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相遇,亦不相守
顾城风站在贺锦年的身后,他听到她心跳的异常,“锦儿,怎么啦?”他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中的女子,便轻声道,“这画像是先祖皇帝亲手所画,后来让宫中的尚宫局用天蚕丝绣制。在凤皇寝宫里有这张绣品的原图,是水墨的。”
贺锦年并非置身,眸光带着浓浓的探究之
,极力在脑海里搜寻着某些记忆,尤其是看着那画中女子略显得异于常人的眸
时,她不知不觉的抬高手
图抚上那
莹柔亮的眼眸。
可画像挂得很高,而贺锦年身量不足,一时触不着,顾城风见状,突然俯了身,将她抱起。
贺锦年全神贯注于画中美人,没有留意此刻自已正象个孩童一样坐在顾城风的臂弯之上,当她的手轻轻触上那一双美伦美奂的眼眸时,她悄然地闭上了眼睛。
顾城风知道她在某些地方有些异于常人,便安静地打量着她,见她情绪微微有些变化,白
尖俏的小脸开始变得有些
红,仿佛对感应到的画面象是不满意般地小弧度地扯了一下嘴角,他那双桃花眼不知不觉地随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眨一眨眼,眸光里带着眷恋的贪婪。
他看到,她嘴角仿仿绽开,好象看到了一幅极美丽的画卷,她皱了皱小鼻头,那动作有些憨态,声音带着如梦如幻,“她在教她的两只雀儿说话,这一对小雀儿是一巢出生的,一只是公,它叫小单,另一只是母,叫小双,它们很聪明,会喊那美人为姐小。有一个穿明黄衣袍的男子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在看着那美人,他的脚边跪着很多的人,他们都在请求…”她说到这里,突然翘起了嘴巴,似乎很泻恨地咬了咬牙,然后表情变得有些晦暗起来,“他们真是讨厌呢!”
顾城风失笑,顺着她的口风应着,“是,真是讨厌!”
她动了动拇指,缓缓划过那美人的眼睛,准确地按上她的肩头,侧了侧首嘲笑,“黄衣男子突然拿了笔开始画,画上有美人,也有一只雀儿,哦,另一只雀儿顽皮,飞到美人的背后,它长长的后尾羽
从她的肩头
出来,可他没注意到,所以,少画了一只雀儿。”
顾城风并未去细听贺锦年细细碎碎之语,他眸光如
蚕之丝,丝丝缚在她的身上。
他自小在宫庭长大,自然对这幅画的出处一清二楚。坊间的人都传闻顾奕琛专宠姚美人,但帝王史记上却记载着,顾奕琛不仅诛杀了姚氏一族所有的男丁,囚
了姚美人,还曾下旨赐三尺白绫,是姚美人腹中有了皇家血脉方保得性命。
更甚,他从潜心阁里记载的一些秘事中得知,既使顾奕琛灭了丹东帝国,建立了苍月,但姚氏一族仍凭借着上古遗族札记对朝堂上指手画脚,甚至一度凌驾于皇权之上,成为顾奕琛心头大患。
后来顾奕琛买通两个人,一个是姚族族长之女姚迭衣身边的侍女莉儿,顾奕琛以封后为饵,让莉儿用三个月的时间,慢慢在姚迭衣的饮食中渗入东阁配置的符水。
第二个被顾奕琛收买的是姚迭衣同父异母的哥哥姚九落,他让姚九落盗出上古遗族札记,并将上古遗族札记赐给了东阁,命东阁潜心修行。
东阁天异赋禀,不过一半年就参透所有的上古遗族札记。
很快,时机来临。
在姚氏一族秋祭中,姚迭衣按传承用自已的身上的血给圣坛献祭,却因为她的血
中已渗东阁所下的符咒,致姚族圣坛的灵力被封
。
同时,顾奕琛命四海影卫乔装成丹东残余皇族弟子纳兰一族,杀进圣坛,并下令将姚氏一族的男丁全部杀屠殆尽。
最后,顾奕琛下令,命东阁给姚氏一族世世代代祭拜的神坛用上古遗族札记中的记载封
方式,给神坛下了
术,让姚氏一族从此以后再无男丁可出。
所以,百年来,姚氏一族人丁单薄,所出的皆为女儿,而如今姚氏一族在朝堂上当职的一些男子皆是姚家的义子,其实到了顾铃兰这一代,她的血脉中已没有多少姚家后人的血。
顾奕琛此举,完全杜绝了姚氏一族翻身的可能,百年来,姚氏长老始终隐居于川西,既使顾氏皇族内部争权夺利,也不愿出世。
顾城风突然感到怀中的人全身颤抖起来,她的眼睛已经睁开,可她的眼神仿似空灵,又仿似透过某种时空,看到了另一番的镜像,她触在那美人画上的手越抖越厉害,很害怕很害怕的那种感觉,那表情仿佛像是一个人进入了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地带!
