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这一夜裴
这夜一,裴府忙得个人仰马翻,到了天亮自然仍是连贼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第二天才想起来兴师问罪:到底是谁如此大胆,谎报军情?当然也不会有人承认。其间也有几次下人来敲我的门要来搜查,看见吴剑琴在我屋里什么也没说就都退出去了──吴公子的地位比我高上百倍,堂堂靖安侯府的下人,没有人没学过看人下菜碟的本事。
吴剑琴在我屋里呆呆坐了半夜,老实说,他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叫人看了真有点沮丧,我可不想费劲得罪沉静救下来的人就这么得了失心疯,那岂不是妄费我难得一见的好心?好在天快亮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个该怎么回答?“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看不起你,偏偏是你抢走了阿潭,我这几天来最恨的就是你了!…为什么你要来救我?…还得罪了七王爷…”
“…你明知道我没有抢走你的阿潭。”“如果不是你,那么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他来裴府,为什么看的是你?”
“…我承认,他现在确实对我有点兴趣,但是你有没有看过他看我的眼神,他也只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物玩罢了,我又怎么会抢得走他?”吴剑琴怔然:“那…那他还是喜欢…我…了?”
我大叹,感情之事真的伤人如此之深?“他不喜欢我,可是他也不喜欢你;他看我的表情象是在看物玩,可是他看你的样子又好到哪里去了?你难道就真的感觉不出来么?”“…”吴剑琴低下头来。
“你真的以为没有江潭的默许,今天沉静就会来找你吗?你的魅力有大到他不惜为你和江潭反目的地步?把你送给沉静的人,只会是江潭!”
眼前的人如玉一般,似乎一碰就碎,但是我并不想给他
息的时间,救人救到底,左右他今天已是受伤,就不如把什么都说开了,结痂的伤口如果不处理干净,那么其下仍会有脓;不论伤了多少,伤在哪里,只有挑开伤口,把一切不该有的都清理干净,才可能有痊愈的一天。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吴剑琴,你一表人材,
怀锦绣,将来自然会有珍惜你的人在,又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就此葬送一生呢?”
“…”吴剑琴眼中已然滴下泪来。“从来说‘舍得,舍得’,这世上之事,什么都是有舍才有得,你如果今
放弃了他,固然是一时心痛,但是只有这样,象那破茧之蝶,将来才有可能一飞冲天。”
“…可是,我,我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给了他了,倒头来却受到这样的对待?!他凭什么如此伤我?!”
“他凭的只是你爱他,在感情里面,爱的最多的人注定要伤得最多,你不爱任何人,自然就没有任何人能够伤你。”“…不爱任何人…?”“不错。”“也不再爱…他…?”
“当然,他又有什么好了?你知道七王爷为什么非你不可?他要什么样的人没有,为什么会单单打你的主意?”“…我不知道。”“只因为他看出来你爱江潭极深,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有挑战
的你。
可是以你的人品,如果谁都不爱的话,那么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你天下无双,那时候小小一个江潭又算得了什么?!”
“你如果自己都不珍惜自己,那么还有谁还会来珍惜你?”吴剑琴抬头望我,久久未动,他的眼睛慢慢的,慢慢的亮了起来…真是孺子可教,也不枉我费这一翻心思了。
…虽然觉得自己有点象在教坏小孩子:趁着吴剑琴最脆弱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想法一骨脑的灌输给他…不过不管是对是错,总比他现在这个样子好吧?“天亮了,你该回去了。”
吴剑琴突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楚凡,多谢你。”我反倒有点不好意思,忙笑笑的掩饰:“先不忙着谢我,你要是有空,还是仔细想想该怎么应付七王爷吧。”
吴剑琴一笑,一时间我炫丽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我不怕,总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连阿潭都能够放弃了,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得到的?倒是你,才要真的小心点,七王爷做事人所难测,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愣愣的望着他的笑,这个人,总是能给我惊奇,伸出手去,我也反握住了他的手。“楚凡,很抱歉给你带来麻烦,但是…我可以把你当成朋友吗?”
吴剑琴笑得柔和。朋友…我从来都不相信那些,我也从来都没有朋友,可是看着吴剑琴脸上的微笑,我不由自主说道:“当然,而且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人皆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做了好事,却是想要不留名而不可得,第二天中午刚过,江潭就跑来向我邀功了。
“凡儿,你可知道你已经惹下了涛天大祸?”他的表情严肃,语气恐吓,只是我不知道我何时有让他叫我凡儿的
情。
“江公子请说,还有,请不要叫我凡儿,我听了很不习惯。”他象是没听见:“凡儿,你昨夜真是大大的得罪了七王爷,要是没有我保你,只怕你早就被送去治罪了!”
“真是多谢江公子关心,只是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了不得的过错,要这般惩办我?”“你坏了王爷和剑琴的好事,这个罪名难道还不够重?”江潭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惊异的样子象是把我当成了十七八岁的无知少女。
“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跟七王爷说好了,我会让你尽快把图画好送去,而且…我跟王爷说了,你是我的人,他不会太难为你的。”
沉静只不过是还没腾出来工夫来收拾我,而且那个美人图对他来说还有点
惑力,跟你江潭又有什么关系?我往后退了退,他离我太近,不舒服。“我以为我是在救你的人…还是我搞错了,剑琴不是你的人?”“啊…这个…那个…”
江潭语
,承认只能说明他心花,不承认更说明他薄幸。“…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他已经是王爷的人了,你可不要再去打扰他们。
不如…你今天就搬到我那里去住?到了我那里,我就不必提心吊胆的整天想着你,而且只要你住到我那里,我可以保证王爷绝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他定定的盯着我,两眼狂放电,凭良心说,无怪剑琴喜欢他,江潭人长得确实是漂亮,一身华服,手中执著名家画出来的扇子,是真名士自风
,同样是斯文儒雅的人,比沉静硬是多了份阳光的气息。
但是漂亮的人难道我又见得少了?我心里头冷笑。“多谢江公子好意,但是我到京城本来就是为了威远和信兰来的,实在是没有到别处去的必要,要是如此做的话,岂不是太不给靖安侯面子啦?…还是说,江公子自信江丞相的府邸就要比裴府好上那么多…?”
