在前加了个“不”字。她像一阵风跑掉了。歪歪扭扭的铅迹,看了又看。

 那个字我未能擦掉。

 春光,风影,依依从窗外燎入眼中,一颗心终于变得浮躁不安。

 出门。一时想不起一个人能去哪里。从车上下来,贸然走上一条从未走过的大路。居住在这个小城仿佛很久了,好多地方我却不熟悉。忽然想起圆通寺,苏曾带着去过一次,那时才知这座小城有个圆通寺。

 已记不得和苏走过的那条路怎么走,好在任何事,向来不喜欢重复。太阳很毒,人们大都还穿棉袄。拿手中的包挡了脸,慢慢走上一段坡地。

 有农家院落,并不宁静。人车喧嚣,不离不弃,追到这里。

 忽然窜出一只小猫般大小的狗来,只不过比猫要瘦和矫健许多,接着又有大小不一形各异的三只追过来,惶恐忐忑间听见后面的主人大声呵斥这些莽撞的家伙。被这几只小东西一吓,一下就清醒了。

 “这狗卖不?”那只猫样的小东西实在惹人怜爱,随口问狗主人,我把他当成了狗贩子,那只黑黄的小狗,它正颠颠地围着我撒

 “不卖!”狗主人语气坚定,不无骄傲,“妮妮!莎莎!波比!…”

 “波比”?可是我听错了?笑看他和他的它们,回味这个名字。

 下午三点钟的公路在阳光下慵懒地延伸向前,一路羡慕狗和它们的主人,不知路外还有些什么。四只狗相追赶往前去了,这时路面越发宽敞,附近的野地里停着辆车,狗主人厌恶地瞪了一眼,再往前又有两辆随意地停放在平坦的荒野地。未来及看清它们的面目,狗主人骂将起来。我回头看自己,一个年轻女子独自经过这样被人诅咒着的地方!我忙应和到:“是吗。”

 “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会胡说八道呢!”

 “那是什么?”看见庙宇一样的建筑,我忙岔开话题。没有人家,没有树影,远山低矮,身后是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天空何时堆积了几块云彩,视觉上近似于沉重。

 “那是二郎庙,谁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是庙!里面做什么鸟生意的都有。”

 同时也望见了圆通寺。面一巨幅牌上写着:峻谷山庄,是二郎庙确切的名称。几辆摩托车停在庙门前。狗主人还在骂着车里、庙里的‮女男‬,我与他和他的狗儿们告别,走近二郎庙,相信它的存在就像许多寺庙的站立一样,也相信它经过的无涯风雨值得驻足聆听。于是我走近它。在那个巨幅牌下站立片刻,却没有了走进这座庙去的勇气。它的崭新让人怀疑,时间和人竟不能使它朽败。它真正的名称是峻谷山庄,当然,如果你兴致很高,可以进去休闲或‮乐娱‬。

 我拐上旁边一条小道,走近圆通寺。它和二郎庙一样,外观几乎是崭新的。

 几只风筝飘在晴朗的天空,公路上不断有向广场奔去的人群。很惊奇,人们为什么要依着一座寺院修建广场,还有圆通寺门前那个戏台,是人怕神明们寂寞,还是神怕人群越加背离而纵容人为自己走到哪里都要加筑喧哗?

 心里堆上敬畏和虔诚走进圆通寺,门口置放着两把长椅,我担心有人会出来,结果没有,我便一直走进去。一贯装作似是而非的忙碌来保护自己找不到理由的闲散和逃避,我只能以为,到了这样的地方,便可以释放和休憩心灵,忘掉自己的庸常,不需要有什么人来与我擦肩而过,看清和纠正自己。笑或者苦恼,实实与他人无关。

 一位青衣竹帽的老和尚坐在香烛后。说真的,我只是要走进来,只是要站在那个叫做圆通寺的院子里,只是要把堂皇面目下隐匿的荒谬释放,所以当他问我“要敬香吗”时我反倒有点不知所措。

 我希望此刻的我没有什么脆弱可以隐藏,尽管对这件事我总是那么不遗余力。屋内有高大的塑像被涂成五颜六,鬼魅奇幻。很想知道他们狰狞的面孔,是否像我常做一些荒谬的思考一样本身就是一种痛苦或者幸福,很想知道,于是我问老和尚,可以进去看看吗?老和尚说我可以到后院去烧香。我笑了,我看到它不表任何意义。往后走,三五个外地口音的年青和尚抱着臂膀站在那里聊天,忽然又没了勇气往前走,一直听或见着的和尚也不是这样的,这些外地口音抱臂大声讲话的和尚让我望而却步,打消了只是想要去看一看的念头。好像跟苏去看过,到底有没有记不起来。

 回身出来,像是在逃走。瞥见三把崭新的扫帚安静地躺在门口一个角落里,是新劈下的竹子,惟独它们‮实真‬和安宁地享受着初的阳光,不由止步向它们伸出手去。曾和苏站在青青竹丛前,那般向往苏的世界,幻想能像苏一样地飞翔。苏说,竹子就好比人。圆通寺惟有这丛竹子跟别处的不一样。苏已不在,我依旧比以往更彻底地在小城的匆忙和繁华之外游离,两年前的竹子,又该长高许多,扫帚上还有隐隐余香,想必它们便是了。

 一个提着包裹的女人走进来,显然她比我熟悉这里的一切,先看了看左边小门上的大锁才向里走去,那里是专门卖香的。老和尚重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可以把忧烦寄托给神灵,她至少会在瞬间得到安慰变得清醒。

 天上的风筝又多了几只,广场上人来车往,太阳仿佛不是昨天的太阳,一下子就热毒得不得了,人们来不及换掉棉衣。

 广场和广场上的喧哗,它们以它们的方式存在,决然的幸福状态神圣不可侵犯,一如我不厌其烦似是而非的忙碌,它们终归何处?圆通寺也要喧哗起来了,又是我的错觉?我的思维又开始纠不清。我慢慢往回走,时间尚早,给苏试着打电话,苏在另一个城市的声音说,在过三八节。

 有点恍惚。

 回到家,小女正在写记。三*八节,让妈妈开怀大笑。

 她可能在夸我,我笑起来,发出自己的声音。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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