顾城风眼敛急跳,她这般脆弱和柔软让他有了些许的手无足措,他急忙伸出手想拍醒她,却猛然想起当年申钥儿在感知一些东西,情绪波动剧烈时,他曾出声阻止过,结果申钥儿醒来当场就吐了血。
那一瞬间,他竟第一次感到有心无力,他怔怔看着她泪
满面,口中断断续续地念着,“姚迭衣——如果你敢走,朕会屠尽你姚氏一族,妇孺老幼一个也不会放过!”
“好黑…我找不到方向,我四下寻找着出路,却总是碰壁,周遭一片宁静,连风吹草动之声都没有,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有哭声…”突然,耳畔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声音象是从四面八方响起,如淘天巨
般光汹涌而来,狠狠灌进她的耳膜——
“你再走,朕便摔死他…”
她看到,他凛冽如冰的脸上突然破开,那样诡异一笑令她
不住倒
了一口冷气。
“不要——!”贺锦年猛地尖叫一声,体身猛地
起,她一把掩住耳,她不想听,因为一听到这男子这声音,她的
口就象要爆开般地疼痛!
“不要呀…你走开,我和你夫
缘份已断…安静…我不听,不听!”无论她怎么掩住双耳,那个声音象无孔不入的幽灵般钻进,而后穿过她的血脉,直达心脏,在那里盘旋萦绕…如万箭穿心!
“锦儿,你看到什么了,把手离开画,醒一醒,乖!”顾城风见她哭声悲惨,全身的神经刹那断裂开,他不知道她陷入了怎样的
境,但他知道肯定与她自已有关,否则,她的情绪不会变得如此!
她断断续续的话中,语声带着哽咽,象个
泣的孩子啼哭时的控诉让人听得并不清楚,可他唯独听到了“夫
缘份已断”顾城风的心瞬时凉沁了大半,难道她看到了秦邵臻?
一
夜一与她相依相伴的温恬感觉甚至来不及回味,这一刻,百感
集,他如老僧入定般地看着她哭,看着她流泪,这一刻,他感到她成了他手心里一块炙热的火碳,他不想松开,却被烫得皮焦
烂。
但到底见不得她伤心,明知道此时的她深陷在自已的
境之中,感受不到外界,他还是不动声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将她如孩子般抱在怀中,轻轻拍摇着哄慰,“锦儿,你看到什么了?只是一种境象,你醒过来,睁开眼睛,什么都会不存在了。”
她的手此刻紧紧贴在画上女子的
口之上,子身挨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嘤嘤而哭泣,她眼角的水意怎么
也
不尽。
或许是幻境中所看到的太压抑,她连哭声也闷在
腔里。
他不停地安慰,不停地哄着,可她没有说任回应,只是体身控不住的颤抖
了她崩离的情绪。
“迭儿,你太犟了,太犟了,太狠了——”一声声的控诉直穿入耳,她看不见他,却听见他流泪的声音,一滴一滴地溅在她的心上——
“为什么呀,为什么会这么地难受,明明都是你的错,你毁了我的家园,你屠尽我的族人——”贺锦年突然开始拼命地摇首,摇首,好象要甩开脑中所有的纷纷
。
终于——
“啊…”贺锦年嘶声惨叫出来,晃散的眸光猛地凝聚,她一把推开顾城风离开他的怀抱,她象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般拨腿就跑。
顾城风心神大
之下一时没防备,踉跄退开一步后,马上向她追奔而去。
贺锦年象是发了疯似地朝前冲撞着,她左转右拐,打开一道一道的暗门,好象对这里的一切极为熟悉,最后,她到了一个封闭的石室里,猛地刹住子身,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她的双手紧紧攥在衣袍两边,全身战栗如筛,她的动作那般地举步维艰,一步一步地朝着一堵石墙上走去。