“凡儿,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要知道,我只是担心你啊…”我皱眉,说话就说话好了,你的手又在干什么?怎么看目的地都是我的
…我从来都不喜欢别人跟我有过于密切的接触,这个江潭偏偏总想犯这个忌讳---
我顺手就在桌子拿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江公子,陋室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喝杯茶解解渴吧。”“…”“…”“…”茶很烫手,我知道。我喝的是有名的“西烟”专门讲究的是要用滚水来泡,难为江潭这时候还能保持住花花公子的招牌笑容,尽管比哭还难看,但我还是很佩服他,真的。
“江公子怎么都不说话?”“…哈哈哈哈…”“…”这人疯了…?“楚凡,难怪三王爷跟我说你不简单,原来真的是我小瞧你了。”他的眼中突然
光一闪,不复刚才无害的模样,这人真象某种西洋爬虫,好象是叫什么“变
龙”来的。
“江公子说笑了,楚凡一介穷书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再说在江公子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又哪里施展出来得半分?”
千穿万穿,马
不穿,我真的很想过点平静的日子,得罪沉静已非我所愿,我可不想再加上一个摸不准的江潭。
江潭微笑头摇:“楚凡啊楚凡,既然承认我的能力就不要再给我戴高帽子,你能够看穿我,我为什么又看不出来你是什么样的人?”
“那么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江公子请说。”真的好了不起,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个什么样的人了,他这个外人反倒知道?!
“的确,初见你面的人都会被你的外表所蒙骗,你长得貌不出众,行为举止也都是普普通通,绝不会跟人起不必要的争执,你并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你。”
“但是只要是有眼睛的人,跟你多接触几次,就会发现你远非你所表现的那样平庸无奇。”“楚凡,楚凡,你要的是平凡,只可惜以你的才能,只怕这一生是永远都不可能平凡。
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信兰非要带你上京来的目的吗?”“…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也不怕告诉你。那自然是因为我大大的得罪他了,他要报复。”
“报复?!你真的这么想的?要报复的话方法多的是,他何必千里迢迢费尽心思把你从
外请到这里来?”我头摇不解,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江潭叹气,那样子象是我做了什么天大的蠢事。
“…没想到你凡事明白,怎么这事上面这么糊涂?可怜的信兰,他要是再大个两岁,我可真要争不过他了。”
“争什么?”我奇道,我教了信兰三年,他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还能有什么别的吗?不管江潭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真的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你不知道那就算了,我可不想白白给自己设个障碍…我已经觉得你越来越有趣了…”江潭喃喃说道,我听了却更加一头雾水,所幸他马上就替我解惑了:“凡儿,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就是在你跟赵夫子对句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人长得不怎么样,又一副懒散的样子,可是认真说起话来,怎么会显得那么耀眼?”
“…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那时候真的象天上的星星一样亮…再后来你画画的样子,画大漠一派淡然却是
怀万里,画美人则是千娇百媚无人能及,我当时就在想,一个普通人又哪里能有这般才气?”
江潭的眼睛又开始散发那种很熟悉的星星:“你知道么…这是你画出来的美人,跟你比起来也要失
了…”
他的人一点点的靠了过来,我当下恍然大悟,当时他看我的眼神我可是再清楚明白不过,明明就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的样子,怎么让他一说就变成了他大大的动心了?…而且他当时看画看得都呆住了,这会儿又来胡说些什么?摆明了当面撒谎嘛。…花花公子的本事果然名不虚传,还抬出信兰来
我的心思…
而且他就是害剑琴伤心的罪魁祸首…我整个茶壶都递了过去,正贴在江潭凑过来的俊脸上:“江公子,不要客气,请喝茶。”“…”“…”“─啊─啊──呀────!”不再理会江潭,我拍拍手走出屋子,午后的阳光耀眼,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我找了个树
躺下,心情极好。
不知道书房内的剑琴能不能听得到江潭的惨叫声?知了在树上发出单调的声音,我听着却是说不出来的悦耳,京城的确比不上
外清静,麻烦事一堆;但是也的确比
外有趣多了
…难道真如江潭所说,我竟会不适合过那样的生活…?可是我也已经过了三年,除了寂寞了点,也没什么别的不好
…如果神剑门还在的话,我可还会愿意过这样的日子…?有些事不是想一想就有答案的,神剑门毕竟早就不在了。身上的伤好医,心里的伤难治,无论多有名的大夫,他也治不了自己的病…所以我能劝得了剑琴,却是解不了自己心里的痛。
只不过我的伤心又和剑琴的情伤又是不同,剑琴是爱上了缺心少肺不该爱的人,我的却是无关情爱,只为功名。已经死去的人要如何才能让他活过来?没有人能够做得到。所以我早在三年前就已注定了此生伤心。
天突然暗了下来,盛夏的天变得快,不一刻,瓢泼大雨已是倾盆而下,我躲在林边的亭子里,看着亭外的水幕,心里明白,时序已要到了早秋。原来不知不觉间,我重回京城已经两三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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