缓缓地,她跪倒在地上,双手掌心轻轻抚着那一面墙,
瓣启启阖阖间,脸色越来越灰败,那一瞬的她,象是瞬息枯败的花,从最美最
一瞬凋谢,她嘴里喃喃自语,“没墙的,这里没有墙的,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双拳一握,象个发了狂的小兽般狠狠地砸着墙面,好象一点也不怕疼似的,这样的动作来得太突然,顾城风想阻止已是不及——
但在她一拳打在墙上后,第二拳他已用自已的
膛挡住,让她击打在他的身上。
贺锦年神情如入魔障了一般,双眸噬血,如裹着一团同归于尽的烈火,又象是个坏脾气的孩子一样,发狠地手打脚踢,一拳一拳地击打在顾城风的身上。
顾城风双手托着她的
,避免她动伤太大而摔倒,他知道她此刻的神智并不清,除了不让她伤害自已外,他什么也不敢做。
突然,贺锦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满脸是
愤的
红,她恶狠狠地朝着他嘶吼,“你把墙打开,把墙给我打开——”
“锦儿——”那一瞬,顾城风竟有一个错觉,姚迭衣的魂魄落在了贺锦年的身上。他从潜心阁的隐晦的记载中得知,姚迭衣看似乎温柔,脾气却相当暴烈,她知道莉儿偷偷给她服用符咒导致
坛失去灵力后,
着东阁将当朝的皇后莉儿的灵魂囚
在一只肥大老鼠的体身当中,还命尚工局的人为老鼠定做一套凤袍,将她囚在笼中,摆放在中宫的大殿之上,天天给它吃死蟑螂。
姚迭衣在苍月皇宫的时间并不长,安静时可以静静地呆在一边看书,有时看上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但发起脾气简直如狂风抄落叶,别说是后宫无人敢惹她,就是连顾奕琛那样一个生杀掠夺的帝王,也常常被姚迭衣弄得焦头烂额。
但这些全是在潜心阁中记录着,记录者正是顾奕琛本人。
原因是顾奕琛失踪前,看到帝王后妃史册本纪中记录着姚迭衣劣迹斑斑,一怒之下斩杀了史官,并一把火将之焚烧,导致在苍月皇宫里并未封存任何有关姚迭衣的生平记事。
“打开——”贺锦年开始尖叫起来,一瞬间拉回了顾城风所有的思绪,他压制下所有的疑虑,连声安抚,“好好,锦儿,你退后,我把墙推开!”他连声应着,连抱带哄着将她藏在一个小脚落,他知道这时候只能顺从她,把她的情绪安抚下来。
“来,锦儿,你掩住耳朵!”他握住她的双手,引导她的双手
在她自已耳朵上,轻轻哄慰,“来,墙很快就打开了!你站在这里,别动!”
顾城风轻轻用手拍了拍墙体,果然听到有回音,显然这面石墙后是空心的。听回音比较清脆,应不会砌得太厚。
他施展全身的力道于左掌,狠狠一击,墙体瞬时裂开一条长长的细
,紧接着连续几掌后,砖体碎裂,破开了一个
,海
击打礁石之声灌进耳朵,夹着海水的风儿扑面而来。
顾城风将余下的砖清理开,腾出一条路,方走过去,将睁着一双呆滞双眼的贺锦年牵了出来。
顾城风牵着贺锦年走了出去后,看着前方,轻轻道,“想不到这时竟是悬涯,真是诡异,那边有一个深谷,水居然没有漫进去。”这时,他不敢任她唯所
为,他紧紧地铟住她的手,不让她太靠近悬崖。
她眼光呆滞,愣愣地瞧着脚下的
花,喃喃一句,“它叫龙淹潭…”贺锦年缓缓地落下来泪,她曲住子身,象个孩子般蹲在地上,伸出另一只手,在地面上画着圈圈,“她站在这里,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裙子上面用鲜血写满了符咒,她口中念念有辞,好象是一种梵唱,她用头上的钗子把十指全刺破了…”
她
蓄着,眼泪鼻涕一起
下,顾城风陪着她蹲在地上,时不时地帮着她拭眼泪、拭鼻涕,她毫无所觉,如陷于往事一般,“血一直
,
呀
…她养的两只雀儿一直围在她的身边飞着,小雀儿通人
,一直在叫,姐小,姐小,而他站在那——”贺锦年如机械般地转首,眸光里带了恨,好象在那里真站了一个领她深恶痛绝的人。
她收回眼光时,开始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地面,“他一直苦苦哀求她,他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可他看上去很害怕,她没有看他,一点也没理会他,她象是都没有听见…后来她身上的血全
光了,她快死了…她死前,她突然朝她笑,用他听得懂的话说:我用上古遗族札记下册的最后一道
术,下咒,‘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就算相遇,亦不相守,寸断肝肠,必不再爱你!’最后,她笑了,她笑得很美,比哭的样子好看多了,可他却在哭,哭得难看死了——”
“后来,她还是跳下去了…”贺锦年呜咽着,缓缓站起身,跨上前一步,指着悬崖的某一块石头,“雀儿小单和小双也跟着飞下去,它们俩看到主人掉进了水中,就飞向悬崖,撞死了…他突然能动了,他也跳了下去…”说完,突然子身一倾,倒进了顾城风的怀中,昏死了过去。
顾城风仿佛被掏走了心肝似的,将她死死抱在怀中,唤了几声,见她没反应,便支身站起,抱着她往着原路跑回,
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回去所剩的路并不长,因为有些通道狭长,多处是半人高的通道,他半俯着身抱着她并不能走得太快,所以,到了挽月小筑的地宫寝陵时,天色又暗了下来。
挽月小筑早已
成一锅粥了,先不说贺锦年失踪了几天几夜,生死未卜,就连寻找贺锦年的顾城风也象一团空气凭空消失。
所有的影卫被招集回来,分成数批,不间断地在地下通道中四下搜索。
东阁卜卦,言明二人并无性命之忧,并断定两人皆在地宫的范围之内,可一天又一天过去,众人的信心快丧失殆尽时,顾成风抱着贺锦年回来。
众人见到顾城风鬓发散
,袖襟不仅沾满污渍,还被划破了一角,衣袍的下角被他
到
间的玉带中,
出白色带着污痕的
子,脚上白色的长靴更是惨不忍睹…这是他们的景王殿下?
所有的人都张着圆圆的嘴巴,连声招呼也忘了打,一愣一愣地看着顾城风。
顾城风冷冷地瞧了一眼云泪,“她昏过去有几个时辰,还愣着?”
“哦,是是是殿下,奴婢早已备好盐水、清粥…”云泪这才恍然大悟,转身边吩咐身后的几个医女。
“快,把担架拿来!”戴少铭见到顾城风脸色苍白,还要抱着贺锦年,忙扬手让影卫把抬人的担架拿过来。
“不必——”顾城风言简意赅,转首问叶明飞,“开启凤凰寝宫了?”
“是,开启了!”贺锦年失踪后,叶明飞便料到凤凰寝宫肯定能用得上,因为凤凰寝宫里产生的特殊气流对人体有特殊的好处,便命人打开疏导的水道,将通道清理干净。
“请东阁先生!”顾城风抱着贺锦年几乎半跑着离开地宫,刚至潜心阁外,便听到一声呜咽的哭泣声,带着脆弱和惊慌,“锦年哥哥,锦年哥哥!”
顾城风脸色微微一变,看到一个穿着白衣少女宫裙的少女飞扑了过来,他身形一晃,本能地转了一个方向让少女触碰不到贺锦年的体身,桃花眸中带着碎碎的冷漠,“别碰她,她现在很脆弱!”
六月一触及那一双桃花眸,心里泛起寒意,双手绞起裙裙涩涩地后退了一步,那双略为红肿的琥珀双眸带着恋恋神色想看一眼贺锦年时,顾城风已抱着她大步离去。
六月想跟上,谁知道叶明飞一拦,冷着声音,“殿下是去凤凰寝宫,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不知为什么,叶明飞亦有些心虚,他这举动摆明了是欺负一个孩子,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太了解顾城风了,光从他身上发出的冷漠气息,他就判断得出他有多讨厌这少女靠近贺锦年。
六月担心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求得影卫将她带到挽月小筑,可挽月小筑门口的影卫不让她进去。她哭了很久,才唤起一个影卫的同情,去通报时,戴少铭允许让他们带她进来。
可他早上就听说贺锦年在地宫寝殿失踪了,他简直要崩溃,可他连个问的人也没有,因为每个人都忙着找,而他又不允许进入地下宫殿。
他守着一颗焦灼的心,茫茫然地从早到晚守在潜心阁的门前,一坐就是两天,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唯恐错过了什么。
也没人理会她,除了一个好心戴少铭实在看不过,给他递了杯水和一盘糕点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好不容易盼到顾城风抱着贺锦年出来,可他们竟一眼也不让他瞧。
伤心、害怕、委屈让再也控不住堆积了几天几夜的悲伤情绪,他再也不想看别人的脸色了,六月松开掩在
瓣上的手,瞬时带着哭腔的呼唤从嘴里喊了出来,“锦年哥哥,锦年哥哥,你醒一醒,我是六月!我是六月呀…”
贺锦年一直朦朦胧胧感觉到自已在飞,似梦非梦,一会儿时光如飞影般从眼前一晃一晃地跳过,一会儿周遭的人影飞快地在身已身边旋转起来,卷起黑色的旋窝,似乎要将她
食了进去。
突然,黑暗中一声悲切的呼唤,她猛地一惊,眼睛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尚未分清自已在哪里,惶然之声已惊呼出口,“六月…我听到六月的哭声了!”
顾城风脚步一滞,瞬时,脚如千斤之重再也迈不开半步,
角挑着一缕深深的自讽,在她昏
后,他不知唤了多久,一路边跑,一边轻轻唤她,那不过是几个时辰的煎熬,他感到自已的心已被柞干,他怕,怕他象凤凰寝宫里的申钥儿一样陷入昏
。
可她就象失去了灵魂一般毫无感应,偏生,那少女那么远的距离,一声啼哭,她便醒了过来。
这一刻,他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已感到庆幸,还是应该为自已感到悲哀!
可再难堪,他还是担忧她,她之前哭成那样,他心有余悸,“锦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六月…六月!”贺锦年挣扎一下,便从顾城风的怀里下来,也没注意到顾城风神色有些不对,站定后,循着哭声马上看到六月低着头在一株的梨花树下
泣。
“锦儿,你…”顾城风见她
跑开,一把拉住她的袖襟,声音强制带着平静,“锦儿,让云泪给你瞧瞧,你方才不舒服!”
贺锦年茫茫然地摇了摇首,“我没什么不舒服呀,
好的!”说完,展颜一笑,马上拉回自已的袖口,转身朝着六月奔去。
贺锦年体力早已被大枣补上,加上这一路睡在顾城风的怀里,奔跑起来哪有半丝的病人的模样,反而看顾城风,一张脸白得几乎变得透明了,象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望着贺锦年离去的背影,看得叶明飞心里偷偷地为顾城风不值。
但很快转念一想,不对呀,贺锦年是个男的!
顾城风看着她毫无留恋飞奔而去的背影,
角绽开一丝碎裂地笑,双眸定定地仰首望向天空,眸光里浮出冰魄之光。
此时,仿佛看到悬挂树梢的月亮变成了贺锦年的脸,她对着他展开天真浪漫的笑,时而眨着眼,时而灵动地转着眼珠,遥远而不实真。
六月听到贺锦年的呼唤,难以置信地抬首,瞬时,悲喜
加,张开手臂便扑了过去,被贺锦年一把抱进怀中。
“六月,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在兰桂坊等我来接你么?”贺锦年装着薄怒,但一看到六月红肿的双眼便懊恼,忙不迭地为六月拭着脸上的泪,呵护着,“六月对不起,肯定是我让你担心了,瞧,把你弄得这么苍白,下巴都尖成这样,乖,你告诉我,几天没吃东西了。”
六月
着气,上下看着贺锦年,明亮的宫灯下,他见贺锦年除了衣袍脏了些,一点事也没有,破涕为笑,象素
般又扑进她的怀里,角猫儿一样在她怀里蹭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已的心口,极力用撒娇的口气抱怨,“锦年哥哥,我很担心你呢!担心得这里都疼了。”他太开心了,他的锦年哥哥终于平安无事回来了。
贺锦年听了六月娇糯的嗓音,马上会意地捧了六月迅速消瘦下来的脸,柔声笑问,“那六月要锦年做什么呢?”
六月一双琥珀的美眸在如光下折
璨灿的光泽,那眼珠儿顽皮地转一转,朝她灿烂一笑,两只手拉了贺锦年的手,轻轻
起来,“锦年哥哥以后答应,再也不和六月分开!”
两人都很开心,便象往常嬉闹时一般搂在一处亲密,所以,全然忘了这一会,四周全是人。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是一对小情侣别后重逢,太过忘情了,所以心里、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直到叶明飞实在看不下去,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六月这才发现前面不远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他眼角飞快地扫了下顾城风,见他象块玉雕的塑像般直直伫在那,心里莫名起了一阵的快意,但很快被害羞的情绪给
了过去,便低下了头,不肯再与贺锦年玩闹。
顾城风岂会错过六月眸中略带深意?他
不住频频自嘲地笑,看着贺锦年,看着这个让巅覆了一切道德和固守的人,看着他所有疯狂和痛苦的发源地,原来,这几
的相伴也只能在地底深处的黑暗中,一旦见到了天
,他也只配在远远的角落看着她——与别人亲密!
叶明飞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很难看,心里暗暗骂:真是恬不知
的丫环,有这样勾搭自家少爷,还敢给景王殿下示威?
又瞥见顾城风脸色在月光下尤其显得苍白,那一双美
的桃花眸里细细碎碎闪着复杂光芒,
叠着挣扎,放弃,不甘,亦有对命运的妥协!
叶明飞有些了解顾城风心思所在,便又轻咳了一声,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明
申剑国和田敏丽入燕京,皇上准备去亲
,让戴少铭传话,问景王殿下是否要前去?”
“去,本王倒要去见识见识权倾大魏的护国大将军申剑国!”仅仅是一瞬,顾城风的眸中不复有多余的感情,他不再看贺锦年与六月,转身离去。
挽月小筑的侍婢领着贺锦年和六月来到一处苑落,两人刚坐定,云泪便提着药箱过来,说是顾城风的吩咐,让她给贺锦年把把脉。
贺锦年焉肯让云泪把脉,她知道这个时空的大夫,医术高明些的,只要一把脉就能区分出女男。
她也不也虚应,便直接拒绝道,“我没事,这两天吃了很多的大枣,那些都是补气血的。倒是大夫你要去看看你们的王爷,方才我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对劲!”贺锦年见几个丫环抬着一个大桶进来,欣喜道,“哇,终于可以沐浴了,我现在觉得自已比臭水沟里的泥鳅还要脏!”
云泪见状,也不愿多打扰,便收拾好医箱,走前
代一句,“贺公子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夜里头直管叫一声。殿下吩吩过了,云泪以后是贺公子的专属大夫!”
贺锦年沐浴后,挽月小筑的侍女已为两人备好膳食。
“锦年哥哥,我们会住在这么?”六月虽然饿了很久,但他并没有胃口,他瞧着四周处处彰显大气的摆设,咬了咬舌头,小心试探,“这里好漂亮,锦年哥哥以后会一直在这里,不回去了么?”
“怎么了六月?”贺锦年明显察觉到六月情绪的低落。
六月摇了摇首,也不知表达自已不喜欢这里,还是想否认贺锦年的提问,他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儿,小脸有些死气沉沉,让贺锦年异常心疼,手轻轻触上他的手背,“六月,你心里想什么都可以和锦年哥哥说,别藏在心里,锦年哥哥会担心的!”
六月眼圈微微一红,抿的抿小嘴,有些小心地看了看窗子和门,瓮声瓮气,“这里很漂亮,可六月觉得有些害怕,那个漂亮的王爷,眼睛象会杀人的花,看了就让人紧张,还有一个老公公,眼睛红红的,更吓人了!”
“那我们明儿就回贺府好不好,今晚太迟了,我们先在这住一宿!”贺锦年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长住。
“好的好的!”六月瞬时眉开眼笑,顿了顿,又看了看四周,迟疑地问,“锦年哥哥,我晚上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锦年失笑,眨了眨眼,故意很不高兴地反问,“哼,你肯定要跟我一起睡,难道你想去别的寝房,你睡得着么?”
“是呀,是呀,我肯定是睡不着的!”六月欣喜过望,激动得满脸绯红,一脸认真的连连点头,“这里很大呢,到晚上很吓人,肯定是睡不着的!”六月说完,又忙着添了一句,“还是贺府好呢!锦年哥哥,我可是很喜欢贺府!”
“知道了,小马
!”贺锦年拧了一下六月的小脸,六月眨了眨眼,眸里拖出来曳丽
波,晃得她心头一恸,记忆里划过岩
里那少女的脸盘,心瞬时一惊,难道那少女看上去极眼
,原来她的长相和六月竟有七成像。
若是两个在同一个时代,没准会被人认为是亲姐弟。
可毕竟相差百年之久,让贺锦年无法将两人联系起来。
她又细细瞧了几眼六月,那五官当真是
雕细琢出来,增一些减一些都会欠缺,想来,所有的美人可能都长得差不多吧,一个个都是标准的瓜子脸,尖下巴,嫣红的小嘴。
夜已过了半,两人吃好后,丫环进来收拾干净,贺锦年便锁了门。
两人都有些倦意,便上了
榻歇下。
贺锦年知道六月怕黑,加上自已这几天几夜全在黑暗中渡过,便在
榻前留了一盏灯。
她帮着六月盖好薄衿,正想躺下进,却见六月睁着一双大眼,有些茫然地看着
帐上层层繁复的刺绣。
“六月,在想什么呢?”贺锦年躺了下来。
六月精致的小脸上先是一阵
后,眼里很快就泛起了水意,他
了
鼻头,委委屈屈地问,“锦年哥哥,那王爷是喜欢你的吧?我好象瞧出来了!”
“六月知道什么是喜欢么?”贺锦年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问得并不是很认真。
“当然知道,就象是,就象是…”六月搜寻着记忆中有什么可类比一对,想了很久却想不出,最后只闷闷一句,“等王爷知道了锦年哥哥是锦筝姐姐,那王爷一定会让锦年哥哥做他的妃子,王爷就不让六月跟着锦年哥哥了!以后,锦年哥哥再也不会陪六月一起睡觉了。”
贺锦年失笑地逗趣,“六月,锦年哥哥才十三岁,怎么给人当妃子呀!”
六月眨了一下眼睛,泪珠儿瞬时从眼角跌落,“桂叶姐姐说了,她乡下的妹妹就是十三岁,指给了邻居一个卖竹子的人当媳妇了,还说赶明儿就能怀上一个娃,她要当姨了!”
贺锦年心一跳,睡意瞬时被清空!
是呀,这时空,十三岁当真是能嫁人,若顾城风知道她是女儿身,就算能等,也最多等个一年半载,等她初
来了,就能娶过门了。
燕京城十四岁做新嫁娘的比比皆是。
可她,真的无法接受,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而做这些事必需是男子之身,这也是当年她冒名贺锦年的原因。
加上,顾城风马上会登基,以前世她的记忆,顾城风登基后要肃清朝野顾城亦的势力,朝局会有一段混乱阶段,她想站在他的身边辅助他,而不是做为一个后院的女子等着夫君的临幸。
诚然,顾城风并不会委屈她,但若她的女子份身爆光,光是朝堂之上就无她的立足之地。
毕竟在苍月陆大上,还不曾有过女子干涉朝政的先例。
而六月方才提的也不无道理,以顾城风的
子,知道六月是男子,他肯定不会让两人如此亲密。
让她抛开六月,那是决对不可能的事,六月才十二岁,她想亲自把六月带大,既使他长大成人,除非他要离开她,否则,她决不会抛下六月。
贺锦年侧了身,心想,反正这子身现在年纪也才十三岁,连初
都未至,更别说发育了,先等个几年,再看合适的时间再告诉顾城风也不迟。
主意一定,便笑着给六月一颗定心丸,“放心,我暂时不会让她知道我是贺锦筝。六月还需要我的照顾呢,我怎么能抛下我家最可爱的六月呢?”
“锦年哥哥,你不能光哄六月高兴,你说话要算话哦!”六月得到承诺,全身激动得颤抖起来,他急急地侧过子身,脸对着贺锦年的脸,漾起一脸的幸福笑。
“乖乖睡吧,明儿一早,我也该去燕京城门,会一会故人了!”贺锦年轻轻拍了拍六月的后背,闭上了双眸,心里划过冷笑,“田敏丽、申剑国,明天我贺锦年会送你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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